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郭师傅有几天没来上班了,我找刘站长汇报我的想法:不管您对谁的工作不满意或是培养谁当接班人,现在还不是“显山露水”的时候,如果提早引发了矛盾,会影响您的高升。另外,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去郭师傅家上门陪个礼,恳请他回来上班,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刘站长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
我提前约好岳师傅陪我去一趟,我们中午在街上买了点水果,去了郭师傅家。我首先向他道歉,我年轻不懂事,冒犯了他,敬请他谅解。他摆摆手说,发火也不是完全针对我,主要是自己操心劳累,还被怀疑报假账,得不到信任,很窝火。
岳师傅解释说,都是双方的误会,刘站长的意思是把账务处理好就行,没多大事呢,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又不是一般的关系,回去上班吧。
闲聊了一会,我们告辞。路上,岳师傅夸我有眼力劲儿,懂得分析情势。谁都知道郭师傅是拿我当幌子,有意针对刘站长,所以吵架的时候,大家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劝解。这样挺好,我出面搬个梯子过去,两人都下来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没作评论。
晚上郭师傅来上班值机了,我在宿舍啃书本,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我这个小树丫经不起他们两边拉扯了。
刘站长没怎么再约去家里吃饭了,郭师傅逐渐与他恢复对话了,站里各项工作如常进行。
按照县电台何老师的指点,我丝毫没有放松在工作中努力学习,勤学苦练,不断提高自己的播音水平,同时自考复习也保持稳步推进。时间久了,学习的枯燥乏味在所难免,我就给原来的同学写写信,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
最早回信的是女同学丹丹,高中时她总往我的课桌里塞纸条。她说收到我的信好高兴,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了联系,她也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她在信中还介绍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最后她说有时间会来看看我。能与同学通信聊聊天,回忆一下校园时光,我的心情很舒畅。生活的调色板需要点缀和渲染,使之绚丽多彩、赏心悦目,不然索然无味、令人窒息。
郭师傅并没有因为前面发生的事对我耿耿于怀,相反在一段时间后,减少了我晚上的值机次数,留多点时间给我进行专业学习和自考复习,有时甚至还主动教我一些影像编辑的“土方法”。刘站长对我的关照更是实际,他在集中会议上提议给我加一点工资,获得集体通过。
好消息接踵而至,十月份去县城参加了自考科目的考试后,顺便去看望何老师。何老师告诉我,我们县即将撤县建市,改名为桃阳市,属省直管市。他还透露说,因应城市发展的需要,县电台在筹备中波台开播(比调频台发射范围更大),人员编制会有所增加,他已向台长提出申请转岗为编辑。如果获得批准,会推荐我来接替男播音员岗位,他让我也找找关系做做台里的工作,一起努力达成目标。
我与何老师虽然没有举行过正式的拜师仪式,但何老师一直担当着师父的角色,对我的专业技能进行指导。他在有意培养和提携我成为他的岗位接班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可是有了机遇,并不代表我能理所当然,毫无悬念地走上县电台的播音员岗位,因为何老师只能对我的播音水平作出评价意见,至于我能否正式调入县电台?需要台领导的最终表态。怎么办呢?这又成了压在我心底的一块石头。
为理顺撤县建市后的行政隶属关系,县里各部门纷纷下到乡镇,指导各自所辖范围内的机构和单位,今后与上级部门的工作衔接事项,大哥也因此出差到了通镇中药厂,但晚上吃饭时他喝醉了,在镇招待所里休息。这个消息是中药厂财务科李科长特地来站里告诉我的,他问我能否过去照料一下?碰巧当晚是郭师傅值机,我因担心大哥的身体,无暇与李科长过多客套,匆匆去了镇招待所。找到房间推开门,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大哥吐了,我找来拖把和水桶把房间收拾干净,凉上一杯茶水,等着大哥醒来。
醉酒吐了醒得快,大哥起床后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李科长告诉我的。他说今天就是被李科长灌醉的。我小心翼翼地说,你就不知道少喝一点啊。大哥叹了口气说,酒桌上的事你懂什么?
大哥讲,吃饭时,李科长一个劲儿地向大哥劝酒,理由滔滔不绝:你弟现在是通镇的小名人,高兴不?喝一杯;你弟从小到大是你培养的,自豪不?喝一杯;你弟是我们科室推荐的,感谢不?喝一杯……李科长牵着大哥的手,一杯接一杯,往酒池中间走。
大哥说,听到人家的评价和恭维,有一丝安慰,但至于说我给他的脸面增了多少光,这个还谈不上。我们家的身世背景极其普通,所以不管人家说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都要笑脸相迎。保持低调才能不被人轻视,根基不牢的张扬是愚蠢行为。
我想让大哥到站里看看我的工作环境,他推辞了。他的意思是,露面就要请吃饭,吃饭见面就会现底牌,什么底牌?家境不好,大哥没能力,才把这个弟弟弄到乡镇企业来上班,再者,吃饭喝酒定什么标准?低了会显得小气,高了就叫打脸充胖子。还有,他对我们这一行也不了解,现在干什么?将来能干什么?怎么托付和感谢人家呢?请客吃饭又不主动说话,是故作深沉,话说多了是肤浅不懂礼节。
我总觉着大哥的逆向思维多一些,我一下子领悟不到,跟不上节奏。听到大哥提到我的将来,我就顺便把县电台何老师向我透露的消息告诉了他。大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他对县广电系统不熟,没有任何朋友关系,搭不上话,一切要看我自己的努力和运气了。我想也是,不能什么事都找大哥,他走到今天,又有谁帮助了他呢?他也是独自一人走出来的。
大哥酒后还需要休息,我离开前,他脱下身上的一件毛线背心给我,说我的衣服少,加穿在里面会暖和一些。这是大哥表达疼爱的一种方式,我收下了。
大哥次日早上就走了,我没告诉站里的任何人。其实请吃答谢饭的热度已经过了,我来站里都一年多了,大家早就淡忘了此事。
郭师傅不但精明,且善于谋划。上次的矛盾和误会消化后,我没看出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对我的关心还胜于以前。我有些迷惑不解,郭师傅最终把谜底给我了。
有天晚上,郭师傅值机,叫我去机房闲聊,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没有,处于迷茫阶段,还请他帮我参谋出主意。他说你这么年轻,一定要有上进心,眼光要长远,通镇太小,混到老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就是能当个站长有什么用,不像他,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即使有心去闯,腿也拔不出来。
郭师傅说马上要撤县建市了,脱离了地区行政管辖后,县里有些单位的职责
和权限会有所扩大,人员编制也会随之扩充,包括我们广电系统。他建议我提前想想办法做做工作,不要总是关起门,捧着稿纸念,抱着书本啃,又不是什么高级人才,难道指望“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发生啊。
郭师傅是在“一石二鸟”,首先是鼓励我展翅高飞,飞得越远越好,不要想着“站长“这个位置了,不会有出息的,至于怎么飞?自己想办法;然后是等我“这只鸟”飞走了,就切断了刘站长推荐继任者的备选之路,到时站长的位置只能非他莫属了。
虽然如此,我依然感谢郭师傅的好意,不过,我没把何老师的话告诉他。我大哥教育过我,处事要低调,不可盲目张扬,搞不好刚伸开翅膀,就被人家一竿子给薅下来了。
二十八
中午,我正在楼下自来水池边洗衣服,女同学丹丹突然来通镇看我了,她悄悄走到我跟前,二话没说,把肩上的背包往我怀里一塞,抢过衣服就洗。我还没回过神,镇委程书记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了,他盯着丹丹看了一眼,问道:“小丫头,你是县政府办公室金主任的女儿吧?”
丹丹抬头看了一眼,没认出来:“您是?您见过我?”我跟着有些紧张,毕竟程书记是这里最大的官儿,谁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
“噢,我去过你家,还在你家吃过饭,你当时好像……高中刚毕业吧,放暑假在家玩,你现在哪儿读书啊?怎么来通镇了?”看样子,程书记对她印象很深。
丹丹脸一红,放下手里的衣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啊,我没认出您,我在地区财税学校读书,我和他是同学,顺道过来看看他的。”丹丹指指我。
“嗯,丫头,在这里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啊。”程书记亲切地朝丹丹笑了笑,走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丹丹说:“快点洗完算了,免得又碰上我爸的熟人。”晾好衣服,我带她回到宿舍,准备等她稍作歇息,带她出去吃饭。她说不饿,有点晕车,太累了,先睡一下。我说也行,房间有零食的。我带上房门,下楼到镇政府院子里转转。
我在想,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时候,通讯不方便,没有BB机和手机,只有公用电话和单位座机,有级别的领导干部或大户人家才装有住宅电话,她没有提前电话联系或写信告诉我,这一路辗转奔波,肯定很辛苦了。
郭师傅下午来上班,看见我在院子里瞎转悠,问我在干啥?我说有同学来了,在房间休息。他又问男的女的?我回答说是女同学。他笑着说我人缘挺好的,接着让我做好准备,下午拍摄新闻口播镜头和稿件录音。
丹丹醒了,去了楼下的公共厕所。我回到房间换好衬衣,打好领带。她回来问我干嘛去?我说要录制新闻口播镜头。她看着我的脸说:“噫,这脸上都不化一下妆的,我带有粉底盒,帮你弄一下。”这不奇怪,丹丹在高中读书时就爱描眉画眼,讲究穿衣搭配,这种爱好与其家庭条件有一定关系。第一次与女孩子脸对脸离那么近,我有些拘谨,丹丹倒是很自然地拿着化妆刷在我脸上涂抹。
帮我画好淡妆后,丹丹觉得摄像挺新鲜,要跟着看看。我们进去机房,郭师傅已架好设备,他热情地向丹丹打了招呼。调试镜头时,郭师傅说今天这脸部的画面效果要亮一些,不像往天有些暗。我看了一眼丹丹说,大概是灯光打到位了。
有丹丹在旁边看着,我记起了曾经把镇委史副书记想象成母老虎盯着我播音的情形,这次录播又有了这种紧张的感觉,自尊心很强,精神很集中,口播镜头和新闻录音都顺利完成。从丹丹的神情看得出,她还保留着当初同学时对我的好感,一直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在编辑新闻画面时,丹丹在一旁也没闲着,帮忙递录像带、送镜头提示词、添加茶水……忙前忙后,郭师傅夸赞她是个聪慧勤快的女孩子。
镇里通讯员敲门进来了,约我晚上带上丹丹一块出去吃饭,说是程书记安排他接待的,程书记本人不参加。他问我到镇招待所还是外面餐馆吃饭?我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吃。通讯员说那不行,程书记交办的工作不能马虎。我有些为难,征求丹丹的意见,她说那就出去餐馆吃算了。
通讯员走后,郭师傅问我,程书记怎么要安排吃饭?丹丹抢先说,程书记和她爸是朋友,到她家吃过饭,所以认识她。郭师傅很吃惊,他说还有这层关系啊!那快点编辑,等干完工作,要我带着丹丹早点去吃饭,他留下晚上值机。
等电视新闻编辑完成,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我和丹丹下楼,见通讯员在和下乡回来的岳师傅说着话,便叫上岳师傅一起出去吃饭。
到了餐馆,丹丹主动挨着我坐下。通讯员点好菜,岳师傅叫了一瓶酒,他说既然是公家安排就喝点好酒。上菜喝酒,饭桌上岳师傅年龄最大,他说开场白,今天有贵客到了,既是小刘的同学,又是程书记的客人,请丹丹不要客气,吃好吃饱。
丹丹没客气,估计也是饿了,埋头苦干。我们三人举杯喝酒,东聊西聊,一瓶酒很快见底了,岳师傅又叫了一瓶酒,还重新加了一份丹丹爱吃的菜。丹丹看我们加酒,用脚踢了踢我。我觉得不能扫了大家的兴,继续喝。
酒酣耳热之际,岳师傅对丹丹说:“你的刘同学蛮优秀的啊,是我们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播音员,工作勤奋,学习刻苦,事业心强,人品好,这里有女孩子主动追求他,他都不动心。”岳师傅在有心抬举我。
丹丹用手肘拐了拐我的胳膊,不屑地说:“装样子呗,死脑筋,估计是对不上眼吧?”
岳师傅说:“不是不是,估计是小刘有你们这些女同学,所以心里装不下别的女孩子了,唉呀,小刘能调到县城就好了,你们同学再相聚,就不用跑这么远的路了。”通讯员肯定向岳师傅提前介绍过丹丹的情况,他话中有话。
丹丹看了我一眼说:“看他自己努力咯,他性格很清高的,原来就不爱搭理人。”
我没接话,吆喝着大家吃啊喝啊,同时感谢通讯员的盛情款待和岳师傅的友情作陪。
酒足饭饱散场,回到站里,我让丹丹晚上暂时睡我房间,我陪她说会儿话后,去楼下和岳师傅挤一夜,明天再安排她到镇招待所住宿。
在房间里,我再仔细看了看丹丹,她变成熟了,不再像同学时那种叽叽喳喳、大大咧咧的性子,原来的圆脸长成了鹅蛋脸,齐耳短发蓄成了飘逸的长发,个子长高了,身材比原来瘦了,几年不见,变化很大。
我问她:“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也不提前写信告诉我一声呢?”
她帮我倒了一杯茶,坐回床边,歪着脑袋看着我说:“你以为呀,学校平时请假很严的,就是提前写信说了,到时也不见得能批假,这次是跟老师撒谎,说我奶奶病了,才跑出来的。我先从学校去地区车站买票坐车,到了我们县城车站再转车来通镇,下车后问路人,走到广播站的。我到你这里只能过一夜,明天我就赶回家,不然老师和我爸打电话核实,就麻烦了。”
我很感动她独自一人转了几趟车,寻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找我。她接着说:“没啥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现在的他样子,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德行,呵呵。”
我说:“唉,什么德行不德行,我哪能和你比,你考不上大学还能被你爸安排到地区财税学校读书,我只能老老实实参加工作算了。”
丹丹骄傲地说:“那是,我爸把我毕业后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到县财政局上班。欸,你今后是什么打算?”
我把县电台何老师的话向她作了转述。她想了一会,说回家找机会给她爸说说看。我说不妥吧,你爸能听你的?她眼睛一瞪:“我任性起来,我爸都怕我!”
时间不早了,我让丹丹用热水瓶里的水洗漱一下,我下楼去睡觉。她笑着“嗯”了一声,等我走到楼下才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二十九
岳师傅睡意正浓,我挤上床躺下,他嘀咕了一句:送上门都不知道一起睡觉,傻球!
那个时候,社会不像如今开放,思想还偏于保守,再说,镇里有程书记盯着,县里有她爸守着,万一捅出什么乱子,如何收场?“天网恢恢”,我跑得了吗?要是我大哥也受牵连了,不得气死!
早上,我去食堂打了早餐端回宿舍,丹丹已洗好脸在梳头,床铺已收拾整齐,房间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桌子上留有一张她的彩色照片。
一起吃完早餐,我送她去车站,临出门,她说:“这么远来看你,你不抱我一下吗?”我略为迟疑后,伸出胳膊抱了抱她,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走吧,回家迟了,我爸就会问东问西的。”
我用自行车把她带到车站,帮她买好票,上车时她转头安慰我说,她会以同学的名义给她爸说说我的情况,然后求她爸帮忙,让我等着消息。
桃阳市正式成立了,全市一系列庆祝活动相继展开,通镇的大小街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各单位统一更换了崭新的门牌,处处张灯结彩,气球高悬,彩旗飘扬,祝贺横幅布满各个路口,一派隆重热烈的喜庆氛围。利用这个契机,站里推出了“撤县建市、通镇同庆”的电视剧点播活动,郭师傅与镇上各单位的领导基本都熟悉,他对人家领导说,你们要参加点播活动的啊,不然播出的点播名单上没有你们单位的名字,群众会说你们没有觉悟,不支持撤县建市的嘞。按现在的话说,郭师傅是个营销人才,能瞅准机会把握市场脉搏,抓好经营创收。
站里有钱不能光想着日子过得滋润,刘站长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还要继续投资建设有线广播村村通事业,不断开创事业发展的新局面,以向市广电局交上满意的答卷。
刘站长早上下乡,晚上直接回家,他并不知晓我和小黄接触过的事情,还有女同学丹丹来看过我。每周的集中会议开过后,他都会单独拿点资料给我,让我抽空学习,包括站里的资产设备明细、有线广播发展现状、市广电局每年的考核指标和检查内容、与镇里各种关系的协调流程等等。我明白刘站长的好意和目的,为了避免刺激到郭师傅,我会把资料锁进抽屉,夜晚睡觉前粗略翻翻,以应付刘站长对我的学习检查。
郭师傅自从知道了,我有女同学丹丹的这层关系资源,对我的开导逐渐加速,敦促我盯紧不放,快马加鞭,多献殷勤,哄好丹丹,早日飞走,并说如果我需要上市里跑关系,他会随时准我假,甚至找他借钱都可以。我理解他希望我早日调离通镇广播站,以便自己毫无悬念接手站长之位的心情。但我了解丹丹是个性格耿直、做事果断的女孩子,对于她乐意做的事情,她一定单枪直入,直截了当,如果她不感兴趣,你卑躬屈膝或是拿枪抵着她都没用。我能否调回城里,除了丹丹的这层关系,还有市电台何老师那边,他是我的引路人,他以行家的身份向台里积极举荐也是至关重要的。
岳师傅看得出我心有千千结,思绪烦乱内心不安,偷偷约我谈心。他说:“你的录取通知书是我亲手送给你的,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应该是个上进心很强的人,我们共事有这么长时间了,你处事谨慎、勤奋努力,证明我当初的看法是对的。我文化程度不高,讲不了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那我就巷子里赶母猪——直来直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站长在有意培养你,这是一种玩平衡的手段。你现在要切断这条退路,不要把它作为自己的压箱本钱,弄不好连箱子都会被人端走。你想想,刘站长帮你转为站里的正式职工,究竟有多大把握?再退一步说,即使你能转正并当上这个站长,以郭师傅那么多年的资历和他在本地复杂的关系网,你坐得稳吗?耍心眼你玩得过他吗?所以,往市里走,这是目前唯一最可取的出路。换句话说,你当站长,老郭是个‘宝’;老郭当站长,你是根草。明白了吧?”我的处境很微妙,岳师傅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透彻。
其实,我一直对刘站长把我当接班人培养感到很无奈,首先人微言轻压不住台面,管理事情也不一定能理出头绪,还有,郭师傅是我面前的一堵墙,往前倒我可以勉强踉跄前行,往后倒就会压死我。岳师傅的话更坚定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端着“饭碗”往前冲吧,万一奔到了市里呢,那不就实现了我向往城市的愿望么?至于刘站长的一番良苦用心,我只能心领神会而无力接纳了,祈求他能谅解。
丹丹对我的事情很上心,返校不久就来信了,她爸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表态说等有机会给市广电局领导说说看。丹丹让我不要着急,她会不时催促她爸的。我把消息告诉了郭师傅,他鼓励我说有希望,市政府办主任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过后,岳师傅说我把丹丹告诉我的消息透露给郭师傅,这种做法很对!
到通镇广播站工作后的第二个春节又快到了,我和郭师傅又紧张忙碌起来。一天,市电台何老师打电话到站里,让我赶紧去一趟市电台,他有急事找我。以往我去市里拜访何老师,都只是去他家里坐坐,这次他却通知我直接去他办公室,我想可能与工作调动有关。我不敢耽误,向郭师傅请假说要上市里办事,他一口答应,并说假如刘站长问起,他就说我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市电台和市电视台在同一栋高楼里合署办公。市电台占三分之一的楼层,播音室和播控机房在五楼,我是第一次走进市电台机房,以“土八路”的身份看到了“正规军”的容貌,感到惊奇更有羡慕。播音员在这里是专业岗位,不用值机和写稿,播音室由专门的隔音材料密封,窗户玻璃都是双层的,关上门后里外的声音完全隔绝,哪像我在通镇广播站录音,首先得看看外面树上有没有鸟叫和楼下有没有人在聊天,不然到播音中途,还要出去与鸟儿和人儿“对话”一番。
播音室外是播音员的办公室,男播音员只有何老师一位,女播音员有三位。何老师向她们介绍我后,大家对我很热情,我少了些拘束。何老师对我说:“叫你上来一趟,主要是告诉你,台里原则同意我的转岗申请,前提是我最好能物色或推荐一位男播音员的接替人选。我把你的情况跟这几位同事讲过了,她们也想和你见见面,交流一下专业方面的知识,对你适当指导,以便你具备更好的状态,接受台领导的面试和考察。”
年龄稍长的一位女播音员姓叶,我称她叶老师。叶老师说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她先问了我相关情况,然后建议何老师帮我录制几段播音稿试听一下。我随何老师走进播音室,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播音专用的录音设备,外形和大小像电影放映机,录音磁带像电影胶片,播音时声音通过话筒传输到调音台,调音台进行声音修饰和音效美化后,再录制到专用磁带上。有何老师在身边帮忙操作录音设备,我很顺利地完成了三篇播音稿的录制。叶老师审听后说:“嗯,音质音色与何老师很像,呵呵,不愧是何老师调教出来的徒弟,我看没什么大的问题,一些发音细节和习惯,以后可以慢慢纠正。既然小刘本人在这里,我看是不是把台领导请上来听听,顺便见见小刘。”何老师赞同这个建议,下二楼找台领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