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三原了?”李世民将手中的奏章放下,面上喜怒不显,淡然地抬头向李然问道:“什么原因?”
“听说是罗将军府的罗老夫人正好也在三原。”李然回道。
“齐大姐?嗯,那就难怪了,”心中恍然,李世民再次低头审阅下一份奏折,一心二用的低声说道:“李绩与士信年岁相仿,又同是瓦岗出身,当初朕还在秦王府时,就数他们二人关系最为亲近,只是可惜,士信走得太早,不然……”
“嗯,提这些就扯得远了,”感觉有些跑题,李世民声音顿住,继而向李然吩咐道:“他们故人相遇,有所停留,不足为怪,没有必要再多作关注。”
“是,皇上。”见皇上似没了说话的兴致,李然应了一声就准备轻身退出。
“士信是个孤儿,齐大姐在三原当是也没有什么亲戚才对,”没等李然转身,察觉到有些不对的李世民再次出声向李然问道:“怎么这无缘无故的,又是大冷的天气,他们就到了三原了呢?若是朕记得不错,齐大姐的身子骨当是不能远行才对啊?”
“回皇上,”李然弯身回道:“皇上您或是忘了,之前老夫人不是认下了一个干女儿吗?这一次就是随干女儿一块去的三原。”
“柳一条的那个正室?”经李然这么一提,李世民倒是想了起来,上一次见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还一个劲地在自己的跟前夸赞,说是她认下了一个乖巧懂事的义女,这义女怎么怎么样,反正就是欢喜得厉害。
李世民还记得当时自己不甚放心,怕是有什么人别有用心接近老夫人,所以就着李然特意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女子恰好是柳一条的妻子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皇上记得不错,”李然接声回道:“老夫人跟柳氏甚为投缘,而柳氏对老夫人也算得上是颇为孝敬,记挂老夫人不能赶回老家过年,怕老夫人在长安会觉着孤独冷清,便想着将老夫人还有少将军给接到了三原。”
“至于老夫人的身子骨,”知道皇上的心思,李然接声说道:“经过柳一条近几个月的特别调理,已然有了大好的迹象,短时间的外出赶路,已是没了什么影响。”
“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李世民放心地轻点了点头,顿时收起了有人想借老夫人之名而借机接近李绩的心思,李绩要回来的消息少有人知,就是长孙皇后与房玄龄他们,也是在这两日才得了确切的消息,柳一条他不可能早在三日前就能料到李绩归来这件事情,并提前在三原做出相应的准备。
排除了这些阴谋诡计和处心积虑的因素,那也就只有李然方才所说的一个正当理由了:柳一条夫妇,确是有孝敬老夫人之心,都是诚挚之人。
“这两日除了柳一条罗通他们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刻意与李绩接近?”将批完的奏章放下,李世民随手拿起下一本打开,同时轻声向李然询问。
“回皇上,”听李世民问起这个,李然小心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尖声回道:“到目前为止,除了柳一条,少将军,还有公孙贺兰外,这两日与李将军有过交道的还有高阳公主与房驸马。”
“高阳,还有房俊?”李世民目光一凛,将手中的奏章放下,低头向李然这里看来:“他们什么时候去的三原?理由呢?”
李世民心中有些起伏,终于有人开始有所动作了吗?只是打头儿的为什么偏偏会是高阳与房俊他们?是皇后还有房玄龄他们在背后指使的吗?
李世民忽然觉得有些心痛,有人会刻意接近并拉拢李绩,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李绩在这个时候被召回,只要稍有些头脑的朝臣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所在,所以李世民也早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事实上,这也是李世民特意为李绩所安排的一场特殊考验,能不能坚守本心,始终如一地忠于朝庭,忠于圣上,决定着李世民将来对李绩这员大将的信任与重用程度,也决定着这一次的兵部尚书任命和高昌领军之行。
原以为他们会在李绩入了长安之后才会有所行动,没想到李绩才在三原多呆了一天,他们就已经忍耐不住,迫不及待地开始有所动作了。
只是,李世民一脸的失望,为什么他最为看重的两个人,这一次反而会成了最迫不及待的一方?难道你们真的就那么迫切,想要太子取朕的位置而代之吗?
“上午辰时出的城门,午时初到的柳氏庄园。”李然回道:“至于原因,说是高阳公主想要去柳氏庄园游玩,一大早就从宫里出发,去房府强拉着房驸马一起出了城门。”
“柳氏庄园?”没有计较高阳夫妇为何分居那点儿破事儿,李世民的注意力全集中到这个地名当中:“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柳氏庄园?而不是李绩所在的行辕附近?”
“回皇上,确是如此。”怕皇上会对高阳与房遗爱两人身后之人有所误会,李然大着胆子多嘴说道:“看他们的行装与言行,极像是兴之所致,而且去三原之前,两位殿下好似都不知李绩已经到了三原,也不知罗老夫人也在柳氏庄园。”
“你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李世民也不知觉地轻松了口气,他自己也不愿相信长孙与房乔会背叛于他,现在有了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李世民也觉着心安了许多。
“还有就是,”李然没敢接李世民的话茬儿,而是向李世民说起了另一个讯息:“房驸马并没有在柳府长停,午餐后便急急忙忙地从三原赶回长安,而且回来后房驸马并没有立即回房府,而是直接驱马去了东宫。”
“去太子那里了?”李世民不由轻声长笑,彻底放下心来,道:“那小子在三原乍然间见到李绩,必是有所察觉,心有所系,之所以会慌忙赶回东宫,怕是急着去向太子邀功去了”
“皇上圣明”见李世民笑出声来,李然也算是长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同时,李然也在心中暗暗埋怨,高阳与房俊这两个小祖宗也太能折腾了,什么地方不好去,为什么偏偏要去三原?你说去就去吧,为什么偏偏要选到今日?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因为他们的一时胡闹,差点就把长孙皇后跟房大人给搭了进去,真是……唉
与此同时,长安房府,房玄龄不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眉宇之间,焦燥不已。
就在方才,晚餐桌上,一家人开始用饭的时候房玄龄才从大儿子房遗直的口中听到他们家老2还有公主儿媳的去向,三原,他们竟去了三原?
老头儿当时就惊得再没了半点儿味口,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去了前厅,三番两次地派人去城门处打探他们家老2的踪影,整个人也是烦燥地在厅里来回打转,一刻也不得消停。
“还没回来吗?”停住身形,房玄龄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爹,”房遗直有些看不过,倒了杯茶端递至老房的跟前,道:“二弟不就是陪高阳公主去了趟三原吗?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您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这才一盏茶的功夫,您都连着问了十好几遍了。”
“再说,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今夜他们指定是不会回来了,您就别再这儿耗着了。”房遗直道:“难得这次高阳会这般主动,小两口儿出去游乐一阵,说不得回来时就已经合好如初,再不用爹你费心了。”
“唉”将茶碗儿随手放到桌上,房玄龄轻叹了口气,道:“他们去游玩为父不反对,可是那么多名胜古迹不去,他们为何偏偏要去三原?去也就去吧,可是他们为何非要选在今日呢?”
“怎么了,爹?”见老爷子神色不对,房遗直多少有些紧张地出声问道:“莫不是这三原还有什么凶险不成?”
“凶险倒是不会,只是,”房玄龄神色忧忧地叹声说道:“只是他们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三原境内,免不了会引起皇上的猜疑之心,为父也就算了,可是若是因此连累到皇后娘娘,那可就是我房氏一门的罪过了。”
“爹这是何出此言?”房遗直不解问道:“这件事情怎么又跟皇上扯上了关系?”
“也罢,反正到了明日就已不再是什么秘密,现在告诉你也是无妨。”稍犹豫了一下,房玄龄低声向房遗直说道:“李绩从曹州回来了,现下就在三原。”
“李绩?他怎么这个时候……呃?”房遗直的面色也开始不住变幻,显然,他也想到了某种事情的可能性。
“这,”沉静了半天,房遗直终是忍不住出声说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再说,二弟他们也不是就定会碰到李将军一行,皇上他,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怪罪到爹还有皇后娘娘的身上吧?”
“皇上的心思,又有谁能说得准?”说着,刚坐下不久的房玄龄猛地又从椅上站起身来,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怕还不知,为父还是先行进宫,去立政殿知会一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