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心鬼小姐》
2016/09/01
1994年1月31号,农历腊月二十。
叶家老大叶明泽放寒假回家,老二叶明渝从英国飞回来过春节。两兄弟在父母的卧室里,看着床上粉红色的襁褓里包着的小东西,齐刷刷的蒙逼状态。
叶明渝年纪小两岁,定力差了点,手指和声音都抖得跟帕金森似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叶太太红了脸,抿着嘴不说话。叶先生轻咳了一声,黑色的脸庞也闪过一丝暗红,眼睛里却全是得意。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东西,这是妹妹。
芳龄十八岁半的叶明泽和转了年就十六岁的叶明渝,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一个嚎:特么我不就一年没回家吗,怎么就多了个妹妹?!
一个也嚎:特么我就离家半年,妹妹打哪里出来的?!
嚎完了,叶明泽敏锐的大脑开始算计:军校开学早,他八月下旬开学,一月底回家,满打满算六个月不到,不说十月怀胎吗,这时间也不对啊。
叶太太极其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时候没显怀,我穿的又宽大,你也看不出来呀。
说话间床上的小婴儿撅着嘴唇嘤嘤嘤的哭起来,叶太太也顾不上儿子,赶紧把小闺女搂在怀里。
哥俩听见婴儿哭不约而同的颤抖了一下娇躯,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扑了过去。一个右手戳左脸,一个左手戳右脸。
小婴儿脸上多了两根手指,轻轻的哼了声,咧着嘴动了动,不哭了。
俩兄弟被妹妹惊人的柔软惊呆了,再低头看还没长开的小娃娃,一个软了,一个化了。
哎呦喂,这是妹妹哎~~~~~
寒假一眨眼就过,正月十六回学校。叶明泽瞅着自己怀里已经长的半开的白嫩嫩粉润润的妹妹,恨不得把妹妹塞进行李箱,一块带回学校。
叶先生看不下去,夺过女儿顺便一脚踢在儿子屁股上把他踢出了家门。
过了正月二十叶家老二也要回英国,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就差两行热泪来映照一下心情。
过了百天的叶家小闺女已经完全长开了,卷卷的小头发,黑幽幽的大眼睛,娇俏的小鼻子,红润润的小嘴唇,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叶太太抱着小闺女在大院里遛弯,旁边溜自家小崽子的瞧见了,纷纷凑上来。
这个哎呦一声,那个赞叹一声,末了再牵着自家的小崽子,来来来,宝宝,叫小姑姑。
叶家小闺女年纪虽小,辈分却不小。这声小姑姑,完全照着辈分来,一点没得错。
听话的小孩子看一眼叶太太怀里的小闺女,心里嘀咕一声,但还是乖巧的叫一声小姑姑。
有不听话的看一眼小闺女,皱着鼻子哼一句,姑姑都很老,这个明明是妹妹。正好溜他的是自己嫡亲的姑妈,回家关了门就是一顿收拾。
大院里一朵小花的叶家小闺女长啊长,长到六岁那一年,抹着眼泪站在大院的白杨树下嗷嗷的哭。
旁边站着三个小少年。
一个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一个站在旁边说好话,还有一个也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粉红色的小兔子发卡,涨红了脸不说话。
日子一眨眼到了叶家小闺女二十岁,小闺女谈起了恋爱,恋爱的对象是当年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的少年。
说好话的少年成了男闺蜜,时不时的从非洲的大草原给她寄回两张明信片,顺便附送当地大象原汁原味的干粑粑一块;至于涨红了脸的少年,却越行越远,一年到头见过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的过来。
二十一岁那年,叶家小闺女的男朋友,给她擦眼泪的少年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她。
2014年5月1号,宜动土,宜祭祀,宜开业,宜嫁娶,总之,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周佑生的婚礼就定在这一天。
叶阮阮对着镜子看自己,扶了扶鬓角的一枚钻石发卡,笑嘻嘻的问:“大嫂,你真敢让我去啊?”
叶家大嫂正忙着给她选首饰,闻言问了一句:“什么?”
叶阮阮转过头:“让我去参加周佑生的婚礼啊?”
选中了一枚蝴蝶型的耳钉,举到阮阮的耳边,叶家大嫂道:“有什么不敢的,你想去便去。”
“那你就不怕我搅了他的婚礼?”
“搅了就搅了,那有什么!?”啧啧,叶家大嫂浑然一副你干什么都有我宝贝不要怕的霸道总裁范!
耳钉缀在耳边不好看,叶家大嫂重新选了个四叶草的,给阮阮试戴。
阮阮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你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啊,什么叶家姑娘恼羞成怒大闹婚礼现场置叶家脸面不顾巴拉巴拉······”
叶家大嫂一挑眉,霸气十足:“我看谁敢!”
阮阮竖大拇指:“大嫂威武!”
叶阮阮花蝴蝶似的飘走了,周佑生的婚礼,她不跟家里人,自己一个人去。
叶家新过门不久的二嫂看着小姑子的背影,有些忧虑的问大嫂:“大嫂,就这样让阮阮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叶家大嫂出自陇西大族,三岁就到了浙江,说话里带着一股子江南水乡的温软味。
“万一阮阮脾气按捺不住,闹将开了,吃亏的说到底,还不是阮阮?”阮阮到底是女孩子,闹开了于她名声有碍。
“闹开了的好,”叶家大嫂说道:“阮阮愿意闹,我倒觉得还好,至少她肯发泄出来。你想她之前,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安静的让人发毛,那才吓人。”
更何况,这次是周家和秦家做的不地道,做了表子还想立牌坊,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叶家二嫂勾了勾红唇:“那也是。不过我觉得,闹婚礼多没意思,又跌面又浪费体力。哪如叫人把他绑了,套上麻袋打一顿,回头再脱光了扔他们家大门口去,那才解恨!”
叶家大嫂噎了一下,金牌编剧的脑洞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周家和秦家都是城中望族,婚礼的规模自然小不了。叶阮阮隔着马路看着出入的车辆,哪一辆拿出去,也够普通人家吃喝个小半辈子的了。
她拎着裙角过了马路,按了电梯上十二楼,到了门口,她却被拦了下来。给出的说辞是她没有请帖。
叶阮阮笑了,抱着肩膀看着秦家安排在门口的人,勾唇笑:“看来今儿个我叶阮阮等同恐·怖分子了。你去把周佑生叫出来,说我叶阮阮来参加他的婚礼,他是让我进,还是不让我进?”
请帖她有,就在随身带的包里,可她就是不想掏!
秦家的这位经理擦了擦汗,一脸勉强道:“叶小姐,您也别为难在下。咱们一早就定了规矩:今儿个来参加婚礼的,都必须出示请柬。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叶小姐说坏就坏了。您说是吧?”
叶阮阮怒极反笑,嗬,放在门口的拦路狗果然有两把刷子。
刚想出声,却传来一声柔和的呼唤:“阮阮?”
叶阮阮抬头,眼前的女人身穿绯色底镶边海派旗袍,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面容恬静,笑容温和,眼睛里全是浓浓的欢喜。
“华姑姑。”叶阮阮惊喜的喊道。
周海华疾步走过来,握住阮阮的手,柔声说道:“你这傻孩子,过来怎么不和姑姑说一声?!”
周海华是周佑生的小姑妈,是国内有名的物理学家,醉心于学术,至今单身。叶阮阮很喜欢周海华。她曾经对周佑生说,华姑姑是个矛盾的女子,却又像一团迷雾,走进了,就出不来。周海华喜欢叶阮阮,喜欢她身上的朝气和阳光,还有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气息。
一老一少相处得宜,更多的时候周海华会站在阮阮这边。便如这次周佑生和秦楚楚的婚礼,她也是极其的反对。只是反对无效。
叶阮阮吸了吸鼻子:“不想麻烦你嘛,我就自己来了。”
“来了好,来,姑姑带你进去。”
周海华挽着阮阮的手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秦家的经理,慢条斯理道:“阮阮是叶家的千金,也是周家的贵客。来参加这场婚礼,别人不说,我周海华是求之不得。秦家虽然和周家结成了亲家,事事越过了周家我暂且不说,连我周家的客人也敢拦。是不是什么时候,周家的主也要你秦家来当?!”
经理惶恐不安:“不敢不敢,在下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拦周家的贵客。实在是我处理不周不知转圜,只想着早就定下的规矩,不好这么久破了,是我的错。”
这时候还拿规矩说事?还不是担心阮阮来搅了婚礼,让秦家的心血付诸东流?!周海华嘲讽一笑:“你的确有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是早点滚回家,别在这里给你主子丢人!”
说完了,也不看经理的脸色,直接带了阮阮进去。
阮阮安抚周海华:“华姑姑,这样的人,不值当的你生气。”
“的确不值得我生气,”周海华疲倦一笑:“阮阮,我只是心疼你。”
阮阮笑了:“有姑姑心疼我就够了。不过姑姑,你带我进来,不怕我把这婚礼给搅了?”
“搅了才好!”周海华咬牙:“一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三分就开染坊的主。大哥也是糊涂,为了这么个东西搭上了佑生。”
言及秦家,阮阮不想多提,只岔开话题,抱着周海华的胳膊撒娇:“有姑姑给我撑腰,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