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带了晚餐, ”温妮把保温杯轻轻地放在病床右侧的床头柜上:“你吃过再睡吧。”
莎拉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她瞅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才慢慢地把注意力转移到温妮身上, 这样的动作似乎花了她很大的力气:“我现在睡得越来越多了, 简直整天整夜的都在睡觉, 我已经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了。”
“你需要睡觉, 你的宝宝也需要睡觉, 你现在睡得是双人份的啊。”温妮这样说着,但她知道莎拉的情况不容乐观,没有那个孕妇会嗜睡到如此程度的, 莎拉的主治医师告诉温妮的话,温妮并不曾对莎拉透露过一言半语, 尽管莎拉也早就对自己的情况有所察觉了。
“外面的树叶开始飘落了, ”莎拉望着窗外悠悠的叹道:“它们一片一片的飘落了……”
“这样明年春天它就能长出新的枝桠了。”温妮不喜欢莎拉的胡思乱想:“你的小宝宝也会喜欢的。”她总是竭尽所能的宽慰着她的心。
“医生说还有几天?”莎拉转动着眼珠子, 艰难的思考着这个简单的问题:“我想不起来了。”
“还有三天,莎拉。”温妮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有三天,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小宝贝会非常非常的可爱的,有你那样的漂亮的眼睛,还有……”想到了孩子的父亲,温妮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巴。
“你想说杰克……”莎拉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杰克有一头非常柔软的棕发, 我那时候总是把他的头发揉乱, 摸起来舒服极了……没错, 我的宝宝会很漂亮的。”
温妮和莎拉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了, 病房里陷入了莫名的静寂里, 于是温妮替莎拉把饭菜一层层摆了出来,又从保温杯的底部舀出了一小碗白米粥, 温妮对着碗口吹了几下,才递给莎拉。
“又是白米粥,”莎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直都是白米粥。”
“我知道你想吃什么,鸡腿、汉堡、三明治……”温妮说:“这些都会有的,只要你再坚持几天。”
“我一定要吃鸡蛋肉丝三明治。”莎拉慢慢地说着:“我一定要吃。”
“好的。”温妮应和着她。
于是莎拉又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白米粥,偶尔的叉一点芝士菠菜烤牛菌菇,这是温妮的营养晚餐里她为数不多的喜欢吃的东西了。
“我想再睡一会儿。”莎拉几乎连捧着的碗都没有放下,就要睡着了。
“你最好下来走走。”温妮无力的说道,而莎拉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她在病床前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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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莎拉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雨点,莎拉把自己的伞撑开,裹紧了大衣,这一年的福克斯的秋天格外的冷,莎拉躲在房子里就可以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等电梯的人很多,这时候正是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于是莎拉放弃了电梯,一层层爬到了七楼,她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家的大门,一个想不到的人正坐在她的光亮的客厅里。
“亚力克!”莎拉听到自己惊呼道。
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把一直敞开着的大门关好,把随身带的背包挂到壁钩上,低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到。”
“我等不及要见你了。”亚力克说。
“所以轮船都为你早开了一天?”亚力克的甜言蜜语总是在温妮这里失效了。
“好吧,我承认,我的票其实比我说的日期要早一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虽然你看起来不怎么惊喜。”亚力克忧郁地说。
“不,我很高兴。”温妮解释道:“只是莎拉的事让我很疲惫。”
“你每天进出医院,这太危险了,医院里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受伤、流血,你会被吸引的……”
“我知道,”温妮打断他道:“可是除了我还有谁会在乎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呢?”
“你只是她的朋友,不是妈妈……”
“她的爸爸把大着肚子的她赶出家门,她的妈妈想念女儿却不敢违逆自己的丈夫,这样的父母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温妮说。
“我问你有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你不肯回答我,”亚力克慢吞吞地说:“但我知道你一定想起来了,深爱着自己的父母的温妮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只有伯妮丝才会……”
“我有时候也会灰心丧气的,如果这让你惊讶的话。”温妮逃避着亚力克的问题:“你不远千里跑到大洋彼岸的美国来,就是为了质问我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这么容易生气,温妮。”亚力克无奈的笑着:“好像我几百年的时光都虚度了。”
……
……
“很高兴见到你,亚力克。”温妮终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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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我们还可以吃这些东西。”被温妮塞到了一张椅子里的亚力克看着温妮折腾着那些刀叉盘碟:“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喜欢喝红酒,至于你嘛,其他的菜品都是用动物的血做的,你会喜欢的。”温妮把最后一个盘子端到了桌子上,她还在桌子的中间摆上了鲜红的玫瑰花,并且一一的点起了蜡烛:“虽然我们已经死了,但不代表我们就不可以享受生活了。”
“动物的血?”亚力克问。
“现在是谁在挑剔了?”温妮笑着反问道。她不是圣人,但是让她在自己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厨房里,在这个她能忘却自己阴暗身份的地方,细心烹调同类的血液,她还做不到。她总是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还是一类的,或者说她一直这样自欺欺人着吧。
“上一秒你还对我这么冷淡,现在又和我一起烛光晚餐,我要怎么样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亚力克为自己戴好了餐巾,很给面子的做好了饱餐一顿的架势。
“我以为你已经修炼了好几百年了——”温妮说。
“——我很确定不是在研究女孩子的心思方面。”亚力克很快的说。
温妮愉快的吞下了一口红酒,那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始终如一呢,没有经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前提是亚力克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这样吃饭也太沉闷了——”温妮说。
“完全同意。”亚力克无精打采的叉起盘子里的血旺:“我们进食的时候总是很刺激的。”
“——跟我说点你以前的事情吧,”温妮道:“毕竟你活了好几百年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识到这样的事情的。”
“你将来也会经历的——”温妮不知道亚力克是不是在害羞。
“亚力克!”温妮用她坚定的眼神哀求的望着亚力克。
“好吧。”亚力克只好让步。
……
“我觉得我们可以计划点什么,”当她们的烛光晚餐进行的正酣的时候,亚力克突然说:“明天晚上你愿意跟我出去玩儿吗?”
“去哪儿?”温妮问:“做什么?”
“我不知道,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高兴。”亚力克满不在乎地说。
“我想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出去。”温妮不满意的咋着嘴巴:“而且还邀请的那么失败,什么惊喜都没准备,甚至连要去哪里都没主意。”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这还不够吗?”亚力克摸不着头脑。
“你确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现在温妮开始相信亚力克的话了,他何止是缺乏经验啊,应该可以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好吧,我们明天晚上会出去的。”温妮说:“不过我要先去看过莎拉。”
“我以为我刚刚失败了。”温妮的回答又一次让亚力克疑惑了:“为什么你会同意呢?”
“女孩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动物,没听说过吗?”温妮开始撤走桌子上的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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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非得陪我来这里?”温妮和亚力克一起穿过一条又一条空旷而又压抑的走廊:“你不喜欢医院,也不喜欢莎拉。”
“每次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都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亚力克走得很快,像是要把出现在医院里的不愉快的事物都抛到后面似的。
“是吗?”温妮翻了个白眼。
当她们经过手术室的时候,浓烈的血腥味从里面传了出来,温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牙龈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一颗新的牙要冒出来了,温妮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本能在渴望着那些鲜血罢了。
亚力克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牵着温妮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你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远离了血液的诱惑的温妮重又变得生龙活虎,亚力克刚刚为她的夸奖窃喜了一下,又听到温妮说:“虽然要不是因为你让我分心了,我压根就不会走那条路。”
“我现在开始理解你说的关于善变的话了。”亚力克松开了温妮的手。
亚力克这么轻易的放弃让温妮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二人目前的情况作何反应,但是当她来到莎拉的病房的时候,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房间里乱成了一团,莎拉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痛苦的哀叫着,温妮可以闻到从床上传来的血腥味,几个护士正努力把莎拉抱到另一张可以移动的床铺上去,好让她们把莎拉送进手术室。
“莎拉!”温妮一下子就懵掉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发生了什么?她还有两天才会生产呢?怎么会?”
“提前两天并不是什么大事。”当莎拉被推走的时候,一个留在后面的护士抓着她的胳膊用很快的语速解释道:“预产期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数字,但是我恐怕病人有大出血的症状。”护士耐心的解释着这些东西,在她看来,一个年轻女孩儿让另一个同样年轻的几乎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来看护就是很不靠谱的事情。
“我不明白,她昨天还好好的。”护士走了,留下温妮一个人自言自语。当然,莎拉并不是好好地,医生早就提过莎拉的身体状况欠佳,但她总是相信莎拉会好起来的,毕竟她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了。
“这太可怕了,亚力克。”温妮让亚力克紧紧的环着自己,企图得到一丝丝的温暖。
她们一起期待着这个孩子,希冀着这个新的生命能够给她们带来新的生活,她们是那么的激动。但是如果这不是新生,而是结束呢?如果莎拉离开了她呢?她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却仍然无法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