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云月借着上茅房,借机向云雨问清此事。
“方才那情形,小姐若是喝了那杯酒,便是默认了将那婢女收入王府做小妾!”云雨心中愤怒还未消。
云月怔了片刻,难怪。
“他们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小姐不懂这些,想蒙骗您呢!”
“这些事,我都不知,你为何知道?”见云雨义愤填膺,云月笑问。
“奴以前跟着夫人,夫人教导少夫人时听到的。”云雨心知自己情绪过了,收了气愤埋头道,“小姐这厢来没有婆婆,没人教您这些。方才进门时,五公主给您红包,并不是压岁红包,而是长辈见新妇应有的礼节。”云雨将头埋的更低,“都怪奴没有早些告诉您。”
“好了,哪里能怪到你了。”云月敲了云雨额头一下,“无妨,我不在意。”
“可是小姐,你虽没喝那杯酒,却喝了那茶。万一……”
“呵呵……”云月笑了,“此事哪有那么简单,不管我喝了什么,最后都要看王爷的意思。你就别操心了。”
果然,临走时,那婢女站在了云月和周旷珩那边,面对着五公主和廖芳旭,似乎真要跟他们走。
云月不说什么,只站在周旷珩身边,看他如何。反正今晚她就走了,这些破事儿她是真的不关心。
五公主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黑虎,对周旷珩说:“今年晒的核桃,带在路上吃。”
周旷珩点点头:“有劳皇姐。”说完转头对黑虎说,“核桃收下了,别的都留下。”说完转身便上了车,云月立在原地,看了五公主一眼。
五公主面上带笑,温柔平和,想来她是真心对待这个弟弟的。不然周旷珩也不会每年来看她一次,他的一次造访意义重大,即使什么都不说,也是一种强有力的庇护。
云月对五公主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廖家十几口人再次下跪恭送。婢女立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黑虎上前来,冲她咧嘴一笑:“小姑娘很机灵,好好伺候五公主吧。”说完跟上队伍走了。
待马车走远了,廖芳旭将五公主扶起来,笑道:“可看出什么了?”
“比我想的要好得多。云家小姐招人喜欢,可我这个弟弟,唉……”五公主叹道。
“你也别操心了,王爷对王妃也不是全无感情,至少带来见你了。”廖芳旭笑道。
“嗯,进屋去吧。”
离开喧闹的锦州,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只闻车毂转动声。但云月诡异地听见了某人的呼吸声,想到此时或是与周旷珩最后一次相见,对他的怨念突然少了大半。想到他一个人生活,即使有所爱也得不到世人认可,而相非那小子回京过年了,这些日子不在南邑。新春佳节无人作陪,当真是有些可怜,云月竟然有些心软了。
“王爷,我剥核桃给你吃吧。”云月抬头对周旷珩说,声音清脆带笑。
周旷珩抬眸看她,眉目清朗。
没有得到回答,云月当他答应了。
没带工具,但云月有别的办法。她拿出两个核桃,放在手里,使劲一捏……没碎,再使劲一捏,还是没碎!
云月脸色变了,这核桃壳也太硬了!她用两只手包住核桃,使出全力,五官因为用力变了形,两个核桃还是完好无损。
“拿来。”周旷珩朝云月伸出手。
正尴尬怎么收场呢,云月呼出一口气,烫手似的把两颗核桃放到周旷珩手里。
周旷珩似乎没怎么用力,轻轻一握拳,咔嚓一声,一个核桃碎了。
云月接过碎了的核桃,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完好的,放到周旷珩手里。
周旷珩眼角一抽,还真不知道客气……说好的剥给本王吃呢?
吃了不少核桃,云月觉得口渴,出声让云雨把水壶给她。车外云雨半晌没有动静,云月撩开车帘,见她埋着头一言不发。
“水呢?”
“喝……喝完了……”
云月正觉得奇怪,明明那么多水的。吴缨适时递过来一个水壶。
“多谢王妃赐水。”吴缨对云月说。
吴缨见识过云月的脾气,怕她责怪云雨才如此说。那水确实是云雨自作主张给他们喝的。
云月现在自然是护着自家丫鬟的,闻言没说什么。看着云雨笑了笑,好啊,胳膊肘向外拐了啊。又斜睨了吴缨一眼,他的胆儿也肥,敢摆她的道。
云月放下车帘,让他们恩爱去。
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渴。云月腆着脸向周旷珩说:“王爷,你渴吗?”
“不渴。”周旷珩看着她甩出两个字。
云月噎了一口气,随即眼珠一转,掀起窗帘喊道:“黑虎,王爷说他不渴,你把水给我喝。”
黑虎一脸茫然:“王爷不渴就好,水已经喝完了。”
“你们……”云月无语凝噎。
“五公主家里的老仆做的菜太咸,我们也渴着呢。”黑虎无奈道。他们和王爷王妃吃的不是同一桌菜。
“……”
“去襄安桥上买些茶水。”眼看还有些时候才到王府,周旷珩吩咐黑虎道。
到了周旷珩说的桥边,云月掀起车帘一角看去。见那桥横跨衢峡江,桥宽十丈,上有亭台楼阁,中央道路可供两辆官制马车错车。这哪是桥,这明明就是一条繁华长街。
如今正逢佳节,桥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桥下大河奔腾,汹涌澎湃。这壮观景象,云月真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
可惜还未接近那桥,马车便往回走了。云月爬到后面,掀开后面车帘,眼看着桥上杂耍戏法美味佳肴精奇店铺越来越远,简直要急哭了。
“王爷王爷!我们……”云月不假思索想求周旷珩让她下去。
“下次带你来。”周旷珩看着云月说。
“下次啊……”哪还有下次啊,今日过了,就再也……不用听你的了!云月在心里呐喊。
周旷珩没再解释,今日确实不方便。此次出行带了二十名亲兵,加上王府的马车,许多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们一行人。南邑王从不出现在市井,他此刻若是高调出现,局面定然难以掌控,难保横生枝节。何况,还带着她。
云月失望至极,放下车帘不再说话。
“若你不嫌累的话,明日带你来。”见云月失望的样子,周旷珩鬼使神差便说了这句话。
本以为云月听了这话会开心得蹦起来,谁知她怔了片刻才回道:“不……不用了,今日赶回去恐怕明日起不来床。”
怎么会起不来了!就是让她上山打老虎去她也有精力!可是这两日都不能让周旷珩想起她!云月突然有点动摇,早知道将逃走的时间推后一日了。
周旷珩以为云月是真的累了,也没再说什么,却将以后带她来这里的承诺放在了心上。
行了不久,出了襄安镇,进入宽阔的官道。道路平整,车轮有节奏地转着,云月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马车猛地一顿,云月止不住地前倾,额角撞在了窗框上。马车外人喊马嘶,惊醒加上脑子被撞,云月懵了。
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双臂一紧,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然后天旋地转,身上一重,后背撞上车板,脑袋被外力支着。
同时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钝响,是利箭插入木板的声音。
云月视线向上一看,周旷珩的脸此刻距离她鼻尖不过一寸。这么近的距离,看起来却是更好看了。云月脑子发懵,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周旷珩触到云月的目光,只顿了一瞬便转开了。他侧脸去看,神色即刻变得冷厉,云月追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车壁上那支箭,箭镞全部没入木质车壁。
除了第一声“有刺客”,车外便没了人声,响彻耳际的,是刀剑相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