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军初中毕业时父亲就病逝了,他只好接了父亲的班,被分配到水木煤矿的运搬队工作。
弓军长得英俊、俏气、神采奕奕。本是黑煤小伙儿,却长着白面书生的模样,不知有多少姑娘喜欢他。
二十四、五岁时,他和矿上的播音员云青谈起了恋爱。云青长得十分漂亮,娇美异常。弓军被她迷得颠三倒四,魂魄出窍。
过了一段恋爱的日子后,他迫不急待得提出来要结婚。
可云青的父母在市里公安局工作,他们瞧不起煤矿工人,弓军是一个下井的“黑”哥暂且不说,更何况又没多少文化元素,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
云青哭得黑天红地,最后她父母做出让步:如果弓军能从井下调到地面工作的话,可以考虑,要是调不上来,哪想都别想。
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说得天塌下来也不能嫁煤黑哥。谁知哪天下了井就上不来了,谁能说得准那天胳膊折了,还是腿断了。
弓军拚命解释:现在的井下工作条件很好了,根本没啥危险。
云青父母说:哪也不行,下井的,邪气工作,险!邪!你要是调不上来就早早息了心吧,我们永远不会同意。
云青虽然十分喜欢弓军,但父母不同意,她也没有办法。她是个孝顺女儿,不能因为这事和父母闹翻呀。其实,在她内心深处也不太愿嫁个下井的,有点丢人啊。
弓军为了娶到云青,只好请客送礼,他找遍了所有的关系和门路,也没有调成工作。
哪几年,想从井下调上地面来工作,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后是云青调回市里父母身边去工作了。
走时一句话也没给弓军留下。女人绝起情来,心肠丝毫不比男人软。
弓军去市里找她,她也躲着不见,爱情被现实撞了个粉碎。
弓军不死心,还要等,等她回头。
可谁知半年后,等来的却是云青和公安局长的儿子结婚的消息。
漂亮姑娘人人爱啊。
弓军大病一场。
他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病好后,更不爱说话了。对谁也关上了他那扇沉重的心门,谁也无力推开它。
他除去上班就是睡觉,对任何女人也不感兴趣,再也不谈对象。
弓军母亲孔彩云可急坏了,哭着骂他:“你要让弓家绝后吗?都半辈的人了,还忘不掉那‘磨嘴皮子’的吗?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个傻东西。”
这时,恰好有人给弓军介绍学校的一个叫张青芳的小学老师。在母亲威逼下,他终于说:“哪就见见吧。”
不就是要后代吗?是女的,上了大街没人笑话长得丑陋,大致可以看得过去,会生育的,随便哪个都行。弓军恶劣地想。
在一个朋友家里,弓军见到了青芳。青芳虽没云青漂亮娇柔,却比她文雅有气质。
弓军一看,就在心里拍板定案了:好,就是她了,只要她愿意就行了。
青芳见到弓军却一阵心跳,白净的脸上泛出了红晕。
弓军乌黑发亮的头发,白细的皮肤,清瘦的身材,干净利落的打扮,一点点都不象黑鼻子黑脸五大山粗的“下坑”人。
青芳说:“你怎么不象是下井的呢?”
他对青芳说:“没让你看看我下井的样儿,像从墨汁里捞出来的一个样。班中餐吃饭的时侯,白馍馍上捏出两个黑指头印,照吃不误,你听了恶心不?吐口痰是黑块块,尿泡尿是黑水水,就连放个屁,都是一股黑气流。就这破工作,初中毕业,没有多少文化。你要愿意咱就一个月内结婚,不行的话,免谈。”
弓军的话和他的打扮一样,干净、利落,人也特别直率、干脆。在青芳听来还很幽默。
可不知怎么,青芳隐隐隐约约感到,弓军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可是他的模样也的确英俊潇洒,青芳有点喜欢上他了。
但青芳没料到,弓军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提出来一个月内结婚。真是出乎意料。好象有点随便,随便的象买双鞋子,只要能穿,管它是红的,还是黑的。可是买鞋子也要看样式好不好呀!
青芳听介绍人说过弓军和云青的事,但吃多少年前的陈醋,也太犯不上。再说为自己的心上人,他能多年不谈恋爱,说明他是个重情重意的好男人。青芳打心眼里喜欢这样忠贞不渝的男人。再说年轻的男女注重对方的外表长相。
可她也知道婚姻不是儿戏,应该慎重。于是她说:“先交往一段时间,我们互相了解对方一下,然后再决定不好吗?”
弓军说:“不好。没啥再了解的了。人,就长这模样,工作就这破工作。行呢,你一句话,不行呢,就算了。我不想拉拉扯扯的,等增进什么感情啊。我给你说,感情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不要相信这些。”
青芳隐隐觉得弓军性格有些古怪,他好象只是想了结婚姻这件事,对她青芳没多大兴趣,对婚姻的态度也很敷衍。青芳心中不免生出担忧。
于是她又问:“你觉我这人怎样?婚姻不是儿戏呀。”
“我比你大六、七岁能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吗?我就是感觉你很好,漂亮、文雅,所以才要和你结婚啊”
“可为什么又那么急着结婚呢?”
“我都三十多岁了,能不急吗?”
钱钟书先生说过:为什么爱情会减少一个人的心灵抵抗力,使人变得软弱被摆布了呢?
青芳的确是喜欢弓军了,虽然说弓军比她大六、七岁,但弓军看上去还很年轻,又特别英俊。
没多长时间,青芳就真的嫁给了弓军。
她对婚姻的态度不仅草率,而且是特别的天真。
她根本不知道,一纸溥溥的结婚证书,承载着多么沉重的内涵。
她把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梦想都留给了婚后。这的确需要勇气和胆量。
即使是为了爱情而结婚的人们,也不能保证婚姻的小舟畅通无阻,婚姻的内容有太多的变数,只不过挂满爱情旗帜的婚姻小舟,可能变数会小一些。
而青芳的这只没有爱情的婚姻之船,会遇到什么样的风浪呢?
她和所有年轻的人一样,结婚的时候,想到的只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