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他们俩呆在一起这么的安静,因为炽灭水的关系,周围也只剩下风的声音,还有彼此间的心跳。
花不语原本冰凉的手被时非深的掌温熏暖了,他呼出温热的气息晕着花不语的头发,他们相依相靠,这确实是非常浪漫的景象。如果花不语能穿上一套温婉秀雅飘逸万分的女装的话,如果身边真的是漫山遍野的矢车菊的话,如果她的鼻子能暂时失灵的话,那么,就真的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一盏茶15分钟,花不语再也不能忍受充斥鼻间的腐烂、血腥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她微微摇了摇时非深盖在她眼睛上的手,说:“将军,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时非深松开手,他粗鲁的扳过花不语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永远都不能背叛本将!”
“哈??”花不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你若是胆敢背叛本将,本将定叫你生不如死!你可听明白!?”时非深脸上写满严肃认真,深蓝的瞳颜色沉下去接近黑色。
背叛??他们目前还是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凭什么说背叛这个词儿?花不语非常不解,她看着时非深半天没有反应。时非深凝着眼,抓住她双肩的手不自觉用下了力。
“你可明白!?”时非深暴风雨呼啸的前奏。
花不语立马回神,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怒阎王,于是小鸡吃米般的点头:“明白!相当绝对的明白!不背叛,一定不背叛!”管他什么背叛,自己只要顺着冷将军的心思说就行了。
时非深听罢这才放过花不语,然后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在花不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横抱在怀里的,按着他们来时的路疾飞了回去。花不语紧紧搂着时非深的脖颈,半抬头去看他的脸,他的眉深蹙好似在隐忍什么,一贯抿成线的嘴有轻微颤动的迹象,为什么跑这么快?不是已经没有人在追他们了么?
“记住你的承诺,本将的手段你是见过的!”
“……嗯,一定记得。”
回到天策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老秦在将军帐前来回踱步神色紧张,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去。
“将军!”老秦立在面前,叫住时非深。
“何事?”时非深问,花不语站在他身旁也不出声。
老秦看看花不语,再看看时非深似乎没有要花不语离开,于是放开嘴:“不久前有一批身着玄衣的凶贼杀入营中,誓言要夺走虎符!”
花不语听完看向时非深,肯定和刚才追杀他们的是一伙儿的。时非深冷声问道:“俘虏下的人在哪儿!?”
天策营精锐上千,以一挡十不在话下,守卫森严岂是一帮小蟊贼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将军随属下来。”老秦带路,花不语也颠儿颠儿的跟了过去。
那是一片紫红色的烂肉腐血堆,黄黄红红的污秽不堪入目,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恶臭让花不语心中警铃大作:“炽灭水!?”
“来袭一共二十人,全都服毒自尽没有活口。”老秦这才说道。他们那时候吃过中饭正好在休息,却听见前营有打斗声,等他们赶过去时,已经是乱斗成一片,连斐岸与廖天率着小支部队挡在营口,席全追着冲进营内的其他人,一番恶斗之后,袭营的二十人全部俘虏,就在他们要问话的时候,这二十人一起咬破藏在嘴里包银的毒药,纷纷自尽。可是……
“几人中毒?”时非深看着这种情况凉凉问道。
“包括席校尉在内共有三十六人,没料到,这毒如此霸道,散出烟雾也能致人中毒!”老秦猛跺着脚,真是防不胜防!!
花不语一听神经就绷了起来,她抓住老秦急问:“你说、你说这烟雾的毒很厉害,事后也能发挥作用!?真的么!?”
“不然席校尉他们岂会中毒?”老秦白了花不语一眼,她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晴天霹雳啊!花不语冲到时非深身边,拽住他的袖子,盯着他仍是皱着的眉,声音有些颤抖:“将军那你不是……”
“闭嘴!”时非深斜了她一眼,“本将自有分寸!”
花不语怔怔地哑口,他不愿说么?中毒了他也不说么!?花不语回想当时,时非深只给自己吃了一颗保命用的迁燐子,难道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炽灭水不仅本身有巨毒,连它散出的烟雾也是毒!?难怪他要自己捂住嘴鼻减少呼吸不要下树,为的就是怕自己也吸入烟雾,然后等那帮人走了很久以后他才抱自己下来,就是要等烟雾散尽。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将军、将军……!”花不语急得眼睛都要红了,在时非深告诉她炽灭水是一种狠毒的毒物时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以时非深皱眉隐忍的样子来看,他肯定是中毒了,而且还不轻!
“吵什么!?再吵本将就撕了你的嘴!”时非深脸色黑沉,这个聒噪的蠢女人乱叫什么!
花不语一看时非深不好说话,于是就对老秦耳语,将这件事说得一清二楚,老秦一听脸色大变,一双铜铃大眼急切的盯着时非深,“将军、这……”
时非深摇摇头,开始往回走:“切勿声张,将这里清理干净,一切如常!”
“是!”老秦接令,一营之首中毒非同小可,这事绝对得保密,否则容易引起军心不稳,给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可趁之机。
“随本将回帐取些迁燐子,让席将军等人吃下去,另外秘密寻找‘医绝’桓池,炽灭水的毒除了隐士族长,天下仅有此人可解!”时非深边走边说,花不语远看去时非深的步伐有些异常,想必他还在尽力的忍着。
“可是,桓池行踪不定,要是寻找起来定会耽搁许多时日,将军这毒怕是误不起……”老秦顾虑着,桓池这人他是听说过,起死回身不在话下,只是常年云游在外,世间没有几人知道他的行踪,这要如何去找?
时非深回到帐里,拿出装有迁燐子的匣子,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全都交到老秦手上,他坐到榻边,有些疲惫的说道:“这种时节,桓池一定会在均鸣镇后的诫山出现,那里有他要采的灵药,你派几人带着本将的手令回均鸣镇去,他见手令定会随你们回来。”
说着,又把一块褐铜色的令牌交给老秦。老秦接过手二话不说就出了帐子急忙去完成将军交代的事。
待老秦走后,时非深一头栽倒在榻上,花不语冲过去,只见时非深一脸浅浅的暗红,额上青筋凸起,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的嘴唇不再紧抿而是张开大口的喘气,唇色一片煞白,双拳紧攥略微颤抖,整个人都绷紧了。
“将军你不要吓我啊!”花不语拿着衣袖擦拭他头上的汗水,触手的皆是滚烫,她摇着时非深的手臂,“你在发烫啊,我应该怎么做?你很难受么?”
时非深疲倦的看着着急的花不语,他轻声说道:“你不要吵,什么也不用做,这几日你就别再乱跑待在营里,”他说了几句,大喘两口气,复言,“本将有些累,你安静些,莫要再闹。”
看着时非深眼睛下渐渐显现出清晰的青色,花不语红着眼点头如捣药,时非深费力的提起手臂,轻轻揉了揉花不语的脑袋表示安抚,然后闭上眼睛假寐,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抑制炽灭水的毒,咬紧牙关一字不发。
花不语帮时非深脱去鞋子褪去染血的黑袍,又把他移好睡姿盖上褥子,接着她又端来一盆清水,坐在榻边拿着布帕帮时非深擦脸希望能给他降降热度,握住他粗糙厚实的大手,一边擦拭一边嘴里喃喃:“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的心有些疼。冷将军虽然脾气不好又善变,还老是骂她欺负她,扒她的衣服,但是关键时候,他还是愿意先救她的命,毫不犹豫地把迁燐子给她吃……这个看似让她害怕冷冰冰、对她凶巴巴霸道至极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坏,他也有一颗温热的心。
花不语将手放在时非深的左胸口,感受那跳动的心脏,从手上传来的是温热的温度,才不是冰凉的呢……
在老秦他们出去寻找桓池的这段时间里,时非深尽管是中了毒,但他仍然保持着他的作息时间,早晨面色如常的去晨练,完全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到了傍晚饭后归帐时,他就开始全身发烫,脸色大变,还伴有微微的痉挛。
每到这个时候,花不语都会打盆水帮他擦汗,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守着他哪儿都不去,完全是寸步不离。看着时非深这么痛苦的样子,花不语就在心里骂那帮混蛋没人性的玄衣人,抱怨老秦他们怎么这么慢还不回来。
席全他们也不好受,一个个鬼哭狼嚎,花不语每次都要抽空去看看他们,天策营里有几个随军的大夫,花不语就帮他们煎药打下手,总之就是一天都闲不下来。
时非深每次快睡着的时候,都会揉她的脑袋,好像在表扬她,又好像在鼓励她;而花不语则会抓住时非深的手,愣上老半晌,一个人傻笑。
“傻笑什么,蠢女人。”
“我就要笑,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