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项羽欲还彭城,并终将芈心击杀与郴城,葬于城邑。闻之此消息,我裹了件薄毯,蹲在小屋棚的门槛边上,露着整张脸吹风。心底里头倒没有多大感伤,反而觉着欣喜,好似将一身重担全部卸下,再轻松不过。我捋了捋散在额前的刘海儿,那碎发我常年不曾搭理,只由着它懒散的搭在额间。现下它时不时戳一下我的眉眼,以示存在。我捋了捋,又捋了捋,瞧着它仍然懒散的在我眼前躺着,时不时戳我两下。实在是恼极了,直接一把撩了起来,顺在了顶发中。顿时感觉脑门特别轻松,心里也轻松,从心里头道脑门上上下下,都轻松。
我吸了两下鼻子,对屋里头摆放碗筷的绣儿道:“你说,现在是个什么时候了。”
绣儿抓着饭碗抬头瞅了我一眼,又瞅了瞅天,含糊道:“卯时吧,该吃早饭了,你说是什么时辰。”
我眺了眼桌上的稀饭小菜,又转过头将脑袋搁在膝上,感觉自己方才问的话大约不大对头,心底里头算了算,另换了个方法问她:“你说,现在是应当发生些什么了?”
绣儿抓着饭碗打了个喷嚏,往我这里颠了两步,将门关上了半扇,“现在应当发生我们坐在桌边吃饭!”用脚尖拨了拨我搭在地上的薄毯,“你劳累,往里头挪一挪,这天挺冷。”
我郁闷的抬头瞅了她一眼,恹恹道:“我就想吹吹风。”
楚绣道:“你要吹个风我没什么意见,就是我有些冷!想关个门吃饭!”想了想“你要吹个风,不然往外头挪一挪,这早饭我且可先给你留着,或者你捧个碗,去外头边吹边吃也未尝不可!”
我顿了顿,抱着薄毯站起来挪了两步,“我有点饿,突然不想吹了,吃饭吧!”突然想起点什么,回头道:“我去叫劭儿嘛~”
楚绣抱着碗顿了顿,一把拉住我裹在身上的毯子,又皱着脸想了半晌道:“司马劭不是昨个被你打发去打听情况了,一大早出的门,现在约莫还在路上。你这是要叫他回来吃个早饭再重新上路?”
我从袖子里伸出爪子,啪的拍在脸上,使劲搓了搓,待脸热的差不多了,闷闷道:“我给忘了,其实刘邦近日寻我寻的紧,
我们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劭儿……吃晚饭你且去赶赶,把他追回来,犯不着为了他冒这个险。”
绣儿盛粥的手顿了顿,不可思议道:“你这是想通了?还是想的走火入魔了?不是心心念念的把项羽搁在第一位,弄得自己半残不残的,三千年修为尽失。怎么今个说的同以往不一样了?”
我拨了拨碗里头的米粥,抬头略有些踌躇地道:“风吹的多了,吹出些伤感,我缓缓,就好了。”
“那劭儿呢?”
“劭儿……”我低头思索了一番,毅然道:“你等等去寻回来吧,外头冷,冻着了不大好。”说罢低头嘬了口小米粥,起身拢了拢裹在肩上的毯子,往里屋走了两步,步子抖了抖,又往回推了一步道:“等等去煨个汤,劭儿走的急,大约还没吃什么。饿着了,也不大好。”
方才我问了绣儿好两遍,现在什么时候,实则想问,现在项羽大约是在做些什么,之前养着还修草使得我灵体大伤,虽然是靠着景离的医术捡回一条命,又将还修草的种子安顿好了,可我这三千年的修为也散的差不多了。再被景离灌了些丹药,七七八八补回些元神,捏个简单的辅助决还是能捏准。施个玄光术,看到项羽哪儿的情况,怕是办不大到了。
根据历史看来:秦末,刘邦与项羽各自攻打秦朝的部队,刘邦兵力虽不及项羽,但却施巧计先破咸阳,项羽勃然大怒。
而派英布击函谷关,项羽入咸阳后,到达戏西。刘邦则在霸上驻军,不知哪儿传来个小道消息,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在项羽前头说什么刘邦打算在关中称王……按照历史,项羽再此听到这个消息,应当更怒,然后下令次日一早让兵士饱餐一顿,击败刘邦的军队。……历史同我说,项羽那时勃然大怒,然后更怒,但我实则从没瞧见他发怒的模样,不知道应该是个什么模样。平日里连一点点的情绪都没有,就面目看着淡然,特淡然,忒淡然,好像没什么事能引得他注意,也没什么事能让他放在心上。
可历史同我这么说,我倒是心里头痒痒,想瞧瞧项羽勃然大怒的模样,只可惜我现在别说玄光术,连捏个诀熄个灯都要费上半天的劲儿,委实让人
泄气,很泄气!
如今的我,失了一身法力,失了还修草的种子,做尽蠢事,比起虞姬不只蠢了一点点。
我靠在软榻上叹了口气,说道虞姬这个人,心里头有万分的不想提起。项羽出生世家,模样生的也好,打架也好。文采嘛,我没见着他做什么文章,但瞧着他的为人,想来也是好的,至少超我好几番。这样的人,身边不乏德才兼备的女子,我前前后后听着龙且也讲了不少,单也只是当个故事八卦听着,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一星半点的真实。可,那虞姬同那些人不大一样,对项羽不大一样,项羽对着她也不大一样。好似无波澜的眼中多了那么一点赞赏,比之对待其他人的态度里头,多了一点认真,是我从来没见着过的。我便是不那么喜欢她,可我不喜欢她,不能因此单方面的说虞姬也不喜欢我。我觉着,至少她不那么讨厌我。大约是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三妻四妾,习惯了同别的女子一道真心对着一个男子。
可我,并不大习惯,当年她同项羽成亲,我没有阻止,可也没有觉得我不阻止就是我成全。那时虽身处断崖之巅,清心寡欲好似失望的模样,却心底里偷仍然是盼着他能来寻我一寻,哪怕只是寻一寻也好。我必然不会同他闹什么脾气,虽然他赶走我在先,可我活了上千年了,也有些涵养气度,不会同他们这些小辈计较。只盼着他来寻我,好让我顺心的下了山。可我布在山下所有的结界,统统没有感知到他的气息。
从哪个时候开始,我就应该失望了,放弃了。可大约是失望的还不够彻底,面上好似已经不在乎了,可心里头仍然是的盼着些什么,心心念念的一直盼着些什么。
不过一码归一码,项梁范增赶我,是他们的事,同虞姬没什么关系,即便确然是有什么关系,也不是虞姬赶我。我只秉着能不见就不见的态度,总共也没见着她几面,但只看着这几面,再怎么想来,我都是比不过她的。
现下鸿门宴一场恶战在即,范增欲杀刘邦,可项羽却不知为何,平生第一次没有对着面前应该要死的敌人下杀手。
审核:admin 时间:05 15 2015 6:06PM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