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长桥月二

回王府的路上, 周旷珩把云月按在马车里,不准她看外面。

云月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外面在发生着什么。

云霁造反, 绝不是一个人, 定有同党。云家的死士恐怕已经被高太后的人铲除了, 外面那些禁军押着的人, 定是他在朝中的同党。

当今朝政外戚专权, 皇帝昏聩无能。那些人,或为天下,或为权力, 想要推翻周胥梁的臣子恐怕不少。他们都曾经将希望寄托在南邑王身上。

可是现在,南邑王见了皇帝陛下之后, 带着他的王妃回王府, 将那些人视而不见。

云月靠在周旷珩身上, 乖乖地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也不知云牧岭是何情景。

到了王府, 珍止即刻迎上来,递过斗篷。周旷珩接过了给她披上。

走进府门,还未走到内院,云月停脚不走了。

周旷珩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她一停步, 他就感觉到了。

“王爷, 你早就知道云霁要造反, 是吗?”未等周旷珩转头, 云月就问了出来。

“此事与你无关。先回房吃午饭。”周旷珩说着要拉她走。

云月轻易从他的手里挣出来,跑到他面前说:“此事与我有关。王爷, 我求你帮我,帮我个忙。”

“此事与本王也无关。”周旷珩看着云月说。

“那你带兵回京城做什么?是为了我,还是真的为了勤王?”云月问得很认真。

周旷珩冷了眼。他不喜欢云月不信任他的样子。

“下次若是再听到这样的话,本王……”周旷珩想说句狠话吓吓她,却发现他已经狠不下心了,他顿了顿换了语气说,“朝廷的事与本王无关,若不是为了你,本王根本不会回京。”

云月也知道自己错了,她埋下头,心内焦急却说不出话。她脸上的红痕已经褪尽了,此刻白得透明。

“要本王帮你什么?”周旷珩见她如此模样,心软得极快。

他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他就是在等着她求他。

“云霁造反是他一个人找死,可高太后必定会将云家牵扯进去。云家是无辜的,我不能放着不管。”云月说了一堆,却没有直接说要让周旷珩如何帮她。

“本王答应你,只要云家是清白的,决不让他们滥杀无辜。”周旷珩答应得快。

“好,我信你。”云月定定看着周旷珩,接话接得也很快。

“嗯,跟本王……”周旷珩话未说完,云月绕过他,朝后跑去,

“站住!”周旷珩喊她她也不理。

府门口,相非带了两个将军刚到。三人刚下马,就被府里冲出来的人抢了马。

见是云月,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在原地不敢阻止。

云月骑着的马刚扬起蹄子,他们王爷从门里追了出来。

相非立马猜到发生了何事,他及时拦住了周旷珩。

“王爷,冷静。”

周旷珩气得眼睛发红,硬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吴缨。”

周旷珩喊了一声,吴缨就知道王爷要他做什么了。他心里发苦,面上却一派镇定。

云月不顾阻拦抢了马向云牧岭奔去。周旷珩派吴缨带人跟随。

到了凌绝山主,刚好赶上圣旨,抄家收押的圣旨。

山庄门口场面混乱,有小孩的哭喊声,有女眷的抽泣声。幸好这些禁卫还算有眼见,他们动作虽然粗鲁,但没有动手打人。

云月没能同她爹说上话,两人只远远对视了一眼。云堂见了她很是震惊。

吴缨立在云月身后,没人敢动她,是她自己要上囚车。

“滚开!”

“王妃不可,王爷会杀了属下。”吴缨想拦住她。

这是让云月不胡来的绝招,可是对眼下的情形似乎不管用。

“杀了你我们地府再相见。”

说完云月向已经坐满了云家妇孺的囚车走去。囚车里是她的姐姐和嫂子,她们都看着她,眼里有莫名的希望。

她们并不知道这背后的风云,不知道是因为云霁犯蠢加上周旷珩不愿意做皇帝而遭了殃。他们只是直觉看着现场最镇静、最坚定的人。

“王妃请留步,王妃可还有话带给王爷?”吴缨跟着云月走了几步。

“你跟他说,我现在只有他。”

吴缨反复默念,记住云月说的这一句话。这或许是他的保命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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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旷珩还是罚了吴缨三十军棍,然后进宫去见了高太后,只带了相非一人。

不久,金麟殿提审逆贼。

除文武百官之外,从南邑回京勤王的南邑王也在列。

这日天降大雪,周旷珩一步步从百级阶梯下踏上金麟殿。白雪大如鹅毛,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记得清楚,上一次踏上金麟殿前汉白玉阶梯是在八年前。彼时天上下着大雨,殿里只坐着一个人。

“九弟。这个皇位,皇兄可以给你,只要……你现在就杀了朕,再让你的人杀了太子。”

在他听到这句话之前,他和他的皇长兄已经吵过好几次,为了那些被安排了闲职的皇兄。

他也听过许多闲言碎语,说先皇留了一道密旨,命当今圣上归天以后,将皇位传给他的九弟。

有人说,当年武皇驾崩时就要将皇位传给九皇子,可当时身为嫡长子的太子贤于政事,从无过错,没有废长立幼的理由。若是贸然改立储君,恐怕朝政动荡,引发夺嫡之争。武皇爱天下,爱才,舍不得他一手建立的朝廷分崩离析,遂秘密召来太子,下了一道密旨,让太子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九皇子。有人说当年太子接了旨。又有人说,太子没有接旨,武皇觉得自己太无情了,遂作罢了。

黑龙榻上那人咳了几声,穿透屋顶上震耳雨声,穿过金麟殿十二根铜柱传到周旷珩耳里。

太医说他的皇长兄活不了多久了,他一直在寻找世间名医为他医治。

两年来,流言听过无数,一开始他还辩驳几句。后来他累了,他想,只要他的长兄不信,他也可以不予理会。

昨日他和他的长兄大吵了一架,他问他为什么将三皇兄封为一字王。

在大岳,一字王只是个虚衔。朝廷给了一字王仅次于皇帝的地位,给了很高的俸禄,可他们没有丝毫权力,也不能参与政事。

他一一列举三皇兄的文韬武略,他的长兄听了却一言不发。他负气走了。

今日长兄召见,他本以为他昨日其实听进了他的话,他想通了,要跟他说此事,要夸奖他有识人之明。

听到圣上要在金麟殿召见他,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或许今日轮到他了。

黑龙榻上那人开口之前,他还抱有希望,直到他说:

“你若不坐这皇位,去南邑吧。朕知道你不甘心做一字王,朕给你留了个双字王。”

他的长兄眼窝深陷,眼眶有些发青。说完这句话,他又猛烈咳嗽起来。

双字王,分封于四方,是封地里权力最高的人,有兵权。但是,双字王不得召见不能回京。

南邑陷于战火数月,朝廷正苦恼此事。周旷珩请求过带兵前去荡平夷匪,那时他的长兄没有同意。

他看向黑龙榻上的人,他的脸有些模糊。

“如今朝廷兵将缺乏,国库空虚,朕给不了你多少兵将。”

金麟殿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禁卫,没有臣子,连个侍奉的内官都没有。黑龙榻上传来的虚弱说话声回荡在高不可攀的屋宇内,伴着雨声,显得阴气沉沉。

走上最后一级阶梯,周旷珩的目光微寒。脚下的地砖很熟悉,七年前他踩过,跪过。

当年的他还是个孩子。他听完皇长兄的话,失魂落魄地走出金麟殿,走到雨里,走了几步回了头。他跪下,在雨中哭着求他的长兄不要赶他走。

他说他不想做皇帝,只想为他守着天下。他可以为他讨回南邑,可他还想回来。

可殿中那人,苟延残喘,无动于衷。

现在他回来了,没想到,这座曾让他不舍的宫殿如今让他如此反感。

若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乖的王妃,他大概不会踏进去哪怕一步。

云家传唤了云汉、云堂、云霁、云深、云霁他爹,还有云月。

云霁的腿被刺了一剑,在牢里没有得到医治,他下半身血迹斑斑,走路还一跛一跛的。云家众人对他的惨相视而不见,他自己似乎也无所谓,一张脸仍旧摆着平淡的神色,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刑部尚书问:“云氏众人,对云霁刺杀陛下可知情?”

除了被抓现行无可辩驳的那个,其余人均大义灭亲,表示从未参与刺杀。

云汉挺立在朝堂上,褶皱丛生的脸上,一双眼睛凉薄无波:“云霁为了个女人置家族于不顾,从今以后,云家没有这样不肖的子孙。”

老太爷开了口,云霁他爹虽然痛心,还是没有别的话说。其他人的回答大同小异——痛心疾首,但是与我无关。只有云月她爹有点暴脾气。

云堂哼了一声,带了些忿然道:“云霁心怀不轨,还利用我女儿,我恨不得把他往死里揍。”

刑部尚书顿了片刻,看向堂上唯一一个女子,她正若无其事打量殿里陈设。

金麟殿正位两旁蹲着两只金铜麒麟,足有人高。十二根铜柱,地面铺了黑色绣金绒地毯,门墙皆为金丝楠木所筑,漆黑光滑。殿中百官齐聚,文官居左,武官居右,均端正跪着,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但云月看见了,他们表情各异。

云月久久不说话,刑部尚书看在周旷珩的面上也不敢催。主座上那个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周胥梁直接问云月:“云家五小姐与逆贼云霁来往甚密,难道没有参与密谋吗?”

云月不知道自己该说话了,此时被周胥梁直接问到,她不觉有异,还想讽刺几句。

“回陛下,我说没有。”云月的态度傲慢,“陛下若是认为有的话,请陛下拿出证据。”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周胥梁满腔怒火集聚,身边人不断给他使眼色,就怕他做出蠢事来。果然,他没压住怒火,开口说了蠢话:“你没有不代表你身边的人没有,哼!你与南邑王是何关系?”

云月冷笑:“陛下想娶我的时候,为何不问问我与南邑王是何关系?”

此言一出,堂上嘈杂声轰然而起。

云月面不改色地昂着头直视周胥梁,看见他气得面红耳赤,眼里露出些得意之色。

“那你说说,你与本王是何关系?”一片嗡嗡声中,周旷珩的声音沉厚,所有人再次静了下来。

云月怔住了,方才太得意忘形,忘了一边还站着周旷珩了。

“咳嗯……爹,你说说我和南邑王什么关系。”云月把锅甩给了她爹。

云堂正气急败坏地瞪着不肖女,却不防一口锅扔了过来。然而云堂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从容回答:“小女三年前便许配给了南邑王,乃是陛下亲自赐婚,是为南邑王妃。”

一句话把周胥梁的脸打得啪啪响。

周胥梁看着云月,恨得牙齿发痒。再看一眼周旷珩,恨得眼眶发红。

前日周旷珩进宫去找了太后。昨日,太后就让他提审云家众人,并命他,除了云霁,其他人不得再追究。他在清凉宫的眼线说,南邑王以高家为筹码,换了云家上下百来口人的命。

云家一干人等,公然与云霁割断了关系,虽然全部被暂时收押,但性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云家一朵奇葩显露在众人面前,却是在云家覆没之时,真正记住云月的人也没几个。

走出金麟殿的时候,云月与周旷珩对视了一眼,他的眼神直让她打了个寒颤。不好,他还在生气……

最后朝臣商讨。多年保持中庸的臣子如新良侯主张将云家人无罪释放,看风向的臣子如薛右相暂时没说话,高党却从上至下一致主张抄尽云家家产,将其逐出中原,永不得入京。

实际上,无论按例还是按律,云家难逃抄家灭族的噩运。而朝堂如此风向,看得薛右相愣了片刻。政治嗅觉敏锐如他,从此时便嗅出了变天的预兆。

最终,看在云家世代为民,鞠躬尽瘁,功不可没的份上,判决将云家百来口人,除云霁外,全部逐出中原,三代以内不得入京,并命令他们释放后两日内必须离京。

167.子夜歌二100.小阑干二179.梦还凉二135.水龙吟三132.定风波二19.伴云来二31.庆春泽一70.花间意二70.花间意二47.山桃红一88.关河令二110.柳梢青三114.小庭花二30.生查子二190.归去来6.越江吟三84.九回肠一97.渔歌子一110.柳梢青三122.鸟鸣涧一125.应长天二78.无梦令三132.定风波二65.玉京箫二52.千春词三63.浣溪沙三122.鸟鸣涧一81.燕山亭一18.伴云来一25.云松令一36.驻云飞三162.清平调三51.千春词二131.定风波一161.清平调二29.生查子一168.子夜歌三89.关河令三122.鸟鸣涧一108.柳梢青一43.探花慢四102.东阳歌一148.无漏子一12.天香引一40.探花慢一32.庆春泽二168.子夜歌三62.浣溪沙二1.少年游一66.风归云一118.凤求凰二95.桂枝秋三151.长桥月一168.子夜歌三119.荷花媚一188.月城春三188.月城春三97.渔歌子一20.楚云深一42.探花慢三167.子夜歌二6.越江吟三116.悟黄梁196.番外 云霁-爱情15.折桂令一141.江月令三87.关河令一100.小阑干二82.燕山亭二188.月城春三31.庆春泽一138.相见欢三181.乌夜啼二107.莫思归三151.长桥月一80.鹧鸪天二67.风归云二73.松梢月一84.九回肠一82.燕山亭二82.燕山亭二27.一痕沙一142.绮罗香一24.双声子二94.桂枝秋二154.君不悟78.无梦令三11.弄雨花三141.江月令三137.相见欢二68.风归云三142.绮罗香一77.无梦令二128.渔歌子二179.梦还凉二182.乌夜啼三122.鸟鸣涧一100.小阑干二18.伴云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