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往医院外跑,都不敢停下来歇歇。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来个袭击我的人?
说来也是奇怪,今天是星期六,看病的人应该不少,可现在这偌大的医院里,没有医生,没有病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股寒意爬上脊椎。
这里毫无生命气息,惨白的墙壁,灰蒙蒙的天花板,真是与电影里闹鬼的医院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由得的加快了脚步,大步向医院大门跑去。
先不要想这么多,等逃离了这儿再说。
这医院没人,倒还为我提供了很多方便。一路下来,空空荡荡,前路畅通无阻。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了,依稀能看见门外世界仍然很亮堂,能判断出来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看来我被车撞了以后,并没有昏迷太久。
“哈!”我大吼一声,无比激动的蹦过门槛,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好吧我承认身形稍微摇晃了几下。
但那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之前还在医院里时,因为逆光的原因,没有看清门外的场景。而现在,我才看见医院门外站着许多人。凶神恶煞的人,活脱脱一个黑社会帮派。
有提着菜刀的,有拿着玩具枪的,有举着棍棒的,当然也有真枪实弹的,更有武装到牙齿的。
要是让我早上几秒看到这一幕,我是宁可折返从医院二楼跳下去,也是不愿意和这群人杠上的。
明明是送死吗。
我对面的人虽高矮不一,胖瘦不齐,画风还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个个都杀气腾腾,面目狰狞。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
我想,那小护士和老伯估计是他们这些幻境中的人的同党,我把他们弄得半死不活,当然得罪了这群人。
现在,这群人是找我报仇来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完美的印证了我的猜测。
老伯和小护士竟“起死回生”,拖着残破的身体,顶着张血肉模糊的脸,从我身后徐徐走过来,加入到那群人的队伍中。狠狠瞪着我。
这件事带给我的视觉和心理冲击使我当时腿就软了。“啪叽”一声跪到了地上。
人嘛,都能或多或少察言观色,审视大局。
既然我是没什么胜算了,还不如早日投降,能够获得些宽恕。
要是被他们强行逮捕,就照他们的德行,非得把我凌迟不可。
这样想着,我便毅然撕下了自己的面子,缴械,开始跪地求饶。
“我的祖宗们啊,我的大恩人们啊,请放过我这只蝼蚁吧!我只不过是地上的一粒尘土,而你们则是高高在上的天神……”
当时我都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把知道的的谄媚之词一股脑的掏了出去,希望他们能心软。
“……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生吧,开开恩吧!”
说着,我还像模像样的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可是当我连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发现他们一动不动的,脸上的神情很是呆滞。
怎么了?难道是被我的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哐当!
我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把刀掉到地上。
我看着那把刀的主人,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刀掉了,还是跟木头人一样直直地站着。哪怕……那把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脚背。
少侠好耐力。我默默称赞道。
又过了一会儿,那群人仍然像被石化了一样,岿然不动。我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
“呼,跪的我膝盖都麻了,你们还不给个表示。”抖抖衣服上的灰尘,不满地说。
面对着这一排排木头人,嘴上虽吐槽着,但我心里已经对这个现象有了一个大致的分析。
应该是因为梦境开始不稳定,导致其中的人也变的迟钝、喜怒不定。
接着,让我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群人突然开始活动。可他们并没有攻击我,而是……
跪下了。
我使劲揉了揉眼,再睁开。
没错,是跪下了。
我连自己都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理活动和面部表情。
因为我整个人都快疯了。
这感觉就像:你花钱买了一块面包,打开面包后看到那里面全是翔。你小心翼翼拨开翔,随即露出来的是一大块晶莹剔透的,货真价实的钻石。
酸爽到不可思议。
天赐良机,岂能错过?我赶紧脚下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就在这时,他们又突然像死而复生似的,随着我的动作开始活动了起来。
这可把我吓的够呛,差点儿又跪下了。
而事实上我的确这么做了。
他们随着我的动作也跪了下去。
我和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相对跪坐着,哪方都没动。
过了一会儿,我内心再次燃起了点点希望,试探的站了起来,结果那群人也又站了起来。
于是我再次跪下了。
如此反复多次,头几次,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慢慢的,也摸到了些门道。
这跟梦境的建立方式有关。
人梦里的内容情节都是跟现实有多多少少的关联的。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在日常中的一些非常强烈的情绪和潜意识,也会影响梦的发展方向。
换句话来讲,你所梦到的人的言行举止都是与你的意识有关的,只是你意识不到而已。
那么说,我现在需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思想来影响这些梦中人的行动。
我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一切的负面情绪【除可能会出现暴力倾向的】调出来,让他们也感觉到,从而限制他们,最好能用意识一直让他们待在原地不动。
我在心底默默订好了作战计划,便立即开始施行。
我首先试图勾起以前那些伤心的回忆,毕竟它们不大会情绪失控。像,老板扣除我的工资还让我加班、女朋友收下我的圣诞礼物以后跟我分手……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
接着是懊恼的记忆。
随后是沮丧,再是紧张。
我在回忆过程中也在观察那群人的动作。发现我的方法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他们在我站起来的过程中没有再跟着我的行动。而是继续低垂着脑袋,跪在水泥地上。
当我完全站起来以后,他们还是一动不动,甚至比之前更加僵硬。
我长舒一口气。看着面前一排排跪着的人儿,忽然有种黑社会老大正在惩罚小弟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不由得噗呲笑出声。
这一笑把局面搞砸了,估计是我此刻的情绪又影响到了他们。他们蠢蠢欲动起来。
我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再次把思绪沉浸到负面记忆中。
他们恢复了平静。
几分钟后,我见那群人依然像一根根木头一样,便放心的大步流星的离去。
在他们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前,我向身后望了一眼。他们还是静静的跪在那里,跟雕像似的。
就算他们会追上来,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了。
时间足够。
我找了一家空荡荡的小餐馆门外的长椅坐下。
由于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也就相当于掌握了一半主动权,至少不会再被自己梦中的人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将要实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用意念控制梦境中的场景。
控制梦境的第一大原则就是明白自己处在梦中,二来就是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连你自己想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怎能让这梦中的事物变得清楚?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梦境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与刚刚发生的事和以前的梦中世界一做对比便能发现。
这一切行动会比想象的更加简单。
我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可以能够使梦中的我一击毙命的凶器。
匕首?不,刚才小护士拿刀捅我时就已经证明了它的杀伤力太小,不足够造成生命威胁。
毒药?不,我不清楚这其中的配方。万一只能变出来一瓶让我生不如死半天,却脱离不了梦境的敌敌畏就太糟糕了。
吊绳?不,也许在我彻底死翘翘之前,那群人便已经赶了过来,就前功尽弃了。
……
思来想去,我决定用一种最保险的,也是我本身对它怨念最深的死法——
被火车碾死。
我所处的梦中世界没有火车站,更没有火车。若能在死之前亲眼目睹一下十年未见的火车,也是“死无遗憾”了。
我咂咂嘴,忽然有些渴了。伸手凝聚出一瓶饮料喝了起来。
话说要是在现实生活中也能这样做就好了。可谁又知道呢?我对现实世界可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稍微整顿心态后,我开始在脑中绘出一列长长的火车。
嗯,先确定整列车的长宽高,再是车头和车尾的形状……然后是车厢……等等轮子忘加了……再细细勾勒轮廓……要不要加些重物呢?以便死得更彻底些。还是加吧。
最后,当我默默绘出轨道后,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了。
一列火车,哦不,是长得有些奇怪的火车,从虚空中搭建出来的铁轨上缓缓的驶出。
像是变魔术一样,一个个车厢自看不见的地方出现,在我周围兜了一圈又驶回虚无,渐渐消失。
很美,很酷,但是我失败了。
火车的形态维持时间太短,我都还没来得及躺铁轨上呢,它倒先不见了。
不能气馁。我为失望的自己打气道。再来一次。
我集中精神,开始的第二列火车创形。
又一列火车凭空出现,又很快消失。
第二次,尝试失败。
没事儿的,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为自己找借口。
第三次,失败。
第四次,又失败。
第五次,还是失败。
……
终于,在第二十四次的时候,我能成功的让创造的火车来去自如,像开遥控汽车一样。
计划第三步,开始实行。
准备好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躺到了冰凉的火车轨道上。
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火车轰鸣声越来越近,我忍不住转头再次望了一眼毫无留恋的梦中世界,正好望见了那群人在往这边赶来,嘴中好像还喊着什么“不要走”、“你必须留在这儿”之类句子。
再见了,愚蠢的梦中人们,老子要回到现实中去啦。我对他们摆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下一秒,火车头已经在我面前悬着。
我的耳膜已经要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