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密林中吹来,少倧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看着身上所穿的柳寒弦相赠的锦衣,不免有些感慨,看来这阴玄山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能是酒意渐退,少倧竟又有些饿了,可看了看脚边,早已没了鱼儿,少倧一时兴起,便想起来了师非子先前所教的八门之技,特别是其中抓鱼所用的迷魂阵法,少倧想要亲手试验一番,看看能不能抓到鱼儿。
想来便做,少倧立即起身,在河岸边找了几块还算规整的石块,依次摆放在了水中。
“八门之列,去生门,去杜门,去景门,去开门,去休门,留死门,留惊门,留伤门……”
少倧念着师非子所教的口诀,依次的摆列石块,起初效果并不好,有些窜进来的鱼儿还是从容的逃脱了,少倧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在不屈的意志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验证了很多遍之后,才终于达到了师非子所教的效果。
一刻钟之后,少倧抓到了两条鱼儿,而那两条鱼儿正是像先前师非子那般,主动跳上了岸,似乎无法逗留在迷魂阵法之中了。
“哈哈!终于成功了!”
少倧很开心,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从而也在内心感激师非子的倾囊相授,单从今日的小小迷魂阵法来说,这都是少倧以往在南摇州城的少家裁缝铺里闻所未闻的事情。
少倧掂着两条亲手抓上来的鱼儿,很快便串好了木枝,借着最后的余火,开始烧烤了起来,一边喝着江游丝的酒,一边等着小酒的到来。
时间过得总是那样的快,当少倧烤完了第二条醉鱼之后,小酒像是赶着时间点一样,恰巧便出现在了少倧的身前。
“哎呦,是不是知道本姑娘这会儿会来,所以特意为本姑娘烤的醉鱼呢?”小酒嬉笑着出声道。
少倧看到小酒那天真的笑容,怎么也难与其卧底的身份相联系在一块,明明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可背后却是那样的不堪。
少倧同样笑了笑道:“是,专为你烤的,吃吧。”说话间,少倧将其中的一条醉鱼递到了小酒的手中。
小酒很从容的吃上了几口,继而出声道:“还别说,我要是师非子的话,也会沉迷你这手艺的。”
“噢?你怎么不称他为师前辈了?”少倧试探道。
“他又不在这里!”小酒淡淡的出声道:“还有江游丝,他今日的样子,倒是真让我出乎意料,真没想到他会跟你义结金兰。”
“啊?那……那不是你师尊吗?难不成师尊不在,你就可以直呼其名呀?”少倧错愕道。
听到少倧这么说,小酒只是抿了抿嘴,继而放下了手中的醉鱼,神情瞬间冷漠了许多,接着淡淡的出声道:“少白头,你别装了,你难道看不出刚刚我为什么要让他们二人助你修炼?”
少倧内心猛然一慌,但还不至于惊慌失措,于是便再次试探性的回声道:“啊?我装什么?不过你让他们助我修炼这事,倒是令我没想到,你明明……”
“还装,是吗?”小酒突然冷声打断道,继而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少倧,看的少倧都有些后背发凉了。
“我……我装什么了我?”少倧已经有些言不由衷了。
“呵呵……”小酒冷笑道:“少白头,我提议让他们二人助你修炼,一来是为了感谢你今日在西凉州城里为我买了很多东西,二来呢,我是为了自保。”
“自保?自保什么?”少倧还在强撑着。
小酒继而扬了扬嘴角,玩味的出声道:“少白头,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我……”
“算了,我直说吧。”小酒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打断了少倧,从而出声道:“你白日里在西凉州城的那间酒馆里,你看到了什么?实话实说吧!我既然已经提议让江游丝和师非子助你修炼,这就足以证明,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完全不用害怕。”
事到如今,少倧也不好再强撑了,小酒已经把话说明了,自己再扭扭捏捏的,反倒不像是一个大男人了,何况正如小酒所说,她既已提议江游丝和师非子相助自己修炼,那么她便不会对自己下手,不然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少倧直视到小酒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的时候,从其中完全找不到任何凶煞之意,反倒给人一种安逸温馨的感觉,少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也许潜意识中对小酒就已经有了另外的看法了罢。
“好吧,我看到了。”少倧点了点头道,继而自顾自的喝了一碗酒给自己壮胆。
“看到了什么?”小酒立即追问道。
少倧深呼吸了一口,接着将所有的所见所听,全都一股脑的复述给了小酒,然而令少倧没想到的是,小酒竟脸不变心不跳,神情安然自若的听着少倧复述,仿佛像是早已尽在掌中的样子了。
少倧复述完了,两个人却彼此沉默了起来,四下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只有火堆中时不时传来的火星碎裂的声响,以及河中那潺潺的流水声,再有的,也只是不远处密林中传来的冷风之声。
一切相安无事,一切却又变幻莫测。
终于,片刻的沉默之后,小酒率先出声道:“好吧,没错,我的名字叫林酒挽,我来自北宁州的修真门派,渐度阁,而白日里出现在酒馆的那个人是我的兄长,叫林清玄。”
少倧木讷的点了点头道:“这……这些我都听到了。”
少倧的话一出,林酒挽却诧异道:“我知道你听到了,可是,你难道不该好奇,或者说,猜疑我,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阴玄山上呢?或者说,你怎么不怀疑我会不会对阴玄山造成损伤呢?”
少倧也跟着楞道:“我为什么要好奇你出现在阴玄山?我为什么要怀疑你会不会对阴玄山造成损伤?”
“啊?你……你什么意思?”林酒挽越发的迷惑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少倧继而冷声道:“至于你是什么渐度阁的人也好,是阴玄山的人也好,再者你有什么目的,这都跟我没关系,我没有心思去想,也懒得去想!”
“可是……”林酒挽楞道:“你既是阴玄山的人,当你知道有外人潜入了阴玄山,你难道不该去禀报你的门主柳寒弦吗?或者说,你难道不该告诉江游丝,或者师非子吗?”
少倧苦笑道:“错,我谁也不会去禀报,还有,我不是柳寒弦的人,准确的说,我也不是阴玄山上的人。”
“什么?你……你明明说过你是兰花门的人呀!莫不是你在试探我吗?”林酒挽质疑的出声道。
“次奥!老子哪里有闲心试探你?”少倧有些不耐烦的出声道:“不妨告诉你,我来这阴玄山还没几天呢!我是被柳寒弦强行抓来的……”
少倧的一番话,显然震惊到了林酒挽。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林酒挽惊愕道。
少倧想了想,沉默了一瞬,决定将前因后果告诉林酒挽,倒不是少倧没有自我防备意识,只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少倧觉得林酒挽的确与阴玄山上的那些人不同,最起码给人的感受就不同,少倧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要将那些话告诉对方,也许是因为林酒挽和自己都不是阴玄山上的人,也许在隐隐中是一种默契,又或者说,是一种好感。
紧接着只见少倧自顾自的斟满了一碗酒,一饮而尽,继而缓缓的出声道:“我是一个裁缝,我的少家裁缝铺就在南摇州城里,我和我姐姐相依为命,可是直到那天我姐姐……”
可能是由于酒精的麻醉,又或者是对姐姐的思念过重,此刻的少倧像极了一个诉说者,平平淡淡的说着自己的过往,说着自己的辛酸苦辣,说着自己的喜笑颜开,说着自己的自己。
一番话说下来,便用去了将近半个时辰,而在少倧说话的其间,林酒挽一直安静的倾听着,从未出声干扰过少倧,而在不知不觉中,林酒挽似乎也被少倧的情绪所感染了,眉宇之间竟有一丝怜惜之意。
“直至后来,我就到了这阴玄山上了……”少倧说完了最后一句,再次一饮而尽了整整一碗酒,酒意越发的浓重,然而神情却是那样的平静。
林酒挽沉默了一瞬,没有及时出声回应,只听着那潺潺的流水声夹杂在两人之间。
终于,片刻之后,林酒挽先是轻声咳嗽了一声,继而出声道:“少白头,对不起,我……我没有故意让你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我……”
“哈哈,不关你事,没有必要安慰我。”少倧大气的挥手打断道:“老子向来如此,早习惯了!”
也许这种假话只有少倧自己知道。
林酒挽缄默的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不说那些了,原来我还以为你是兰花门的弟子,没想到,你和我一样,都不是这阴玄山上的人。”
“这阴玄山有什么好?”少倧冷声道:“你其实该听你哥哥的话,跟你哥哥回去,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很危险的。”
听到少倧这么说,林酒挽的脸颊稍稍绯红一些,继而回声道:“我啊……我没事,我爹爹和哥哥总爱多管闲事,我早都想一个人出来游历一番了呢!”
少倧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你还有爹爹和哥哥管着,我倒是想有人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