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汝愚嘉王两难全

“贤侄是打算扶嘉王继位?”赵彦逾盯着赵汝愚问。却见赵汝愚很笃定地摇了摇头。“不立嘉王?莫非真如传言般,要立吴兴郡王为储君吗?”赵彦逾接着问道。赵汝愚又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见状,赵彦逾半天都没有吭声。经历了前几日与各路大臣几番周旋,赵汝愚早已习惯了这等沉默,他直言不讳道:“几经思量,为我赵氏江山社稷,吾等当遵从太上皇遗嘱。”“放弃嘉王,难道是因为那李后吗?”赵彦逾问。这一方面赵汝愚也考虑过,轻叹一声,道出一部分原因,“确也是其中关键,嘉王继位,那李后便是皇太后,倘若掣肘起来,新皇岂不又成了傀儡?朝局又哪能重见天日?”赵彦逾也觉得,赵汝愚说得有理,如今官家不就是前车之鉴吗。且赵彦逾对李后一直是憎恨的,想当初,那李后在接待金国使臣事件中,暗地里利用杜婉茵,犯下了滔天大罪,也连累了他一家。此事,他心中耿耿于怀,沉默片刻,他又问道:“你打算如何?”赵汝愚凑上前,言道:“要完成太上皇遗诏,得全盘谋划,目前还缺一个人相助。”“谁?”赵彦逾问道。“殿前司都指挥使,郭杲。”赵汝愚念出名字。话说这郭杲,如今手握重权,麾下有六万禁军,说服了他,等于掌握了整个京城护卫。“叔父素来与其交好,若您可说通郭指挥使相助,大事何愁不成。”赵汝愚继续道。赵彦逾思虑一番,最终答应下来,道:“既是为我赵氏江山,我岂有推辞之理,待我前去说服郭指挥使。”这边如何谋划暂且不提,桂枝这边局面也没落下。桂枝刚从重华宫后殿内出来,她将昨晚与赵扩的猜想,变作了宫中的谣言,方才正与太皇太后提及,而这会儿,她正和张宗尹站在小西湖边儿。“现如今赵汝愚等人皆拥护吴兴郡王,嘉王殿下的机会渺茫啊!”张宗尹感叹道。桂枝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帮他?你我又没有那偌大的权,如何帮赵扩?”“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却不知是否该用……”张宗尹看向桂枝,似乎若有所思。桂枝眉头微皱,思忖了片刻后问道:“谁?现如今已然是鱼死网破,只要是能帮到赵扩登基的人,无论是谁,都值得一用不是吗?”张宗尹道:“此人正是近日频频前来的韩侂胄。”“韩侂胄?”桂枝愣了,“为何会是他?”张宗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他人后这才说道:“你以为呢?纵使是赵汝愚,纵使是留相,他们推举吴兴郡王为新皇,虽有太上皇口谕,但毕竟太上皇已然宾天,当今官家断不会交权与外人,即便是有机会交权,也只可能是交到赵扩的手里,而且还有一点最重要,从之前太上皇大殓之事你便应该看出来了!”大殓?桂枝想了一会儿,文武百官之中,不是赵汝愚也不是留正,为何单单派了一个韩侂胄来找太皇太后谏言?莫是这些人等也没有把握说服太皇太后,但韩侂胄似乎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由他出面找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便应下了主持大殓。“我倒是认识他身边的谋官,苏师旦,这段时间我频频派向北出宫,便是与他交往,从他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韩侂胄此人乃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锋利无比,若用不好……恐又是一祸害!”话说这苏师旦,本是平江人,早些年渴求功名,但时运不佳无数次落榜,最终只得放弃了科考,而他与韩侂胄相差五岁,二人初次结识之时,苏师旦是书院穷苦教授。当一名不被人看重的低级武官和一个暴腮龙门的落魄文士相遇,二人顿感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直到韩侂胄回京城出任知合门事,苏师旦也有了进京的机会,一直在韩侂胄身边当书吏。与其说是书吏,苏师旦更像是韩侂胄的参谋师爷,无论大小事,后者都会向苏师旦询问。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张宗尹这盘棋下得真准!看样子他早就开始为扶持赵扩而谋划了,扶持了赵扩从另一方面来说,即是扶持了桂枝。“向北现在和他走得很近?”桂枝一愣,怪不得好长时间没有向北的消息了,原来他竟被张宗尹派出去了。张宗尹笑道:“倒也不算,只是苏师旦此人视金钱如命,说他是一谋臣,倒不如说是个商人,此人唯利是图,若你想试探韩侂胄,或可从他下手。”桂枝点了点头,看向小西湖的湖面,手中的鹅卵石轻轻一丢,激起几片涟漪,“必须扶持赵扩!”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表情十分坚决。张宗尹看着她,欣慰地点了头,如今的桂枝,与当初刚入宫时相比成长了太多。“既然这样,那我便传消息给向北,让他旁敲侧击苏师旦,引韩侂胄来重华宫,看看他若知晓赵汝愚要立吴兴郡王为储君的反应!”

二人说定之后各自分开,一封信自重华宫送出,来到了向北手上。作为禁卫侍卫,向北每日要做的就是领着几名侍卫游走宫内。接到消息后,向北托了人帮他值守,而他则是直奔合门府。果不其然,韩侂胄不在,但苏师旦在。二人前阵子便时常见面,今日向北更是以请客为由,将他约到了酒楼,旁敲侧击地将宫内的传闻告诉了苏师旦。苏师旦这边听到了消息,必然要传话给韩侂胄。是以就在赵汝愚紧锣密鼓地筹备禅让大典时,听到了传闻的韩侂胄,当晚便来在了重华宫。早些时辰桂枝刚将赵扩的言语化作传闻告知太皇太后,是以韩侂胄到来,太皇太后自然是将这些话与他聊了起来。韩侂胄一开始还不信,太皇太后亦是如此,都以为此事是因为近日朝局不安所带来的传闻,可离开重华宫后,韩侂胄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没承想却证实了赵汝愚等人想立赵柄为储君一事!韩侂胄很吃惊,但他对赵汝愚的举动有了大致了解。对方不仅要拥立赵柄为储君,而且已在筹备此事,现如今,赵柄一旦回京,便会被受命并拥为新皇。在他看来,赵汝愚瞒着官家筹备此事,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不是“谋权篡位”是什么?所以当晚,韩侂胄又叫来了苏师旦,并且将自己了解到的时局情况尽数告知了苏师旦,最后道:“苏公认为,此番吾该当如何是好?”苏师旦闻言沉思良久。“吾明日就去找那赵汝愚当面对质!”韩侂胄又慨然道,“简直是大逆不道,嘉王乃当今圣上唯一嫡子,岂能无端被废?赵汝愚等逆臣,该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如果再由着此等恶人借机闹事,天下岂不大乱?”待韩侂胄说完,苏师旦才缓缓抬头道:“依在下看,合门切勿心急,当下赵枢密也是万万见不得的。”“为何?难道吾还怕了他不成!”韩侂胄疑惑不已。苏师旦见状,屏退左右,遣散闲人,将门一关后,轻声道:“赵汝愚等欲废嫡立庶,此等行径,乃是上层机密,合门若贸然参与,岂不是罔顾理法、越权之举,私下打听了机密要事吗?若对方反咬一口,您当如何?”韩侂胄闻言,不禁愣住了。想起历朝历代的帝位之争,无不带着杀机与血腥,他气愤地道:“难不成就由着他们造反?吾咽不下这口气!”苏师旦问:“不知合门是否想改变此局面?”韩侂胄起身,义正辞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身为臣子,理当如岳将军这般,精忠报国!何况,若让那赵汝愚得逞,焉能有我韩氏一族一席之地,吾岂能袖手旁观?”苏师旦胁肩谄笑道:“合门若要阻止赵枢密的误国之举,在下倒有一计,眼下只需一个人物。”“谁?”韩侂胄急切问道。“郭殿帅。”苏师旦念出了名字。一时间,似乎这郭杲如今成了各派争相抢斗的香饽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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