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大姓喜聚姓而居,宋氏乃北方大姓,在墨城更是第一大姓望族。鉴于分支不分居的风俗,占地如此之多也就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当一行马车缓缓开进宋府正门,随着诸多小厮吆喝着“东街三少携家眷回府”,向四面散去后,马车却是片刻不停的沿着门内大道向东而去,直到马车又跑了盏余茶功夫,才在位于府邸最东处的一大门前停下,而车外也随之传来了沸扬之声。
“恭请三少下车……”
“恭请孙少爷、孙小姐下车……”那头丫头忙着请宋翰下车,这边宋氏姐弟乘坐的车辆外,亦有那丫头上前恭请两人下车。
早已收拾妥当的宋如沐心里忐忑难安之时,不忘尽心帮宋念之整理整理衣饰。在伸手触到宋念之因心情紧张而有些发凉的小手后,宋如沐强笑道:“念之别担心,只要在下车之后谨记举止有仪,少说多听,切莫给爹爹添了烦扰就行了。”
“嗯……”被姐姐宋如沐特意嘱咐,加上此时陆翊轩在身后的两下脚暗踹,宋念之在小脸微红时却也挺起胸膛,反握住姐姐亦有些冰凉的手,明白到姐姐也与他一样有着诸多忐忑时,宋念之遂心下大定的莞尔笑道:“姐姐也不要担心,念之不会闯祸的”。
从当年只会撒娇的乳娃娃,到现在时常反过来安慰她的黄毛小子,见证了宋念之全部成长与变化的宋如沐,心里那些惶恐心事便宛如被这种感动化成了一汪春水,柔软而清澈。
心情的改变,让宋如沐珠圆玉润的小脸上泛起真心微笑,而那清浅的笑容中有赞赏也有欣慰,更多的是姐弟两人之间那种默契所带来的快乐。
“轩哥哥您请先下车,我们姐弟二人随后”,不再紧张的宋如沐。谨记陆翊轩地尊贵身份与宋老夫人对陆翊轩的巴结,故而对外面充满好奇的陆翊轩说道。
“噗……这是什么理儿?我是客你们是主子,你们先下我随后”,对陆翊轩的谦让,宋如沐是含笑接受。其实她只是在看到宋念之诸多变化之后,想看看陆翊轩的变化而已。
在丫头的搀扶下,宋氏姐弟二人举步踩着下车凳缓缓下车。紧随而下的陆翊轩则挥手拒绝了丫头地搀扶,披风一摆便弃下车凳跳将到地面上。
“嘿嘿……如此我们便不分前后了,也不枉沐儿的一片心意,还有念之的。”不分先后与宋氏姐弟同时踩到地面的陆翊轩。站在雪地中,无视上前为其撑伞避雪地丫头,眉飞色舞的对宋氏姐弟低声打趣道。
正敛眸任丫头搀扶着立于伞下的宋如沐闻言,银牙对对碰的暗自闷笑不已。先前被宋如沐叮嘱的宋念之,则在肩膀微抖的同时,脚下步伐为之一趔趄。
“侄女、侄儿。快来见过你们大伯父。”早已与宋翰一道下车地宋浩。见宋翰与大哥宋志站在门房处说地客套,便对站在马车边观望的宋氏姐弟招手道。
来到大伯父宋志面前,自然免不了一顿跪拜。一来一往中便有那后院的丫头出得大门,对立于门前说话的宋志行礼道:“大少爷,老爷、夫人让奴婢来瞧瞧,三少爷怎么还没入院?”。
“哈哈……回去禀告就说人马上就到。”在将丫头打发走后。宋志转身抱起侄儿宋念之,对宋翰笑道:“看来爹娘都等不及了,赶紧吧……”。
早已忍耐半天的宋翰喜色溢于言表,自然是赶紧带着女儿宋如沐与学生陆翊轩,紧随进入院门。
与江南那种小桥屋檐下绿水绕家门的精美不同,北方民居多以朴实为主,那种大开大阔与大简地风格,却是江南那种紧凑格局所不能比拟的。
沿着开阔的中庭走了许久,穿过几处类似花园的院落。匍一来到院中唯一的小楼处时。就见早已守候门前的丫头,掀帘对门内报道:“客人到了。”
“放肆……没见过三少爷还没听过。客人可是你能说的?是不是要挨了板子才能记住该如何说话?”帘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声之后,又响起:“老爷、夫人大喜,三少爷带着孙少爷与小姐已然到了。”
外屋内的仆人皆炸开了锅,很多未见过这位三少爷地仆父丫头,都跟着其他几位小主子,躲到暗处偷偷打量开来。
“不孝儿宋翰携一双儿女跪请父母大人原谅!”,门前雪地上,宋翰对众人地观望不以为意,只一心牵挂门内双亲。见屋里久久没有传出传唤声,不顾两位兄长的阻拦,宋翰披风向后一甩,拉着身边一双儿女便跪拜下去。
“快快快……外面正下雪呢,赶紧让我地三儿与我那宝贝孙子、孙女赶紧进屋。”屋内的宋老夫人迫不及待的说道。
“咳……夫人当自重,老三多年未归家探望父母双亲,实属大不孝之行为,念他在外为官身不由己,暂且让他于外处凉上一会方可说的过去。”宋老夫人话刚完,一道苍老的声音不急不缓,徐徐说道。
见过一双孙儿的宋老夫人,除了对孙子、孙女的那些非份之想外,是真的打心里痛惜一双儿孙,比不得宋老爷没见过面。见自家老爷忽然犯了倔脾气,便急道:“老爷,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去?三儿本就一文弱书生,加上前几年多有酗酒坏了身子,如何受得住外面的凉气。再说你就是不念三儿,那一双娇蕾般的孙儿孙女你如何舍得……”。
旁边宋志与宋浩的媳妇儿,接收到婆婆催促的眼神,也是赶紧上前劝道:“公公,三弟他毕竟是做了大官的人,如此冰天雪地跪在外面,让别人看了去怕是会说闲话呢。”
“哼……你们懂什么?我就是要让那些个以往瞧不起咱的人看看,我三儿就是做了再大的官,回到家一样得跪我这个老头子。他们有这样的儿子吗?”只着一件薄袍端坐在主位置上的宋老爷捻须得意道,仿佛丝毫没有想到外面正飘着比鹅毛还要大的雪花。
“唉呀,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记仇的毛病实在要不得。”宋老夫人听了丈夫的话遂也无奈道,只得转身嘱咐身边的老四婶赶紧到外面瞧瞧。
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模糊了所有的视线,亦暗淡了所有的人与景,可是却无法抹杀掉那跪立在门前一大二小身影。伞下三人的脸上皆是一脸肃穆,没有一丝抱怨之色,任凭宋氏兄弟二人如何劝说也不肯起身。
而与宋翰一同跪着的宋如沐,感觉到膝盖下一阵阵凉气袭来,冷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颤不说,更让她为大病处愈的宋翰而揪心。她弄不明白宋翰为何要一跪不起,更加不明白屋内的宋老夫妇为何要这样对他们父女三人。
领宋老夫人命令的老四婶,出得门来一见这情形,当即就开始数落起伺候的丫头们,厉声道“连个垫子也不知给三位主子垫,你们平时的机灵劲都哪去了?还不赶快伺候着……”,于是偷偷观望的众人这才忙取过事先备好的厚实垫子,准备伺候跪于雪地中的三人使用。
“大哥,爹这是怎么了?三弟回来原本他是最高兴的一个,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做?”唯一清楚在回来的路上,宋翰父女二人都曾经大病过的宋浩,忍不住跺脚恨道。
“唉不是为了那几分面子……”对宋老爷最是了解的宋志,深叹口气后说道。
“不行,我得和爹说道说道去。三弟和侄女回来的路上,都大病过一场,再这样跪下去会出人命的。”大哥宋志的话让宋浩恍然大悟,暗恨面子害人。
这厢宋浩连肩上雪花都没拍打掉就掀帘入内,那厢便有小厮扯起喉咙喊道:“南街、北街、西街主家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