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主的小夫郎
“我……我……”百里君迁回眸看了看层层帷幔内女子模糊的身影,心中的恐慌一波一波涌来,将其冷静和沉着悉数淹没在最深层。
容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拍了拍他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他神色慌张,眸中带着恐惧,就同川翎馆的清倌卖身前的紧张、害怕、恐惧、无助。
可这又不是卖身,而是大婚哪!洞房花烛夜,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啊!
“太子殿下,洞房花烛夜没您想象中那般可怕,相信老奴,真的,别紧张,别害怕,老奴就守在房门口,有什么事您喊一声,老奴立马就到。”容澈一边安慰,一边带着他慢慢拉开帷幔,往里层走去。
皇家的规矩极其诡异,这帷幔外本是需要宫人守候,负责指导闺房之术和记录闺房秘事的。因太子是男儿身,陌怀参力排众议而作罢,但仍留下他在房内侍候。
“爹爹。”百里君迁被容澈拉着,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脑袋一片空白,止步轻轻唤了声“爹爹”。
容澈身子一震,立时止步,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着大红衣裳临风玉树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他的孩子。
上次他被陛下责罚打得皮开肉绽,他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问了声“你是爹爹吗”,他愣了许久,才反问道“殿下想爹爹了吗”。
时隔两年,他直接唤他爹爹,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可是,他不配啊,也不能让他知道他是他爹爹啊!
“殿下,您又想爹爹了?”容澈抿起唇角,慈爱地看着他。
“爹爹。”仍是低低一唤,百里君迁忽然倏地抬眸与他直视,“您不必否认,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如不是,您怎会出现在舅母的府上,如不是,仲母怎会不问你身份就带您入宫,如不是,仲母、舅母、陌儿怎会每次见到您总是怪怪的?”
“爹爹。”毫无征兆的,百里君迁轻轻拥住容澈,“对不起,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唤您爹爹。”
良久,容澈僵硬的双手缓慢地抬起,反抱住了他。
他最欢喜的就是侍候他穿衣、宽衣、梳发、沐浴,只有亲密接触的时刻,他心中才有些安慰,原来他还陪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
“谢谢爹爹。”抹了抹眼角滑落的泪水,百里君迁努力地绽开了笑颜。“我好多了。”
当容澈没有否认,并抱住了他的时候,心中被紧紧拉扯的弦慢慢松了开来。
“我该进去了。”转身,笑容散去,眸中溢满苦涩。
决堤的泪水哗啦啦往下流,容澈狠狠抹了把眼泪,退出帷幔,退到内室门口。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金丝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内,女子端坐着,静静地听着男子的脚步声。
她心中何曾不慌张?他若见到是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如此欺瞒他,他会不会恨她?
百里君迁镇定心神,在床上坐了下来,中间却是隔着一尺的距离。
她为何还不肯将盖头拿下,进入洞房已有多时,屋内又无人,难道她还觉得窘迫不成?
两人便这么干坐着,谁也不动。红烛跳动,热油滚落,灯盏承盘处蜡炬慢慢积高。
久之,女子终于动了动,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是我。”
将头上的红布取下,女子扭头看向一脸惊疑的百里君迁,笑了一笑。这一笑,心中无底,显得有些心虚。
百里君迁的眼睛逐渐睁大,不敢相信这面前的女子他的妻君竟然是她!
这个人,和他一起长大,是他的姐姐啊!
从床上站起,无法接受这样的婚事!
他颤抖地指着一脸心虚加紧张的林子琛,眸中溢满泪水,鼻尖已有了酸意。
娘亲、仲母、舅母乃至陌儿、少瑜等人皆知道秦襄就是林子琛,却唯独他不知道,他竟然和自己的表姐成了婚!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纵使林子琛不是舅母的亲生女儿,纵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可是……
“对不起,瞒着你是我不对,不要怨恨你娘亲,不愿怨恨你仲母,更不要怨恨娘亲,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只当我是姐姐,知道你定然会反对这门亲事。当时,陛下召舅母进宫商议你的婚事,就想与御史大夫秦恩联姻,这是出自政治的考量。她是前太子陌平舆的心腹重臣,朝中有至少一半的官员唯她马首是瞻。如果你能与秦家联姻,对你百无一害。
你身为皇家之子,又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君主,不可能不成婚,你的婚姻也是政治婚姻,既然如此,为何我不顺其自然,做你的太子妃?至少,我自认我可以比别人更疼爱你,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我也不会迫你,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你也不必谨言慎行,人前,我们是恩爱的妻夫,人后,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直到你愿意改变,直到你愿意做我的夫。
闻之,百里君迁痛苦的闭眸,摇晃的身子一下前一下后,疑似要倒下的模样。
“你何时回来的,何时成了秦恩的女儿?这两年多,你去了何处?”
“当初被抓入敌营,救下了身染奇病的安东王,她将我强行带到了衍国,医治了两年,她的病才好。她病愈之后,我想离开,她却还强留我在王府,我只好偷偷离开。那时,秦恩刚好在桐州也就是现今的不夜巡察,救了我,问起了我的家人,问起了我的爹爹,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竟是我的生母!”
百里君迁踉踉跄跄回到床边,认命地坐下,一双水眸看着燃烧的火烛,慢慢笼罩上一层轻纱。“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只是,他要如何面对他的表姐,他如今的妻君?
“君迁,你今日也该累了,是不是要早些就寝?”林子琛试探道。
百里君迁猛然一震,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洞房?难道真的要和子琛姐姐洞房?不,他做不到,做不到!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睡床,我睡地坪。”
林子琛飞快地从床上抱了一床棉被,躺在宽大的地坪上,盖好棉被,转身背对着百里君迁。
皇家拔步床的地坪宽敞,正好当床用,只是,这又能撑多久?总是如此,难免惹人怀疑?但现下要君迁接受与她同床,又岂是那般容易!
百里君迁木讷地坐着,时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盖好被子侧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床内侧。
任他如何猜测,也从未猜到过秦襄就是子琛姐姐。他们日后该如何相处啊?
夜深人静时,容澈掀开层层帷幔,见新婚妻夫一人睡床,一人睡地上,摇了摇头。
步履轻轻,他退到外室,却见陌怀参靠窗饮酒,背影十分孤寂。
有些慌张地想要退回内室,那人已听到动静,转身将其上下打量了番。
“你不是在林府,怎来了太子东宫?”
“是陛下将我带入宫照顾太子殿下,已经两年多了!”容澈唇角勾了勾,绽出一抹冷笑。
果然她还是不希望他靠近君迁。
“哦。”陌怀参倒了杯酒,昂头一饮而尽。“有你在他身边也挺好。”
“你不反对?”容澈诧异地抬起了头。
“反对有何用?”陌怀参反问道。“高处不胜寒,君迁能够信任的也就那么几人,而你……能用性命、自由保护养子的你,应当能够真心待君迁的吧?”
“我会!”容澈毫不犹豫坚定地答道。
“君迁登位后,我会离开卫国去衍国。”
“去衍国做什么?”
“我后来和衍国三皇子成了亲,已经两年多未曾见他了,如今倒是想他了。”
容澈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也说不出是何滋味。没想到,一生一世只求百里参一人的陌捷,最终还是和别人成了亲。
------题外话------
咳咳咳,真的是表姐,真的是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