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她的脑袋好痛,身上也好痛……没有力气了……
“你看她是不是快醒了?”黑暗中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
花不语因为额上的疼痛皱着眉,紧闭的眼睛在颤抖着就是睁不开。
“哼!老子看她命大,死不了!”又是个男人的声音,在回答那个女人的话。
死不了?是在说她么?发生什么事了?花不语勉强自己把灌铅的眼皮撑起一条缝,想要看清周围的状况。她被那匹蠢马害得撞山昏了过去,现在自己是被人救了么?
“但她在雪中冻了那么久,难说啊。”女人继续说道,然后在花不语的额上换了一块布,又探探她的额头,“烧还不见退,这样下去脑子怕是要被烧坏了。”
你的脑子才烧坏了!花不语腹诽,她虽然头痛身上痛到处都痛,但是好歹脑子还算清醒。
“烧坏了最好,真不知道救她做什么,让她在雪堆中冻死不就得了。”男人的语气充满厌恶以及冷漠。
太恶毒了!想要见死不救,简直混蛋!花不语怒火中烧,但奈于她不能移动分毫的身体又发作不起来,连想看清对方是谁都很困难。
“她要是死了,不就坏了大计?”女人说道。
男人似乎不愿再与女人多废话,他的声音里这里越来越远,好像在往外走:“嘁!老子不管了,剩下的你来办,爱咋样咋样!”
女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是先把这烧退下去再说吧。”
之后,四周再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偶尔从高处滑落的雪声,还有那些冬鸟的声音。
花不语忍着疼痛细细听着,这里好像不是城里,反倒像是在野外,有山林的风声,还有树枝不受重量落雪和冬鸟枝头鸣叫的声音。
她还想再多听一些,可是头好疼好胀,有种要把她脑袋给劈开的感觉,她受不了了,只得跟着黑暗再一次陷入昏睡中。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日了,花不语缓缓睁开干涩极的眼睛时,只看到高高的茶褐色天花板,上面雕刻者一圈又一圈的花链,还悬挂着没有清扫过的白色蜘蛛网,沾染着灰尘看起来有些年头。
花不语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她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四肢也在发软。将视线头向一侧,她躺的一边有两扇镂空的木门,门外有一条木质走廊,木门大开,她可以看到外面被山雪包裹的青竹,一丛一丛生得又高又粗壮,几乎将半个天空也遮挡住了,青翠的颜色被白雪衬托起来,看得花不语有点神清气爽。
三四只琉雀落在走廊沿上,叽叽喳喳地叫唤,时而扑打翅膀,时而呼唤同伴,完全不把她这个人类当一回事。
现在是白天,花不语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白天的光线,她清楚地看到青竹丛中隐约冒起的白起,那是……温泉?
“玉池……山……咳咳……”嘶哑的喉咙勉强吐出几个字,却引来火烧一般的疼痛,花不语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嗽的声音吓跑了走廊沿上玩得正欢快的琉雀,引来了在木质走廊上走路的沉重步子声。
逆着光线花不语看不真切,她只知道来人是个女人,就是她在黑暗中听到了那个说话的女人。她进来的时候手上端着瓷碗,瓷碗中冒着热气还散发着药味。
女人半坐在花不语身旁,将瓷碗搁在边上,这是花不语才发现她是睡在铺着厚垫子的竹制地板上,难怪觉得天花板那么高。
“你醒了?”女人取下她额上的布,又用自己的手探了她额上的温度,说道,“终于退烧了。”
花不语愣愣地看着这个穿着粗布袄的女子,她的脸背着光看不清五官,但是从她生满皱纹粗糙的手和声音来判断,这个救了她照顾她的女人已经年过半百。
“……”花不语喉咙的疼痛才刚过去一些,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女人,女人将花不语从垫子上微微扶起,又端过瓷碗要让她喝药。
花不语已经饿得不行,口中又干,所以也顾不得药有多苦闭着眼睛全部喝干净。药一下喉她就感觉喉咙舒服多了,于是细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女人笑道:“找到你时,你几欲昏死过去,又被冰寒的山雪掩盖了那么久,能活下来真是老天保佑。”
是么?她被那匹蠢马害得差点被雪埋死了,花不语愤愤咬牙,等她好了一定要让非深好好惩治那匹蠢马!
“这里,是不是玉池山?”花不语问道。
女人点头:“嗯,这里是玉池山上一间木屋,平时鲜有人至,你可以在这里安心休养,若是落了病根可不好。”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你能不能将我送回荆日?我的家人怕是找我找急了。”花不语含着忧虑的眼神看向眼前这个穿着朴素又看不清面目的女人,问道。
女人摇头,拿起空碗站起来说:“这恐怕不行,你身体还虚着不能随意移动,你就暂时安心在这里养病吧。”
花不语低下头思虑,时非深要是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满城搜索的,玉池山离荆日不算远,他应该会找到这里来。这样想着,花不语只好点头:“这样也好,”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救了我,我还不知怎么称呼你。”
“我?”女人重复一句,然后又在花不语面前蹲了下来,此次她侧着身子,让脸上映着屋外明亮的光线,“怎么?我还以为你已经认出我来了,大将军夫人。”
女人有着一张普通苍老的面容,上面有着年过半百后的皱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住惊愕的花不语,苍白的唇角冷冷地勾起,好像在嘲讽花不语的头衔。
“……”花不语简直是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齐娘……!?”
“难得你还记得,”女人唇角的嘲讽之味愈加浓重,“我就是齐娘。”
花不语傻了眼,早在邩城之时时非深就说齐丹乙已经把齐娘送出了城,却不想齐娘已经到了封陌王都了!那么,那个在黑暗中说话的男人,难道是齐丹乙!?
时非深不是说他已经被人削了脑袋了么?莫非是假的?可是非深为什么要骗她呢?
越想越不对劲,花不语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她伸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齐娘看着也只是说道:“不要妄想有人来救你,也不要妄想逃跑,没有人会知道你还在玉池山上,你要是想跑我只能先把你的腿筋挑断。”
花不语眼睛睁得滚圆,怔怔地盯着齐娘笑得阴冷的脸。什么叫“还在”?难道已经有人到玉池山找过她了?但是却没找到,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人会来玉池山了,时非深也不会到这里来找她了……
“……我,不会逃跑的。”花不语抬起眼来注视齐娘说道,双手在被褥面上紧紧攥成拳,“但是,你也别想把我困在玉池山上一辈子!”不管齐娘出于何心救了她。
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就算她没有,相信非深也一定会找到她的!她相信!
“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有谁会来救你么?”齐娘大声笑了起来,原本布上皱纹的脸因为大笑而扭曲了起来。“你既然不跑,就老实的呆在这里,不然,我齐娘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
花不语不作声看着她,她很不能想象,在邩城里那个笑得温柔和蔼的齐娘会是眼前这个像是恶兽一般的女人,不,连齐丹乙都可以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武功高手,她又有何不可呢。
世上最难测的,莫过于人心。
看着齐娘渐渐走远,花不语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可以肯定了,齐娘不是单纯地为了救她而救她,一定有着某种目的,而那种目的的完成需要她。
这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和非深有关?”花不语看着外面干净的白雪铺满地,青翠的竹子被上面厚重的积雪压得弯了起来,琉雀依旧在竹林中欢快地穿梭,不禁喃喃自问。
没有人会在她的身上花心思,除了那个宠她爱她的男子,封陌国的大将军,她的丈夫。
齐娘是想借用她来牵制时非深?牵制时非深就等于牵制了盛晴和应澜祁,难道,齐娘是六王爷的人!?有可能,她就说在宴会上应澜汮干嘛盯着她看,原来是为了现在!
那么,齐娘是虢洱人,应澜汮在用她,是不是说那个和虢洱国有交易的人,就是六王爷?六王爷身为皇子,自然用的起青绮罗,而后楚东风那混蛋又在荆日中,他们要联手简直容易至极,这样的推想也在情理之中。
“乱了,全乱了。”花不语猛然摇头,“既然乱了,那就乱着来。”
她的身上有双华醉相思,如果楚东风是六王爷联手的,那她的小命可是很贵重的,一不留神楚东风就只能和她一起挂了。但目前,她确实应该快点把这虚弱的身体养结实了!先是撞山再是被雪埋接着又是高烧不退,想要复原得要好长一段时日了。
望着又开始慢慢飘雪的冬季天空,花不语干脆躺回被窝里。非深说的不错,一切谜团的答案开始慢慢浮出来了,想必他现在应该在做准备吧。
“非深,真的是要变天了。”
荆日王都,已经挡不住即将来临的风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