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晚起袖子,露出自己的一双白嫩的手腕,拿着茶具用心的沏茶,将第一泡洒到茶盘里去,待茶香袅袅升腾起来,她置身于一片茶香白雾中间,泡好第二杯后,沉吟一下,有些庄重地端起茶杯,给殷老爷子端了过去。
外面炮声更加激烈。
殷老爷子眼前一晃,看到了她,接着垂眸,看她把茶放到自己面前。
“这茶是从我父亲家乡寄来的,泡茶的方法我父亲从小亲手教我,说这样喝最好。”
“殷老先生,您对茶颇有研究,如果觉得我还不笨的话,尝尝我的手艺?”她小脸被冻得微红,轻声说道。
殷老爷子沉吟了两下,顿了片刻,掀开茶杯盖子喝了两口。
下人继续忙忙碌碌的,快开饭了,来回奔走叫各个房间的人下来吃饭。
江慕水站在旁边。
手心微微有出汗,静待他的反应。
殷老爷子许久后才撤回了冷冽淡漠的眸光,依旧嫌弃地看她一眼,然后粗沉的嗓音道:“大过年的,我们就谁也不跟谁添堵,你若想留下,就留几天,这几天好生安分着点儿。”
听上去,殷老爷子好像对她要求极其低一样。
不是这就同意放行了,而是大过年的,不想与她计较一样。
但这样江慕水已经很满意,点点头,继续跟他一样凝眸看着窗外,烟花盛放,一年又来到。
以前过年的年味真的很浓,在江逸之和莫漪澜蜜罐里的孩子,每年见一大堆亲戚,收一大堆礼物。
后来去了陆家后过年氛围依旧浓郁,陆远擎逢年过节待她极好,不曾让她有过半点落单,唯有今年过得特别一些,江慕水觉得心头温软又归属感十足,并没有觉得有半点孤单。
这女孩子倒是耐得住。
殷老爷子瞅了一下她站得笔直的身子,最后垂下冷漠的目光,指挥了一下下人,说:“给拿把椅子,坐会吧。”
……
餐桌上,这下江慕水见到了之前她没见到过的人。
殷莫北的一大家子人,他的儿子儿媳,国外读书回来的小女儿;还有殷千城年轻的姑姑殷莫霞,也穿着一身米黄色的翻领大衣,很时尚的打扮过来了。
殷莫霞看着显嫩,实际上已经三十五岁,离过一次婚了,女儿十岁大。
这一大家子人面前,殷老爷子今天破天荒地很卖她面子,抬手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千城的对象。”
江慕水照例,起身一杯杯酒敬过去。
一直吃饭的殷莫霞不做声,等江慕水敬到这儿,她抬眼,没看别人,倒是看了自己哥哥殷莫北一眼,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抬眸,冲江慕水假笑一下,说:“挺年轻漂亮,跟着千城不会错的,加油嫁进来吧!”
说完一饮而尽。
殷千城依旧不让她碰一点点酒精,杯子里放的是不含任何酒精的鲜榨果汁,而他自己又是一杯酒下肚。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开始心弦紧绷着的江慕水,后来慢慢放松下来。
殷莫北的小孙子,和殷莫霞的女儿,都很喜欢跟她玩,江慕水像个孩子王一样跟他们玩在一起。
吃完饭下人收拾桌子,殷老爷子坐回了黄梨木的椅子上,拍拍椅子把手,示意殷千城坐过来。
爷孙俩坐在椅子里看外面几乎彻夜不停的烟花,整夜沉默以对。
“你倒是跟我说说,嗯?”殷老爷子突然开口,眉头紧蹙着,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哪个是真的不可替代的?你偏要碰这个无论如何都碰不得的,是为什么?她给你下了蛊不成?”
殷千城静静靠在椅子上,淡淡回答:“奶奶只有小学文化,您年轻时百般嫌弃,也曾丢她在乡下,最终却也是毫不怠慢地亲自送走她最后一程,发妻从头到尾都不抛弃,不是么?”
“我跟你奶奶,那是许多年的革命友谊,跟你们年轻人的快餐感情能一样吗?”
殷千城笑。
“您还知道快餐感情?”他看了殷老爷子一眼。
殷老爷子面色更冷,看着外面:“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自己最心爱的孙子沉默下来了。
殷千城顿了顿,许久后,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放不下她。”
殷老爷子“哼”了一声。
他眸光冷冽如旧,哑声道:“你不过就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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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千城缄默不语。
“对一个女人愧疚,哪一个成功的男人没有过?谁都有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世间事总是如此,你欠我我欠你,哪能都还得清?给她点别的好处,就是了。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又何必呢?”
“我瞧着,这是一个好时机,年后如果她欠下巨额债务,你刚好,跟她摊牌那件事,做个交易——只要她答应从此不说那件事,她的债务我们殷家吞得下,韬光养晦那么久,填补一个陆家,又怕什么?”
“你二叔的那点小心思,我都懂,我得让他知道,这次他想错了。千城,这件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炮火渐歇。
下人们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都传入耳中。
殷千城思量着爷爷说的话。
——年后如果她欠下巨额债务,你刚好,跟她摊牌那件事,做个交易。
摊牌……那件事么?
他冷眸盯着外面,因为炮火太重而变得模糊不清的夜空,突然之间仿佛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心口刺痛无比。
他手颤了一下,这下再没将话题进行下去,起身,像逃避一样,迅速而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殷老爷子却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眯眼看着窗外,以为,大局已定。
***
这世上的女人,多得是,哪个是真不可以替代的?
夜里。
看到在自己房间,为自己铺床的江慕水,殷千城站在门边上,想起了爷爷的这句话。
——江慕水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铺完床,江慕水起身,又探手下去摸了一把殷千城位置的床单,确定没有丝毫褶皱,这才去洗手。
看到门口的他,她眸光清澈:“聊完了?”
殷千城很快回神,走进去,心神恍惚地拉过她湿润的手,拢在掌心,顿了顿,连她的人一起抱在怀里。
“你怎么啦?”江慕水环住他的脖子,笑道,“爷爷跟你说我的坏话了吗?你表情那么凝重。”
殷千城因她的话扯了扯嘴角。
长指拢着她的发丝,他看了一眼屋顶,垂眸,看着她道:“慕水,如果有一天,我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那一双眸,清亮通透,一丝丝杂质都不见。
就这么巴巴地凝视着她。
江慕水不以为然:“可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啊。”
他皱眉,看着那双清透无比的眸子有些无法招架,心脏愈发揪紧,轻声道:“我是说如果。”
江慕水秀眉微蹙,先是想了想,接着,笑了。
明媚的笑容像是照亮了天地,她说:“你知道啊。你知道我会怎么办的,干嘛故意问我?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只要你肯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没有无奈,只有取舍。”
她说得对。
他明明,就知道她会怎么办的。
江慕水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眼里,揉不得一丝沙子。在跟陆霖晟的感情里,她看似妥协退让,实际上一旦爱的本质受损,她撤得比谁都快。
那一次,偶然的欺骗她,她几乎立刻变了脸色,没有缓冲,没有余地。
她会转身走掉。
失望一次,然后永不回来。
他都懂。
外面的炮火又响起来,伴随着楼下联欢晚会的播放声,一年的年味抵达了最盛。
殷老爷子在擦拭着殷奶奶的牌位,殷莫北陪着自己的妻子儿孙在玩,殷莫霞守在女儿身边跟自己的前夫通电话。
殷千城站在楼上的木地板上,凝眸看着怀里明眸皓齿,笑得甜美无比的人儿,突然心头憋闷无比,俯首狠狠地吻住她,吻得激烈汹涌,抵在门上,吓得送枕头的下人都不敢进。
这世间没有无奈,只有舍得。
那么千城,你,舍得我么?
***
老宅的木板床是老式的,工匠纯手工打造,怎么折腾都不会晃出声音。
老宅里也没有避孕套。
柔软厚实的被子里两个人纠缠着,说好的不该做,却最后还是来了感觉。
江慕水算不准什么安全期,以前都有做措施所以没必要,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隔阂,她觉得特别不对劲。
是不是算什么安全期具体日子的,因为以前根本没必要,此刻,她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简晴说,最最蠢蠢欲动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就最容易中招。
她已经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却还是太难以自控,当浑身渗透出汗的那一瞬间,彼此叠罗汉一样缠在一起,一阵阵失神。
江慕水翻转过身,缩进他滚烫的怀抱里,过了一会,才彼此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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