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低头拿起一个红木盒子双手递过去,“卫夫人,这是我们夫人新烧制的专门用来喝蜂蜜水的杯子。另外那牛肉干和猪肉干,瓜子和干肠是平日里小酌几杯时最好的下酒菜。干肠需要蒸上一刻钟才能吃。这坛甜酱是抹在蛋糕上吃的,对老夫人和小公子的身体尤其好。那两盒油炸糕,需要用八分热的热油炸上半刻钟,然后沾上那大红罐子里的白糖吃。鸡汤小笼包上锅大火蒸一刻钟,吃时要先咬开一个小口,否则里面的汤汁儿会烫舌头。黄瓜泡菜和菘菜泡菜都是开胃小菜。另外六盆鲜花,是我们夫人细心种植出来的,留着给您插瓶。那八只箱子里都是新鲜蔬菜,剩下两个棕色木盒里,分别是一株百年生的川麻子和野山参。最后,嗯,没搬进来那三只大木桶,绑着红布条的是泡茶的泉水,绑着蓝布条的里面有四对儿活鲤鱼和二十对儿活虾。”
夏至的口齿利索,嘎蹦蹦像蹦豆子一样,把礼品里该交代的都一一说明了,听得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们都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又常跟在夫人身边,什么珍奇珠宝没有见过啊,刚才虽然眼神语气里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心里却是对这些节礼有些瞧不上的,觉得二夫人扔下满桌子的客人来亲自问话有些多余,随便给个小赏封打发就行了。
没想到听了这绿衣丫头一通介绍,让她们有种孤陋寡闻的感觉,这年礼里样样都是如此神奇,各种新奇吃食,娇艳绽放的鲜花,大冬日里,居然送来活鱼?活虾?还有八箱新鲜蔬菜?
一个平日很得夫人信重的黄衣丫鬟忍不住上前掀开箱子盖,看见里面满满都是青翠的豆角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长的长长的蔬菜,她是见过的,前几月老爷在仙客楼宴客,她去替夫人传话,曾见到桌上有一盘,听说足足要二十两,现在这木仙府却送来一箱,这要多少银子啊?
卫夫人一脸喜色微笑说道,“夏至姑娘回去以后一定替我多谢你们夫人,我们卫府尚未报答夫人的大恩,反倒受了夫人如此重礼。”
“卫夫人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不知道,我们夫人正在府里犯愁呢?”
“哦,仙夫人有何愁事,可需要我们相助?”卫二夫人连忙追问,涛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对于木艾的救命之恩,她比任何人都要感激在心,如今听说恩人有事,立刻追问起来。
夏至扑哧一笑,又行了一礼,笑说,“是奴婢不好,没有说清楚,倒让夫人担心了。我家夫人无事,因为贵府送去的年礼太过丰厚,我们府上的回礼却都是自家土产,不值什么钱。我们夫人就叹气说,这实在是有趁机赚银子的嫌疑。所以呀,就在犯愁怎么可以少赚些银子?”
夏至活灵活现的装出一副烦恼的样子,看见她就如同看见她家夫人的表情一样,逗得卫二夫人和一屋子的丫头都笑了。
卫二夫人有心多和她说上几句,但是想起今日是她的寿宴,正院里还有一些平日常来往的夫人在吃酒席,只好让人拿了个三两的大赏封儿给夏至,又请她和自己的贴身丫头再细细交代一遍,这才匆匆赶回酒席上去。
不说夏至多交代一遍吃食的做法,突然想起手里的木盒是夫人特意交代拿给小少爷的,于是托了那丫鬟转交,然后愉快的出门汇合木三等人回府。
单说,卫二夫人袖了礼单进了大厅,冲着坐在里面正位的姐姐点点头,然后又和几位平日里多有交往的世交夫人告了罪,陪她们吃了一杯酒。卫大夫人知道是木仙府的年礼到了,又看见妹妹一脸喜色,就知道一定是有好东西送来,勉强按捺住好奇之心,待得妹妹转了一圈儿回到座位上,才低声问道,“仙夫人又送了什么来?可有圣品?”
“没有但是…”卫二夫人少有的调皮兴起,说道一半,抻着不肯告诉姐姐,卫大夫人掐了她一把,“行了,你还不快说。”
“姐姐,是蜂蜜,比丽娘那里得来的圣品好上十倍。还送了专门喝蜂蜜的杯子来,蜂蜜也是三小坛儿,想来是为咱们姐妹俩和婆婆一人一坛儿的,倒是极为细心。还有八箱新鲜的蔬菜,都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有两桶泡茶的水和活鱼活虾。”
卫二夫人越说越兴奋,老爷书房里那桶水,平日里跟宝贝似地,封得极严密,每日里也就是给婆婆和涛儿各喝一杯罢了,她们都是偶尔才能尝到一杯,但是那种瞬间身心清爽被滋润透彻的感觉却似乎永久留在了心里。这次足足两大桶,她们姐妹怎么也要多喝两杯才好。
她们两个主人说的热闹,旁边的客人就有人注意到了,坐在卫二夫人旁边的是花王城府尹陈乾的夫人,因为娘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兄长又做了户部侍郎,所以仗着出身好,平日里难免自视甚高,今日本在家里无事,这才出门来喝卫二夫人的寿酒,众人里有那善于逢迎巴结的夫人就多捧着她说话。她眼见卫二夫人刚开席就出去半响才回,也未敬她杯酒,心里就有些暗恼,叫得好听是卫二夫人,说白了,不还是一个妾嘛。
见不得两个人自顾自说的高兴,于是出声打断,“卫家两位姐姐怎么丢了妹妹们自己在那里聊得开心,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给众位妹妹开开眼啊”
卫大夫人抬头看是这位有名的陈冯氏,知道她素来心气高,又爱端架子,无论在谁家吃酒都必须咬个尖儿,喜欢有人捧着。家里此次摆酒庆贺妹妹寿宴,实是不想请她来的,但是碍于陈大人和自家老爷的同僚之情,只得发了个帖子去,没想到她还真来了。想起自家老爷怎么说也是她家夫君的上司,她却总是不管场合的压自家姐妹面子,脸上也就淡淡的虚应一句,“陈夫人见笑了,不过是有朋友送些土产来给我们姐妹尝鲜,能有什么好东西?不像陈夫人娘家在南边儿,冯大人又疼妹妹,好东西都是成车的送了来。”
陈夫人听卫大夫人几句好话捧着,一时头抬的更高了,“卫夫人客气了,我娘家送来的不过是些珍珠宝石,新奇摆设儿之类,要真说起来,都是些平常之物,只不过是比那些土产要金贵些罢了。”
卫家两夫人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真是给鼻子就蹬着上脸,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府上,就如此贬低主人,目中无人。任是卫二夫人性子柔顺的人,眼里也有些恼色,更别说卫大夫人了。
一桌儿上有那会看眼色的连忙出声打圆场,“说起来土产也不错,我家一个旁支表妹,昨日也给我送了一车过来,里面居然还有一张熊皮,我家老爷喜得直说要做成垫子放到书房大椅上,日日都要看着才行。害得我啊都吃那熊皮的醋了。”她说的有趣,众人也都给面子,纷纷掩嘴笑了起来,气氛也就又融洽了起来。
偏偏陈冯氏没有个眼色,不领众人的情,反倒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你们家老爷也是个没见过好物的,我娘家送的皮子里就有两张熊皮,让我随手赏给下人了,倒是那两张红狐皮,我很喜欢,做个披风倒是不错。”
先前说话的那位夫人是同知楚尚楚大人的正房夫人,一向和卫府两位夫人交好,平日里经常互相走动聚聚。
刚才本是好意圆融一下场面,没想到却被陈冯氏当即几句话砸了回去,任她再温柔和善的脾气,此时脸色也忍不住有些发黑。虽然碍于自家夫君在人家手下当差,不好和她斯破脸面吵闹,但是也实在勉强不了自己再去笑脸相迎了,于是紧闭了嘴巴在心里生闷气。
卫家两位夫人自己吃点亏没什么,但是,却不能不为维护自己的人出面,否则以后众位夫人里还有谁肯和她们交好。况且,自家老爷也曾交代过,今日不就是正好的机会,放了消息又不招人怀疑。
当下,卫大夫人笑着发话了,“我倒没有陈夫人那么高的眼界,那熊皮要是能得一张也是好的,我家老爷前些年戍边,膝盖留了些毛病,这冬天寒气重就有些难熬,要是能有张熊皮坐垫儿想来也能好过不少。可惜,我那朋友送来的土产里却没有毛皮,都是些新鲜蔬菜和活鱼活虾之类的普通物事。”
“新鲜蔬菜?活鱼活虾?卫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这可是寒冬腊月里,能吃到新鲜东西,可是不易的。今日我们大家也算运气,正巧来喝二夫人的寿酒,如果错过一天,怕不是就没这开眼看新奇的缘分了。”楚夫人知道卫夫人这是为她出头,有心要给陈夫人个教训,所以一脸惊奇、心喜的接下话题,顺带也架上一把梯子,让卫夫人好好炫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