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玄朱
胤国都城——玄朱,别称玄京,自古以来,便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它坐落在横贯国土的弘云江畔,是为水乡泽国,鱼米充足,富庶无比。城内横纵交错,星罗棋布,街道笔直宽敞,高大树木有序排列,宏伟壮丽的城墙将玄朱城一分为二,外城是其商业中心,天下商贾尽数汇集于此,熙熙攘攘,嘈杂绮丽,极尽繁华。
暮寒仲早年离京,因此,他记忆中的玄朱,对于巫烨来说,就像遥远飘散的回忆。直到今日,亲眼看见每一条街道、每一所房屋、每一个隐秘的小巷角落……才深深感到无法言喻的触动与震撼。
在刚刚进入玄朱外城时,一行人中除了寒鸿伤势未愈待在马车里外,剩下的全都弃马弃车,在夏日的清晨阳光下,漫步在人流拥挤的都城之中。
卿颜连日里内心隐藏的一些忧虑似乎也被城内热闹的景象驱散了,柳眉下的美目含了不觉的笑意看着身旁的行人,倚雷跟在她身旁,平静的脸上也掩盖不住的好奇……
到了玄朱,一行人倒不急着赶路了,就这样一路逛了过去。日头高照,到了午间饭时,便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两间雅间,点了饭菜。一间自是巫烨他们,另一间,是给随行的暗卫的。这里虽是玄朱,几十个黑衣侍卫却依然足够引人注目。况且玄朱城中各派人员复杂,都已到家门口了,巫烨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菜上得很快,粗略看去,菜色十分丰富,巫烨拿筷子夹了几口吃了,眼中流露出几丝赞赏之色。这大半个月一路行来,各地饭菜吃了不少,却都与千夜宫中差了太多。而巫烨和暮寒仲,条件允许下,哪个对吃穿用度的要求都不算低。眼下能得他几分赞赏,表明这开在玄朱最繁华街道上的最大酒楼,不愧于它挤得满满的客人。
暮云萧拿起桌上酒杯,轻轻晃了晃,端到鼻前,深吸一口气,优雅浓郁的香气扑鼻而入,带起几丝年少轻狂时的岁月,他俊美的面上闪过几丝怀念之色,不禁喃喃感叹道:“当年……我是独爱这‘壶中醉’的……”
坐在他身旁的安无听到他语气中的感叹,侧脸看向暮云萧,语气里带上几分笑意:“主子若是喜欢,不如等会走时,带上几坛。”
暮云萧摇摇头,轻旋着手中的酒杯:“我自是这样想的,可……这‘壶中醉’每日限量供应,几坛?呵,我们这次能喝上,都是不错的运气了。”
一直默默吃饭的巫烨闻言轻轻挑眉,如此深谙经营之道,这酒楼老板放到二十一世纪,怕也是个人才。
饭饱酒足,巫烨靠在椅上慢慢就着饭后甜点,把倚雷借用人家厨房煎好的药灌倒肚子里。
司皇寒鸿精神这几日养得不错,许是回到玄朱的缘故,一直紧绷的精神也稍稍放松下来,主动挑起话头:“待回府安顿下来,我派几个下人,跟着师傅、寒仲你们,逛逛多年未见的京城如何?”
说完,便接着讲了玄朱几年来的大小变化,以及一些逸闻趣事。
巫烨听得津津有味,暮云萧现在听眼前人一句一句将生长之地的近况慢慢道来,心中也止不住泛上几丝感慨。
期间,卿颜偶尔插上几句,倚雷喝了点酒,话也有点多,这席间的氛围不过一会,竟热闹了起来,就连一向少言的安无也开口讲着自己在玄朱的所见所闻。
午后酒楼人满为患,楼下楼上进进出出的人们高谈低笑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的温婉女音衬着摇曳的琵琶声,透过雕花隔门传来。
唱得正是——
“终南阴岭秀,碧嶂插遥天。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秦岭愁回马,心事两悠然。行到水穷处,月出孤舟寒……”
巫烨懒洋洋靠在椅上,夏日阳光夹着热闹一波波从窗户外涌入,静静听去,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蝉鸣声……
“……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
眯着眼,一边看着面前几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一边不自觉用手在腿上跟着歌声的调子轻打着拍子,这样的惬意,直到被楼梯那里突如其来的扬高的嘈杂声打断。
不知什么原因,酒楼之中有两拨人吵了起来,小二急急去劝架,却被一脚踢到墙角,接着,兵器声、椅子折断声混合着叫骂声愈加高了起来。
隔间内,几人都停下来聊天,酒后闹事,任何酒楼都不可能避免,可这事闹得可真是时候……暮云萧眉头轻蹙在一起,捏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南啸桓将之收入眼底,抬眼看向巫烨:“主子?”
巫烨摇摇头,没闹到自己头上来,便和他没关系。更何况这是在玄朱……
暮云萧和巫烨有一样的顾虑,因此,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脸上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冷淡淡的表情。
然而,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因为它的发生,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当一行人决定袖手旁观时,闹事的一方中的一人因技不如人,被狠狠摔倒了巫烨他们所在雅间门前。
旁边房中的暗卫们早在事情发生时就一个个聚起精神,但没有南啸桓命令,他们只能待在雅间之中。此刻那人突然闯进,几人对看一眼,立刻跃出门去。
一场酒后闹事,发展到现在,不仅没有停止的趋势,反倒越来越有闹大的势头。坐在一旁的司皇寒鸿看了巫烨一眼,有些坐不住了,巫烨朝他轻轻一笑,安抚之意尽在其中。
被摔出的人爬起,刚想愤愤骂上几句,却被那突然在面前的四个黑衣人狠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酒也醒了几分,急急朝楼下朋友处跑去。
看客围在一旁看热闹,不时爆出几声叫好声,又有长了心眼的,瞄到那扭成一团中的一方,开始低低的议论,说那些人怕是要吃亏了……
没说几句,从屋外走来一个人,轻轻朝四周扫了一圈,人们便诡异的安静下来。那最先挑起事端的几人一见来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声主子还没叫出口,就被来人一个阴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几人乖乖的回到来人身后,也不做声,哪还见刚才一丝跋扈样。
派人拿了银子陪了掌柜,那人走到对方那里,不知为什么突的又给笑了,笑声如银铃,刹是好听:“原来是权虞候,好久不见,刚才是我御下不严,倒让你给看笑话了。”
那是少年的声音,清亮悦耳,含着隐约的威严。司皇寒鸿听闻,眼神一沉,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酒楼中安静无比,一时间只听到两人的寒暄声。众人听了一会,便知两方身份。当下一哄而散,哪还敢再继续看下去。
突地,蹬蹬的上楼声响起。
雅间内,巫烨含着笑,目光落在雕花门扇上,静等着来人。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接着,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里面贵客见谅。”
虽然说着要求见谅的话语,语气却听不来丝毫感到抱歉的意思。
巫烨眉头一挑,南啸桓起身,走了几步,推开门。
两旁的暗卫垂头让开。
来人身量不高,身穿紫色熟罗衫,头戴束发紫金冠,一张精致面孔,肤若凝脂,唇若涂朱,清丽美艳,雌雄难辨。他朝前轻迈了两步,一股浓烈的奇异香味便随着他的动作涌来,清幽的香甜又带着几分寒冽的冰凉,一点点浸过全身……不断颤动的光点闪烁,精魅般的水蓝色蝴蝶围绕在他四周,纤细的姿影正在轻盈的上下翻飞……
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随着他抬眼朝屋内看来,那遮在羽睫下的双眸便完全展现出来,乌黑通透却又深不见底。
他的目光飞速在室内扫过,在看到坐在巫烨身侧的司皇寒鸿时,停了停。巫烨心中一动,还未说什么,少年已弯起眉眼,笑出了声:“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不过出门一会,就遇到这么多熟人。寒鸿哥哥,我们……快有一年多未见了吧。”
司皇寒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 ,才淡淡道:“嗯,不过……应该是一年零三个月,寒炼。”
哭泣,卡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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