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看到军队赶来,流民就如此的恐慌,恐惧的力量是巨大的,除了命之外,什么都不要了。
商贩的摊点儿悉数碰倒,各种商品散落一地,被杂乱无章的脚步踏得稀碎。
曾经完好的帐篷已然倒塌,就连那些马车推车都被人流挤翻。
有个四五岁的孩子倒在了地上,哇哇的哭声都没有止住人们的脚步。很快,哭声没了,孩子永远的趴在了地上。
那些本就躺在地上的尸首,终于被遗弃。
人流如过江之鲫,即使不想走,脚都不挨地。阿拉延宗与乌拉之桃失去了联系,就连安拉小二也不见了踪影。
歇斯底里的呼喊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相互交织,异常杂乱。根本就听不清彼此在呼叫什么。即便是听得到,那又如何?谁都不能止住流民逃亡的脚步。
阿拉延宗轻功纵然高超,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流动的方向。
慌乱的流民,盲目的逃窜,阿拉延宗也是莫名其妙。何以官军又要屠城?如此暴虐草率确实要国将不国了。
目前的阿拉延宗还顾不上思考这些,他当前最紧要的是找到乌拉之桃。他担心乌拉之桃出现意外,一旦摔倒有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人流终于离开了山城前面的那个小广场,人员密度逐渐稀疏起来。虽然流民依然在继续奔跑,但不再拥挤。
阿拉延宗想停下来寻找乌拉之桃,他刚一减缓速度,便被后面的人撞到。他没有摔倒,撞他的人反而倒地,如果人不能及时起来,或许依然会被踩死在这山路上。
阿拉延宗迅速将倒地的一个青年小伙子和一个中年妇女拎起,让他们继续跑路,自己也只能随人流继续前行。
阿拉延宗看到路边有一块一人高的石头,便纵身跃了上去。登在高处,一是避免人流的冲撞,二是能够看到人群中是否有乌拉之桃。
或许是跑得累了,人群终于慢了下来,阿拉延宗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
乌拉之桃出现了,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阿拉延宗站在石头上,便挥手喊了起来。
阿拉延宗只能听到她喊叫,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嘈杂的人群声已经掩盖了她的话语。但这些已经足够,他终于还是没有失去乌拉之桃。
当乌拉之桃临近大石,阿拉延宗伸手将她拽了上来。
他看到乌拉之桃异常的狼狈,白腊杆不知所踪。据乌拉之桃说,是被人踩掉的,脱了手再也捡不起来了。
搁肉的布袋被人拽了去,挂在腰间装酸枣的布囊也挤丢了,好在弯刀还在。
人在命在阿拉延宗已经十分欣慰了,紧紧的把乌拉之桃抱住,他竟然留下了两行泪水。
后面的人群越来越稀疏,多是一些老弱病残,行走比较缓慢,相互搀扶,还有人不住的咳嗽。
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安拉小二,甚至没有见到之前所熟悉的耶律哼等人。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阿拉延宗二人从大石上跳下来,尾随着后面的人群,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住了。
乌拉之桃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阿拉延宗双手一摊,苦笑道:“不知道。我们只是在随波逐流,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乌拉之桃抬头看看天,说道:“天快黑了,要想法先找地方过夜才是最重要的事。”
阿拉延宗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
前面是通往北方的山路。人流还在继续向前流动。
后面是维科奇山城,虽然距离不算远,但已被群山遮挡。
东面一道悬崖,下面是山谷,再过去,有矮山和森林。
西面也有峭壁,但不高,能看到一条小路通往山顶。
阿拉延宗领着乌拉之桃向西侧的山间小路爬去。
说是小路,只能攀爬,胆子小的身体弱的都不敢上。阿拉延宗用短剑砍了一段藤条,让乌拉之桃在后面拽着,将她带到了山顶。
小山不高,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维科奇山城的景象。
山顶上比较平坦,除了一些杂草和把石块外,看不到其他突兀的东西。
一番寻找之后,两人终于在两块大石块之间找到了一块可以容身的地方。
两块巨石形成夹角,构成一个三角的狭窄空间,按照之前的经验,将开口处用石块堵起来,头顶上搭些干树枝,在铺上长草,下面也铺了草,就有了一个临时的窝棚。
虽然有些跑风,但总比外面好多了。
一番忙碌之后,乌拉之桃一屁股坐在地上,取了水囊先喝了口水,叹息道:
“还没有看到军队,民众便慌乱了,纷纷逃离。我们从安拉滨海城堡跑到维科奇山城,到了山城还不能进,将去向何方?”
阿拉延宗也坐了,取了巾帕,在上面倒了点水,轻轻地擦拭着乌拉之桃脸上的污垢。
乌拉之桃面色有些红润,迟疑片刻还是自己接了巾帕去擦了。
阿拉延宗说道:“这些流民很多人看着面熟,只是不知道名字罢了,他们应该就是从安拉滨海城堡逃亡出来的难民,已经被死亡吓怕了。
“山城不收,在这里时间久了,差不多已经熬了月余,身上钱财或许已空,在城外忍饥挨饿。当有消息传来官军又要屠城,自然是异常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驱使要逃离。不管消息真假,逃亡就成了第一位的。我们原打算在山城落脚,可看当前的形势,这个希望的肥皂泡也破灭了,继续逃亡已成趋势。”
乌拉之桃擦过脸后,显露出了她俊俏的本色,人也安静了许多,虽然还有些疲惫,但还算精神。
“你想靠医术救治患病的灾民,没有固定的场所,没有器皿,没有药草,这一切都只能是一个想法。流民继续逃亡,我们也只能跟着流窜。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我们逃亡到哪里,才算是一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留在天空。
阿拉延宗从布袋中取出鹿肉干,与乌拉之慢慢的嚼着,偶尔喝上一口水囊中的泉水。
”因为瘟疫已成乱世,官方控制不住疫情,稳定不了民心,流民四散难以安生。我们也只能随波逐流,居无定所,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好在我们还能寻找食物,不至于饿死。”
在淡淡的月光中阿拉延宗苦笑一声,甚是无奈。他还是想不明白,因为屠城安拉滨海城堡已是一座空城。是不是为了江山稳固,那个暴戾的国王要将可能的患者全部屠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