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京述职,张俊也做好了打算,要是赵构非要所有官员申报财产,他打算捐出一部分家财,来表明自己的爱国情操。
但是究竟捐多少合适,他得提前打探一下同僚们的口风。
捐的太多,就把自己带入了与同僚为敌的境地,这和孔子的教导分不开。
孔子有两个弟子,子路和子贡,有一次,子路救了一位溺水者,救者送给子路一头牛以示感谢,子路收了。孔子说:鲁国人从此将喜欢救人于危难之中。
而子贡为替一位奴隶赎身,按照鲁国法律应得到政府奖励,他却拒绝了,认为做好事求回报不道德。孔子说:鲁国将不再有人愿做这种替人赎身的好事了。
子贡是个有钱人,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是这种做法却坑害了其他人。
孔子认为,大多数人没有子贡这么巨大的财力,无法不在乎这笔赎金,因为如果白白付出这笔赎金,他自己的生活就可能受到重大影响。
而如果不能取回自己代付的赎金,那么即便看到鲁国人在外国沦为奴隶,有机会救同胞出火坑,大多数人也会放弃为本国同胞赎身。
其实,子贡的“高标道德”把原本平淡无奇、应该人人都能够做到的道德,超拔到了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既然“道德”标准如此之高,那么本来符合道德的代偿赎金后的收回赎金,现在就变成“不道德”的了。
因为“道德舆论”会对收回赎金的人说:你什么也没有付出,算是做什么好事?跟人家子贡比比,你简直就是 个自私自利的人!
任何人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做了一件为奴隶赎身的大好事,得到的却是“自私自利”的评价;如果你做了一件合于道德的善事,得到 的却是“不道德”的恶名,你还会去做吗?
你当然不会做,而是开始跟着“道德舆论”说。这就是孔子批评子贡而表扬子路的原因!
事实上,鲁国那条代偿赎金的法律,立意极好,它的目地是让每一个人只要有机会,就可以惠而不费的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即便你的财力连预付赎金都做不到,也应该去设法借来赎金为同胞赎身,因为你不损失任何东西,只需要付出同情心。
道德的目地并不是要任何人去做损己利人的重大牺牲,而是乐于做无损于己但却有利于人的好事。
张俊现在就处于子贡的位置,他有的是钱,捐再多都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可是其他同僚就不一样了,那些追求两袖清风的官员,看到张俊捐出这么多钱,他们心里会作何感想?
捐的太多,同样也是拉仇恨,比如同为中兴四将的韩世忠,肯定没有张俊有钱,但是他位至少师,比张俊还高一级,他的属下竟然轻轻松松能拿出那么多钱,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所以一听说皇帝请客,张俊就早早的来到了兰竹园,想打探一下同僚们的口风,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作何打算为好。
眼下看到了司马珍,那是赵构之前管钱的大总管,他的意见总是特别值得考虑的。
司马珍问张俊道:“伯英今天来这么早,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屋啊?”
李寺改造的这个兰竹园,充分考虑了演员们的工作和生活的分开,天下大剧院位于兰竹园的南面,两个面是和兰竹园的南面和西面重合的。
天下大剧院的入口设在西面,从西边的玉兰街进客,北边也有个出口,不过一般不开放,那是供皇妃乐队从生活区进出的通道。
北边的出口连着一片竹林,还有池塘,风景不错。
因为今天招待的都是高官大臣,所以李寺交代过,把大剧院的北门也打开了,供这些大人物稍作停留或者欣赏一下风景。
此刻,早到的官员们都在竹林边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尽管剧院内李寺已经吩咐伙计们升起了几炉炭火,室内温度温暖如春,可大家就是不愿意进去。
张俊笑道:“司马公说笑了,皇上都没来,我等怎么好在里面先行占位。”
按照上朝的规矩,皇上没来,大臣们是不能上殿的,都只能在偏殿等候,皇上快到了,文武百官才快速到大殿站好,等待皇上就位。
现在离赵构规定的晚宴时间还早,所以百官只能是在剧院外头等候,虽然外面比里面冷的多,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司马珍得知这个情况,微微一笑道:“伯英有心了,不过你有所不知,皇上不从西门进来。”
“哦?司马公,你收到什么消息了,皇上打哪来?”
这次是赵构有史以来不在宫中庆祝上元节,第一次在宫外搞这么大阵仗,但是众人看到天下大剧院只有一扇门,都有些无所适从。
按说皇上跟大臣是不能从一个门出入的,可这不是皇宫,这规矩也不知道怎么遵守,所以众人只好想当然的站在大剧院外面等候赵构到场。
时间短还好,可是时间一长,这外面的北方吹得冷飕飕的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个苦,都在那里搓手跺脚的无所适从。
李寺带着司马珍赶来,是来救他们于水深火热的,因为他们揣测上意都揣测错了。
司马珍对张俊说道:“皇上从北边来,从兰竹园的北门进,穿过院子来到这里,再从剧院的北门进入大剧院。”
“哎呀,司马公你怎么不早说啊,你看看我们这般臣子站在这里站多久了,个个冻的脸通红,早知道皇上从北边来,我们就应该在剧院内等候的。”
张俊说的没错,要是赵构从北边来,他们一众臣子站在他经过的路上叽叽喳喳,成何体统?合适的做法应该是,所有臣子在剧院内等候赵构大驾光临。
经过司马珍的提醒,所有站在院子里的大臣,都纷纷挤进了剧院,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有的干脆就坐在火盆旁边。
李寺特意准备了圆桌,这圆桌没有八仙桌那么讲究座次,但是有的大臣还有些顾虑,司马珍直接告诉了他们,今天大家随意坐,没有品级高低之分。
张俊又问司马珍道:“那皇上坐哪里?”
司马珍指了指二楼的包间,说道:“看到没有,今天那些包间只开放一个,就是给皇上坐的。”
“嗨,这感情好啊。”张俊一拍大腿道,“皇上坐上面,我们坐下面,那我们就自由多了。”
“诶,伯英此言差矣,难道皇上跟诸位坐在一起,共同庆祝新年,你们就不自由了吗?”
“司马公恕罪,你瞧我这嘴笨的,我一个粗人不会说话,还请司马公不要怪罪。”
其实赵构这样安排,也就是怕众大臣放不开,才隔开了一段距离。
天子高高在上,而大臣们打成一片,这看来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而且赵构的座位也是由礼部考虑过的,舞台在南面,座位席在北面,赵构坐的包间,位于北面的正中,坐北面南,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张俊拉着司马珍坐到了角落里,小声的问道:“司马公,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想求你透露点消息给我。”
司马珍笑道:“伯英啊,要论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和你可没法比啊,你现在是红得发紫啊。”
“司马公休要笑话我,我张俊一介武夫,怎么比得上司马公的一言九鼎,我等在前线冲锋陷阵,那不都是司马公一句话就改变方向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