正在此时,从天边席卷而来一道烟尘,隐约可见其中裹着一个人影。烟尘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城墙下,未做停留直接从城门中穿过向部落中而去。这是中阶术法旋风术,用来赶路十分快捷便利。碎石部落的族长,中阶巫师拉比纳终于回来了。
人类骑兵赶到部落外围之后,休整了半天。随队的步兵快速地支起帐篷、立起木栅栏、挖掘壕沟,在碎石部落面前立起了一个坚固、专业的营寨。
然后他们就展开了进攻。
双方首先用弓弩展开互相的远程攻击。兽人的优势在于站着城墙上,居高临下,向下抛射的威力比仰射的威力大很多。但是兽人的弓只是普通打猎的猎弓。而人类强弩、长弓等武器一应俱全,在射程上有优势,而且人类士兵盔甲、盾牌的拥有数量要远远高于兽人,敢于冒着箭雨反击,因此对射中渐渐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不过仅仅是占据一定优势而已,并没有到决定性优势的程度。毕竟守城是最好的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机会。如果被对方的箭雨压的有些顶不住,大可退后到城墙后面喘口气,更换一批人上阵,轮流分担伤亡和压力。兽人依靠这种方法坚持了下来。
不过人类军队也没有奢望过纯粹一顿箭雨就把守军射崩溃。那太不现实。他们所希望的,也不过是远程火力能创造强攻城头的机会罢了。
这一支人类部队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部队,没有携带任何重型弩炮、冲车之类攻城器械,如果要攻城,只能采用最残酷的蚁附式攀城法。现在就开展这样的进攻,伤亡的代价也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他们需要更好的时机。
数百骑兵围绕着城寨呼啸着来回奔驰,用骑弓或轻型*和兽人猎人对射。步兵们用更强大的长弓和重型弩在后面掩护他们。
保持着来回奔驰,让人类骑兵被命中的概率大大降低;加上骑兵是部队的精锐,至少都有皮甲防护,队长以上都有金属铠甲,因此他们这样来回奔驰骚扰是很安全的。而他们的举动给了城墙上的兽人很大的压力。
这样来回奔驰的骑兵,就像一群心怀恶意的饿狼在围绕着猎物打转。他们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时候。对于兽人来说,战事岌岌可危。
此时,拉比纳正躺在床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的时候还带出一些鲜血,情况非常糟糕。
骑士给他造成的伤势中,有一剑不巧正斩在了他体内的魔核之上。中阶以上施法者体内的魔核统领他全身的魔力,不仅数十倍地扩大了魔力的容量,而且能够改变魔力性质,让法术更具威力,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拉比纳的魔核受到了凌厉的一剑,整个结构都在动摇,进而导致他体内的魔力紊乱,是十分严重的伤势。而他受伤后又没能及时调养,不得不拼尽余力迅速赶回来,导致伤势进一步加剧。现在不要说施法、战斗,就是站起来走路都困难。
戈登站在床前,看着他的父亲。
多年以来,他头一次注意到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老兽人拉比纳躺在床上,脸上苍白,头发斑白,盖着白色的被子,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一样。
戈登摇摇头把这个不祥的联想赶出脑海。
他看着父亲的面孔。拉比纳的脸在兽人中算是消瘦的。戈登以前常常抱怨这副面孔不够威武彪悍,让他在兽人伙伴中没有面子。现在他意识到,这是多年来为整个部落操劳的结果。
戈登握紧了拳头。他不愿意看到父亲死去。他更不愿意看到父亲为之付出的碎石部落,他的家乡遭受战火的侵袭。他感到自己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狠狠地咬紧了牙,转身走到屋子一角,拾起了他父亲的法杖。
这件魔法装备是碎石部落最珍贵的财产之一。由铁松木制作的杖身沉重、坚固,摸上去纹理细腻,具有良好的魔法亲和力。在杖的顶端镶嵌着一枚璀璨的红宝石,宝石里面有丰富的火元素,可以大幅提高火系法术的威力。
但这些并非戈登在意的对象。他不是法师,对这些帮助增强法术威力的功能不感兴趣。他在杖身上摸索着,很快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按钮。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法杖的另一头立即弹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这是法杖附带的一项近战功能,这个利刃的锋利程度远在碎石部落大多数武器之上,是一把不错的附魔武器。
他提着这把武器走出了家门。
但是刚一出门,戈登就被人拉住了。“你要到哪里去。”
“放开我……等等,”戈登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愕,“王启年,你怎么这个时候跑了出来。现在可是战争时期,会有人盯着你的。”
“嘘,小声点。”王启年说,“你是说巴朗么。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弄晕了过去而已。”
“你还笑……你是白痴么,要是被人发现,你就麻烦大了。”
“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另外,”王启年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我想我不能就这么坐着看一切继续,看着攻进来的军队毁灭一切。我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我不能看着它发生。”
戈登的嘴唇动了下,但没有把冲到嘴边的几句话说出口。尽管他看到王启年的表情说明他已经准备好听到关于种族的讥讽。
“既然如此,随便你好了。”他说。“话说回来你抓着我做什么。”
“你觉得呢?你要去哪里。”
“去城头。”戈登没说去城头做什么。也不必说。他的眼神清楚的说明他是去杀人。
“你不该去。”王启年平静地回答。而这一句话如同一点水进了油锅,点燃了戈登。他一把抓住了王启年的脖子,“你说什么?”
王启年毫不介意,只是站直了身子。他比戈登略高一点,而力量要大了十倍。这一站,戈登抓着他的脖领被他提了起来,如同一只猴子挂在树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战争让妇女和儿童走开。你的年龄还不到上阵的时候。再说,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改变不了什么。”
“放屁……我是说,就算你说的对也无所谓。我不在乎。至少能杀一个是一个。你快放开我。”戈登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有些滑稽,松开手想离开,却发现王启年反过来抓住了他。
“更重要的是,在你有更好的帮助守城的可做的事情的时候,你不去做,却反而傻了吧唧的去城头拼命,你这就并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了。”在他彻底爆发前,王启年迅速地说。
几分钟后,他们一起走在另外一条通向城墙的道路上。这条道路并不直接通向最前沿和最激烈的部分,而是通向城头的塔楼。哪里是防御的指挥部,城墙防御设施的中枢也在那里。
王启年想去尝试启动防御设施。作为拉比纳之外唯一的施法者,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件事。可以找出来的理由很多:他在这个兽人部落生活了很久,和其中的一些成员——比如拉比纳和戈登相处的不错;部落中有许多的儿童;如果部落被攻破,他自己也可能遭受到混乱的波及;
但是相反的理由也很多:比如,他毕竟是个人类。虽然作为穿越者,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也多少有一些背叛的感觉。他的举动难免会收割一些人类战士的生命。而他们并没有得罪他。
最终,他只能凭借内心的声音做出判断。他最后断定,这件事必须去做。
不过,兽人们是否乐意让他做,还是个问题。
“你真是疯了。控制防御设施的法阵同时也是部族的祭坛。这是神圣的地方,只有长老和族长可以上去。一般的兽人都不行。更不用说人类了。他们不可能会让你上去的!”戈登一边走,一边焦急的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启年面无表情地回答。
“好吧。”戈登赌气似的一甩手。“反正是不会成功的。你偏要浪费时间,也没什么……”
王启年盯着他的眼睛开口。“你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是的。毫无希望的事情,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戈登赌气似的说。
“有没有启动防御设施,对于战争结果的影响你比我更清楚。防御设施只有依靠魔力启动。现在能勉强算个施法者的只有我一个。难道整个碎石部落的存亡就比不上一条传统么?”王启年问。
“我不知道。反正守卫城墙的兽人是不会让你上去的。”戈登把脸转向一边。
“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怎么想?哪个更重要?部落的存亡,还是兽人的传统?”王启年问他。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戈登很久之后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王启年沉默了一会,然后对他说,“如果你赞同我的计划,如果你想真正试试看是不是能拯救部落,就跟上来。。”
说完,他向前走去。戈登狠狠地跺了下脚,然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