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被关了真正的禁闭,在王府禁闭房里,不能出门,不准探视。云月抱了一沓书进去,看得快发霉了。
躺在床上,云月看着房顶,脑袋和眼神都放空了。静下来,她不得不想到那天的事。
周旷珩是想问她为什么又不走了吧。可是他最后没问,是因为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临走的那晚,他亲自来告诉她的事,他不会不记得。那她留下只能是因为那个。
脑海里闪现出周旷珩最后看她的那眼,云月突然觉得烦躁不安。明明她没有对不起他。她不期待他对她如何,周旷珩应该也不期待她才对啊。况且,他明明喜欢相非……
是啊……他喜欢男人,他应该只是把她当一个可能还不错的兄弟吧,这样的男子云月遇见得多了。京城里这兄那兄不都是这样嘛!云月叹了口气,怎么跟当初想的不一样呢?当初明明打定主意不介意的啊!
云月一跃而起,跑到墙边举起双手,咚一下倒了个立。
“周兄,幸会。”云月倒立着,喘着粗气小声说。
“小姐,小姐!”大门被一把推开,云月惊得从墙上滑了下来。
“啊!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小姐……”见云月以诡异的姿势歪在墙边,云袖惊叫。
“别动别动!”云月脑袋着地,脖子扭到了不说,双手也脱了力。许久才缓过来,云袖和云音把她扶到榻上。
“小姐,王爷下令放你出来啦!”不等云月问,云袖便说出了这个好消息。
“怎么提前了?”云月扭着脖子问。
“今日元夕,相大人回来了。晚上有个筵席,黑虎哥传话让小姐也去。”云音笑道。
“吃完饭还关吗?”云月最关心这个。
“当然不关啦。小姐都瘦了……”云音叹了口气。
“小音快做些好吃的来补偿我啊。”云月抹了把云音的脸,逗得云音笑了。
“相大人还带了个妹妹来,现在正在荀院里呢。可惜我们看不到。”云袖很遗憾的样子,在王府见的女人少,好不容易来个大家小姐,她们都想凑凑热闹。
“既然是筵席,要好好打扮才好,小姐,这就回去沐浴吧。”云音笑道。
“好,庆祝本小姐重获自由。这两日憋死我了。”云月咔咔两声拧舒服了脖子,起身率先出门。
一年到头,王府里最热闹的是元夕,元夕宴才是王府正宗的惯例。并不是为了给相非接风专门设的宴。
云月没让她们把她打扮成王妃模样,就穿着平日里常穿的窄袖锦衣,只是多了些佩饰。好歹也算过节不是。没等黑虎来传,云月便带着云袖去了荀院。
到了荀院,黑虎迎了出来,给云月行了个礼便拉着云袖去帮忙。
天未黑尽,院里已经灯火通明,檐廊下挂了各色彩灯,有花木还有小动物形状的。正月就要过去,王府里总算有了些节日的气氛。
云月脱了绣鞋,走到檐廊下去看灯。
“这些灯哪来的?”云月摘下一盏白兔形状的灯来仔细看。
“是舍妹从京城带来的。”身后有人回答,云月转过身去,相非躬身行礼,“王妃。”
“相大人,别来无恙啊。”云月笑道,“这些日子你不在,王府可冷清了不少。”
“王妃说笑了,我可是听说这一月来,王府里相当热闹啊。”相非笑道,眼里有些奇怪的光,像调笑。
云月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小声说:“别一口一个王妃的。令妹呢?引荐引荐呗。”
相非恭敬不如从命,当即换了熟稔的口吻对云月说话:“你真想见?”
“当然啦!听说也是有名的才女嘛。”云月叹了口气,“唉……好久没见过正经闺秀了,好奇得紧。她在里面吧?咱们进去吧。”
云月说着提着那盏灯便向屋里走去。相非在后面笑着,跟了进去。
厅里只有黑虎和云袖在忙着布桌案和碗筷,云月自然而然向书房走去。
刚踏进房里,一个橘红色身影出现在云月视线里。少女一身橘色袍子,内里是繁复的锦绣衣裙,头上简单的珠翠点缀。一张脸跟她哥一样好看,透着些矜贵,现在正挂着盈盈笑意,看着书案后的男子。
“王爷,这是什么呀?”少女站在左手边墙边,指着百宝格上一个东西问周旷珩,“看起来像玉饰,但实际上是青铜制品吧?”
周旷珩抬头,瞥见了门口处立着的云月和相非。他没理那二人,对少女淡声说:“那是钺,是一种兵器。”说完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书。
“准确地说,钺后来成了仪式用品。这把钺,至少应该是符朝流传下来的。”云月走到少女身边补充说明。她是看周旷珩说得不够详细,想解释清楚些的,奈何……
“你是谁?”少女的语调升高,带了些莫名的不悦。
“咳咳。馨儿不得无礼。”相非走到二人身边,先看了一眼少女,再对云月说,“这就是家妹。”
“相小姐,我是云月。”云月率先自我介绍。
谁知相馨听了并没有感受到云月的善意似的,后退了一步,抬了抬下巴道:“本小姐是京城新良侯府嫡长女,相馨。”
“哦。”云月看着她回了一声。
相馨没料到云月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愣了下。待要再说,云月已经走开了。
刚得自由,难道还拿热脸贴人冷腚不成。云月向着茶案边走去,那里坐了一个她没见过的人。
经过周旷珩面前时,云月只淡淡说了声:“王爷,我来了。”
周旷珩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眉,见云月走到茶案后坐下了,最终也没说什么。
“她怎么这么没规矩?!”相馨瞪着云月,有些惊诧,有些不服气。
“因为王爷无视她,你气什么?”相非笑得老谋深算。
才不是无视呢!相馨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只当云月是传闻中那个山里来的无礼丫头。
云月检看了一番茶案上的罐子,拿起一个白瓷茶罐眼前一亮:“碧潭飘雪?”云月欣喜道。
旁边那人看了云月一眼,开了口:“你就是王妃?”
“你是哪位将军?”云月拈起一片茶叶凑到鼻下嗅了嗅,看着那人问。
那人一身酱色深衣,面上五官分明,如同刀削斧刻。身上气势不俗,被刻意藏了起来,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面上是一副和蔼的样子。
“我不是将军。”那人随口回道。
“哦。”云月无心探究他的身份。
“听说王妃煮得一手好茶?”男子嘴角挂着笑问。
云月已经在拿茶具准备煮茶了,闻言笑得开心道:“也就会煮茶了,待会儿分你一杯。”
“子乐哥哥,外面还有花灯没挂完,你来帮我挂上去吧?”云月话音刚落,相馨走过来,蹲在酱衣男子身边说。
名唤子乐的男子顿了片刻,还是起身答应了。相馨看着云月牵唇笑,临走时拿走了云月放在茶案上的白兔灯笼。
云月依依不舍看着那灯笼,看来悄悄顺走行不通啊,还是先煮茶吧。
相非看着这一幕,转头看看周旷珩,笑得贼精。
方煮好茶,门外闯进来两个重重的脚步声。一个是有些虚浮的巳牧,一个是被连累得踉跄的吴缨。
“拜见王爷。”两人走了进来,目不斜视走到周旷珩面前,下跪行大礼。
周旷珩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淡淡应了声:“起来吧,无需拘束。”
“谢王爷!”两人异口同声。一人沉稳,一人欣喜。
两人站了起来,吴缨向相非走去。巳牧则是注意到了茶案上的茶和点心,他走到茶案边,蹲下了拈起一块点心。
云月今日梳了发髻,戴了青玉簪子,鬓边流下几缕青丝。一身藕荷色衣袍,光看着装的话,是十足的娇俏女儿家。她盘腿坐着,正在倒茶,不像南邑王妃该有的样子。
“这是哪家姑娘啊?”巳牧指着云月,转头问吴缨。
巳牧常见的女子此时应该娇羞地将头埋得更低,或者轻声说一句“奴家岐城小翠”之类的。
吴缨对巳牧投来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云月忍着笑,慢慢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巳牧说:“大人,我姓云。”
巳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嘴里的茶点来不及咽下,站起来退到了吴缨身边。
“王王……妃?”巳牧咽下嘴里的点心,看看云月,看看吴缨。
“笨死你算了。”吴缨送他一个白眼。
“这姑娘跟小云子长得一模一样,不是王妃是谁?”巳牧冷笑,“别想蒙我!”
吴缨看了云月一眼,正好云月也在看他,两人瞬间达成了默契,同时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向巳牧。
相非早已闻到了茶香,不管几人搞什么哑谜,走到茶案边讨茶喝。
不一会儿,吴缨,周旷珩都坐到了茶案边,就连不懂茶的如巳牧那厮都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