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爵伸手再揉一下夏千寻的头,接着说道:“爷爷十六岁的时候入伍,一直在部队里面生活,之后一路升到营长,团长,军长。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部队里生活一辈子。但是,生活并没有如他所愿。那时候的柯家,虽不像现在这样是帝都第一豪门,但也很有实力。柯家最开始,是与军方合作而起家的。那时候,军方需要什么,柯家就生产什么,不能生产的,也会去购买,从中赚取一些差价。军方需要棉被,柯家就自己建纺织厂,自己建基地,鼓动周边的农民去种植棉花。我们Z国,是一个泱泱大国,军方需求一向庞大,数量惊人。柯家的纺织厂,在最多的时候,建了十几个厂,拥有工人三万多名。这些,还不含在农村替柯氏种植棉花的……”
夏千寻听着这些数字,十分震惊。
柯爵再道:“柯家,盛极一时,风头盖过帝都所有的豪门。但是,树大招风。一些商家开始眼红,纷纷想要从柯家嘴里抢一块肥肉。他们想要破坏柯家与军方的合作,想出各种缺德的办法。在路上截获柯家的纺织品,派人去农村破坏柯氏的种植基地。他们往棉花地里放棉铃虫,那些棉铃虫对棉花的破坏性极大,棉花一昔之间,便全部变黑。然后,他们再用一些纺织次品将截获的纺织品换掉。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柯家的人以为自己的纺织品被截获,又再找到了,这是十分值得庆幸的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就因为纺织品中途的丢失,祸端已经种下了。”
夏千寻听着柯爵说这些,眉头拧起来。听到种下了祸端,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柯爵提起棉花被换掉的事情,眉头也皱了皱:“其实并不是太高明的办法。但往往,最不高明的办法,反而是最直接有效,最能够让人信服的。他们换掉了纺织品,所有的优质纺织品,全部换成了黑心棉次品。然后派人去军方举报。军方与柯家合作向来亲密无间,相互之间建立了长久的,也十分信任的关系。对于柯家的产品,大多都是免检的。合作多次,都很愉快。被人一举报,他们便开始检查,然而,一检查就发现,柯家竟然以次充好,用黑心棉的纺织品,充当优质纺织品。军方的人,勃然大怒。检查了所有的纺织品,那一批次的纺织品,因为尽数被人截获、调包,所以,全部都是黑心棉纺织物。军用被褥里面的填充物,全是黑心棉。那时候的柯家,还是太爷爷掌舵,太爷爷百口莫辩。”
夏千寻眉头蹙紧,两只拳头也在身侧捏紧。她想起自己在宴会场的女厕所里,面对堵在门口的记者,也是百口莫辩,因为那几个女人还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惊恐,而她,手里拿着一只高跟鞋。这就好像,凶案现场,死者躺在你的面前,而你的手里握着凶器,正好被警察看个正着,你就是浑身长满嘴,你能解释得清楚吗?换成是谁,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柯爵继续说道:“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是会愿意给你机会,是会愿意相信你的。太爷爷这么多年与军方的人合作,军方的一个高官,是信任太爷爷的人品的。他问太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爷爷告诉他,是被人陷害。他相信太爷爷。想要再给太爷爷机会。”
夏千寻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那真是太好了。”
在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能有人相信,这种感觉,就好似走在茫茫的沙漠中,你快要渴死了,有个人给你送上了水,你觉得全世界都突然变得敞亮起来。
柯爵看夏千寻一双眸了炯亮,他笑了一下,说道:“事情远没有这么容易。”
夏千寻的心,又再提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单纯白痴的人,因为家道中落,寄居在钟家,因为十八岁的时候见证了钟瑜衡的虚伪,所以,她觉得自己已经成长得很快,至少,比起同龄人来,要懂事很多。不会随意地再任人欺骗。可是,来到帝都以后,她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感觉哪哪都是陷阱,都是伤害。一切美好,只是光鲜靓丽的表象罢了。
幸好,有柯爵,有爷爷。他们,肯相信她!
柯爵接着说道:“那人相信太爷爷,给太爷爷解释的机会。太爷爷告诉他,中途所有的纺织品都曾被人截走,应该是被人调过包了。那人很相信太爷爷。可是,对手的阴谋,层出不穷,早算到了太爷爷会有这一招。又再派人举办,说柯家所有的纺织品都来自于柯家的种植基地。所有的棉花,全部是黑的,就是黑心棉。”
“军方立即派人去检查柯家的棉花种植基地。看到的,全是整片整片被棉铃虫毁掉的棉花基地。随意地扒开一株棉花,上面几十朵棉花朵,全是黑的。那个相信太爷爷,并且愿意给太爷爷作保的人,还因此背上了处分。从此以后,太爷爷和他之间的友情,也就终结了。柯家,再也不能给军方供货。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来踩柯家一脚。抢夺柯家占有的市场。柯家一昔之间,便没落了。除了军方以外,别的与柯家有合作的商家,也纷纷与柯家解除了合作关系。”
“呵,这还远远不够呢。柯家内部,也出现了问题。原本,柯家是一个还算大的家族,太爷爷娶了三位夫人,三位夫人生了七个孩子。太爷爷过着的,也算是妻贤子孝的日子。然而,从黑心棉事件开始,柯家再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太爷爷发现了三夫人与自己长子的奸情,捉奸在床。太爷爷当即急火攻心,差点中风。缓过一口气来以后,他直接让人把三夫人沉了塘,长子,就是爷爷的哥哥,也就是大爷爷。被太爷爷逐出了柯家。”
说到这个,柯爵两条经常扬来扬去的眉毛紧紧的拧了起来。
夏千寻嘴巴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后咽了下去。她不是当事人,这种事情,真的不好评价。但她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匪夷所思,她不太相信。
柯爵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也觉得是被人设计的对不对?这么简单的招术,却往往是最有效的。太爷爷怎么都不肯原谅大爷爷,不管大爷爷如何跪在地上相求,如何说自己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的,也不管太奶奶如何劝说,如何跪求,都不管用。太爷爷气昏了头,觉得家里的这些人,就是因为柯氏出现问题了,不能给军方供货了,败落了,所以就不顾礼义廉耻,更不把他这个柯家的当家人放在眼里了,乱搞关系了。”
“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太爷爷的第四子,调戏了一个军阀的千金,直接被关进去了,捞不出来,判了死罪。第四子是二夫人之子,二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气得当即上吊自杀。没几天,家里又再出了一起丫环投毒的事件。太奶奶在那一次投毒事件中,不幸身亡。同时死亡的,还有太爷爷没有出嫁的三个女儿。太爷爷这边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前被逐出去的大爷爷,就因为迟迟得不到太爷爷的原谅,回不了柯家,死在外面了,死因不明,只知道死相十分难看,被抬回柯家来的时候,一身都被野兽啃烂了。太奶奶当即气得吐血,死了。”
“呕……”夏千寻捂着嘴呕起来,她胃里突然特别难受,一阵翻江倒海。
柯爵立即扶住夏千寻,伸手替她顺背,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走,我扶你去看看汤好了没有,喝一点暖暖。这个天气,有点凉了。”
夏千寻握住柯爵的手,轻轻地摇头,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她说道:“没事,柯爵,我只是有点那种反应,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事,你说吧,我想听完整。”
柯爵点点头,接着说:“太爷爷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被人害了。从黑心棉开始,就是有人针对柯家来的。可是,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三位夫人全死了,七个孩子死了六个,就只剩下爷爷了。爷爷一直在部队里生活,在部队里娶妻生子,所以,躲过一劫。爷爷知道家变的时候,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他赶了回来,柯家一片萧条。太爷爷一个人,带着稀稀拉拉几个丫环跪在灵堂前。看到爷爷回来,太爷爷痛哭流涕。”
“之后,太爷爷想把最后的几吨盐拿去卖掉,换一点钱来家用。在码头的时候,被人劫货。爷爷带着几个部队里出生入死的兄弟进行阻止。呵,又再出事了,码头上突然出现很多部队的人。还有爷爷的领头上司。直接给爷爷定了罪,说爷爷披着一身军装,竟然敢贩卖私盐。他们把爷爷带走,准备秘密处决。”
夏千寻一惊:“那最后爷爷是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