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调到市电台工作了,与市电视台同一栋楼,同一道门进出,我也见到了让人羡慕的对象:电视台播音员。但都是女的,没有男播音员。
电台记者与电视台记者的社会待遇有所区别,外面单位联系采访事宜,都是先找电视台再找电台。电视台记者肩扛摄像机,出门趾高气昂,往返都是专车接送;电台记者肩挎录音采访机,显得谦虚低调,经常是自行往返。原因很简单,电视台有声有影,光辉形象一下子就传到了千家万户,而电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对于急于“成名”的人来说,吸引力不大。也由此,想进市电视台工作,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不行。
我刚来没多久,有个电视台编辑私下找我帮忙配音,我婉拒了。我知道自己的“聘用身份”,没有电台领导的指派,我不能越池半步,搞不好会引起诸如马副台长那样人的非议和责难。
我是电台人,干好电台播音才是我的本分。为了牢固自己的专业根基,我主动担起周末播音值班的任务,多播多练,功到自然成。
郑主任果然是台里的广告创收大户,周末早上刚上班,他就拿了三家单位的领导讲话录音宣传磁带,找我剪辑整理。他表面看起来有些骄狂,但言语耿直和善,他问我是从通镇调上来的吗?我说是的,希望领导多关照。他摆摆手说自己不是什么领导,大家以后就是同事加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就直说。
在录音宣传资料往播控台上大磁盘复制的间隙,我看见郑主任拿着一本名片大小的《政府机关领导干部通讯录》在翻动,便问他这种资料不是公开发放的吧?他说那当然,一般人拿不到,有了这个资料,他找各单位联系广告业务就方便多了,关键时候请相关领导打声招呼,事情就成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试探地问道能否借看一下?他随手递给了我,然后到播音室外面的办公桌上,写录音资料的文字介绍去了。我很快就翻找了市政府办公室金主任的办公电话和家庭电话,我只记下家庭电话后,将通讯录还给了郑主任。
在收到市电台的报到上班通知后,我给丹丹写过一份信,可直到离开通镇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眼前她应该已毕业回到家了,我曾想过写信委托她爸转交,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我一直为不能和她取得联系而焦虑。
我认真细致地整理和录制郑主任的广告宣传材料,直到他满意离开。我随后下到二楼的编辑值班室,趁没人的空当,拨通了金主任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语气柔和,问我找谁?我说找丹丹,我是她的同学。她让我稍等,然后听见电话里传来叫人的声音:丹丹,有同学找你。
丹丹接电话的声音有些大:“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你是不是提前到电台报到上班了?”
我说:“电话号码是我找人问到的,通镇的工作还没交接完我就上来了,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
丹丹说:“哦——难怪的,你中午来我家吃饭呗?”
我在迟疑,丹丹快速说道:“有什么怕的?我爸出差去了,妹妹和弟弟放暑假都到姑姑家玩去了,就我和我妈在家。”
放下电话,我把上午的工作做完后,到街上买了点水果,按照丹丹说的地址找了过去。市委家属宿舍楼与市广电局办公楼相邻,看样子,丹丹她爸上下班都有可能遇见我们的雷局长。
敲门进去,丹丹带着我到厨房和她妈妈打招呼,我叫了声“阿姨好!”她妈妈挺热情,让我们先聊聊天,一会儿饭熟了再叫我们。
进到丹丹的房间后,屁股刚落椅子,丹丹后腰抵着梳妆台,用手指着我,嗔怪说:“你怎么提前到电台上班了,害得我空跑一趟。”
我满脸疑问:“啊!怎么回事?”
丹丹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今年毕业,放假前就把行李都寄回家了,还对我爸说,不用安排车去接我,我到同学家玩两天就自己回来,哪知跑到你那儿,才知道你已经去到电台上班了,我当时都懵了。”
瞬间,我想到她当时失望的样子,感到很懊恼,急切问道:“后面怎么办了?”
丹丹“咯咯”笑说:“怎么办?找程书记呗,他原准备第二天来市里办点事的,为了送我回来,就提前到当天了。在车上,程书记路上一直都在和我聊天,说他的儿子和我一般大,在部队当兵,还问我和你的关系。我怕他跟我爸乱讲,就说只是同学关系。”
丹丹的回答是对的。以我当时的家庭状况和工作身份,说是同学关系更为合适,这涉及到她爸妈的面子问题,过早表达出我俩的真实意图,会适得其反。
吃饭前,阿姨问我喝酒不?丹丹看了我一眼,说播音员不能喝酒。阿姨说电视上没见过呢?我说是电台的播音员。阿姨想了一下说:“哦,说话声音和街上的广播里是有些像啊。”
因为家境和自卑的原因,我有些拘谨。丹丹不断往我碗里夹菜,阿姨也劝我不要客气。
吃饭时,丹丹问她妈妈,自己毕业后安排上班的事情。阿姨说急什么?大院里今年有好几个子女都等着安排工作呢,财政局那边早就说好了的,正在走程序。她要丹丹老实在家呆着,不准乱跑,随时等通知。
因下午还有播音任务,饭后我就向阿姨道别。阿姨递给我一把伞,说外面在飘雨。丹丹依着门框看着我说:“有空打电话来啊,我这段时间都在家。”
走出大院,我长嘘了一口气。还好阿姨没多问我什么,紧张得我把米饭兑着菜汤灌下肚的,或许她真把我当成丹丹的一般同学了。不知怎的,我有一种“豪门深似海”的感觉,或许是门户差距太大了。
回到台里,被一个陌生面孔的老门卫拦住了,一脸凶神恶煞,驼着背,还瞎着一只眼,凶巴巴地说没见过我,不让进去。我说我是电台新来的职工,解释半天也没用,没办法,只得绕到办公楼后面的宿舍楼找来了何老师,这才得以进去。
何老师说,瞎眼老头是电视台台长的岳父,临时工身份,他的工资由电视台发放,所以平时对电台的职工爱理不理。我没见过他,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身体病了,刚回来上班的。我有些纳闷:这么讲究形象的新闻单位,找这么个恶神形象的老头来当门口,这个电视台台长的私心挺重啊。
何老师要抓紧时间创作广播剧剧本,便与我一道上楼到了播音部办公室,他叮嘱我多加强普通话口语练习,因为剧本完工后,在录制过程中,所有播音员都要担任剧中的角色,角色的普通话口语水平关系着广播剧的录制效果和质量。
另外,他还告诉我,广播剧的创作是他,制作是叶老师,录音是我。这样安排的目的是,如果该剧能在省电台的广播剧展播中获奖,就会有以上三个奖项,这对我以后晋升职称有帮助。
三十四
我与叶老师搭档录制的新闻和专题节目,分别获得了省电台颁发的作品播音类一等奖和二等奖。洪台长很高兴,通知办公室按照台里的奖励标准,给撰稿记者和获奖播音员发点奖金。
有好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洪台长单独找我说:“台里给你申请迁转城镇户口和进入事业编制的报告,局里和宣传部都签过字了,最后还要分管宣传战线的市委副书记签字才行。我找过她两次,她总说要研究研究,只能先等等了。”
我向洪台长鞠躬表示感谢。他告诉我不要担心,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知道,在当时“官本位”思想盛行的年代里,硬性门槛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轻易跨得过去的,洪台长已经尽力在操心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心努力工作。
丹丹打电话到了台里,说有一位同学刚联系上,好久没见了,就住在她家附近的建设局宿舍楼里,约我晚上一块去他家玩玩,并告诉了我楼栋单元号。
下午下班回到大哥家吃饭,母亲从乡下上来了,先是浑身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再看着我的脸说:“老幺廋了,工作蛮操心吧?”
大哥接过话茬:“您看着心疼,就带回老家养着呗,真是稀奇话,哪个人的工作不操心?自己的前途当然要自己奔啊,我们家又没有哪个伯父舅爷在当官,能指望谁呀?”
大嫂扯了扯大哥的胳膊:“老幺也不容易,不多说了,吃饭!”
母亲继续说:“我是听到邻居说,收音机里有老幺的声音,还报了名字的,我后面也去听过,我听不出来是老幺的声音,所以上来看看。”
当时,市电台启用了中波发射频率,辐射范围广,一般收音机都能收听到。虽然节目的结尾有播音署名,但因为播音腔调与平常口语会有所区别,加上母亲年龄大了,分辨起来自然有些困难。
大嫂说:“电话不方便,老幺调上来工作的事情就没有告诉您。现在街上的有线广播也能听到老幺的声音,您早晚有空可以到街上去听听。”
母亲看着我,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大哥又插话了:“唉,关键还是要解决身份的问题。”他抬头问我:“你不是跟大姐说过,那个市政府金主任帮过你的忙吗?你有空买点礼物,去人家家里答谢一下,不要自己调上来了,就不理这个事了。”
我跟大嫂闲聊过我和丹丹的事情。大哥的话中有话,我能听出来,他希望我攀上丹丹这棵“高枝”,结出硕果。大哥问我手里有钱吗?我说有,晚上也约好了的。大哥催我吃完饭早点走,不耽误了时间。另外他要求,以后我发工资了,得交一半给大嫂帮忙存着,等我结婚用。
走在街上,道路两边的广播里传来我和叶老师播报《桃阳新闻》的声音,记得三年前,我觉得广播里的声音离我遥不可及,如今我的声音却清晰而真切地出现在里面了。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他们不会想到这里面的一个声音走过了一段艰难的历程,才出现在这里。这三年,在我的时间岁月里,显得短暂却又漫长,既有焦躁不安、忧心忡忡缠绕心头,也有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及时相随。
到了建设局宿舍楼,找到了楼栋门牌号敲门进去,原来是在读书时曾经和我同时暗恋着燕子的一位男同学,姓董。职校的那位袁同学也在。
董同学现在建设局下属的单位上班,与他父亲同属一个系统。袁同学职校毕业后进了工商局上班,也是与他父亲同属一个系统。
丹丹在聊天中也透露了自己下周就要去财政局上班了。在聊到我时,董同学问我怎么会到市电台上班的?丹丹得意地替我回答说,是她爸帮的忙。我微微一笑,没做更多的解释。
袁同学接着话题说,电台和电视台是不是都有广告创收任务?我说有的。他说,难怪这两个台总有人找他帮忙介绍客户。
袁同学在广告审查科上班,有一些产品广告的刊登和播发,需要他们先审查盖章和备案,如酒类、洗涤用品、化妆用品、鱼药饲料等等。不然,广告刊播不了,市场就打不开,所以,这些客户都是非常尊重广告审查科的。袁同学让我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有客户就介绍给我。
和市区的同学相比,我的优势就是比他们早参加工作几年,提前接触到了社会,感知到了人间冷暖,以及迫于生存而学会的察言观色。但与他们聊天,我却从心底里感到自卑,他们不论学习成绩怎样,家里都会有办法给他们找一所专业学校,让他们继续接受文化教育,毕业后以子女就业的形式,直接安排进入单位工作。我的工作教训和经验在他们面前不足为道,他们目前根本不需要操这些心,一切都有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很轻松,没有什么羁绊,不用对未来深谋远虑。他们夸赞我成熟稳重,我羡慕他们单纯洒脱。董同学假装一本正经地问我,是否还记得燕子?我说没有联系。其实我在通镇写过信寄到她读书的学校,不过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但是在丹丹面前,我否认了。董同学说,燕子毕业回来也参加工作了,在市幼儿园上班,单位地址就在市电台的旁边,听说她家里还为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市公安局的。
丹丹嘻嘻笑说,她当初可是你俩的暗恋对象啊,没戏了吧。丹丹还说,在读书时,就是她向班主任老师告的密,说我们早恋,最后都挨老师的骂了。董同学回敬了她一句,就你能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也有暗恋对象呀?董同学说完看了我一眼。丹丹把头一扬说,我的暗恋对象可多了,还有你呢……
时间不早了,袁同学提议,明天都要上班,以后再聊。出来后我送丹丹到她家楼下,她问我还在大哥家住吗?我说是的。她说有空会去找我玩,另外她还告诉我,通镇的程书记又去过她家,在她爸妈面前,多次提到过他在部队当兵的儿子,说和丹丹一般大,不久就要复员回来了,到时会带着他一块来拜访丹丹的爸妈。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丹丹对于城镇户口和事业单位人员编制的问题是陌生的,无法理解城市青年和农村青年,两者的身份地位之悬殊,或许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当一回事。她看重是的眼前和现在的拥有,至于以后,我相信以她的性格,会因为自己的爱好和固执,拼力去“挖掘”她爸妈解决问题的能力。
但对我而言,这是有风险的。因为将心比心,假如我是丹丹的爸妈,也不可能接受我目前的身份,如果我与丹丹孤注一掷,因此闹出满城风雨,惹恼了人家,我可能就会被怎么调上来的再怎么被踹下去。我大哥警告过我,我们家没有任何背景,经不起折腾。
所以我认为,还需适当和丹丹保持距离,我要依靠组织和单位把基本问题解决了,再名正言顺与她交往。
丹丹所提到的程书记准备带着儿子拜访她爸妈,我猜可能是程书记在为其儿子复员后,安排工作单位的事情,寻求丹丹她爸帮忙。
三十五
历时两年多,我的自考科目全部完成,拿到了新闻大专毕业证,我是有学历的人了,从此多了一点底气。我拿着毕业证向洪台长做了汇报,洪台长让我把学历证递交办公室,补充到个人的档案资料里面。当我顺便提起袁同学能为我介绍广告客户时,洪台长思索了一下说:“单位广告创收人员有专职和非专职之分,像郑主任他们是专职的,提成要高一些,其他非专职人员因为有工资保障,提成就低一点,你的家境不是太好,以后还要成家立业,所以我准备将你的广告业务挂靠在郑主任名下,这样你拿到的提成就会高一些,我到时给他说一下就行了。”洪台长为我考虑得比较长远,我有幸又遇到了一位和善的好领导。
过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何老师。何老师说:“洪台长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单位的广告业务就像一个漩涡,明争暗斗,蛮复杂,你立足未稳,卷入这个竞争会对你不利。郑主任也不吃亏,他完成的创收任务基数越大,后面的提成点数就越高,你的业务挂靠在他的名下,他还能拿到超额奖励提成,当然,他也会感谢洪台长的。”
其实当袁同学提起介绍广告客户的事情,我就已经想到先向洪台长汇报,一是要尊重上级领导;二是要搞清楚办事程序。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十分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敢妄言以后能豪情万丈傲游大海,但最起码,在浅滩离岸起航时,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礁石和激流,这是生存的需要,也是因为胆小才谨慎。
何老师的广播剧本创作完成了,剧本是根据本台记者的一篇纪实报道改编而成。剧情描述的是某乡村小学的一位校长,为了保证全乡适龄儿童不失学和辍学,长年累月奔波在家访途中,后因遭遇汛情不幸遇难的事迹。
在广播剧演播时,何老师担任剧中主角,我和其他三位女播是剧中配角。广播剧是只能听其声而不见其影的文艺创作,其角色配音与平时中规中矩的文稿播音是两回事,它考验着角色扮演者的语言驾驭功底和情感节奏的把控能力。我们连续一周晚上加班录制,何老师很细心和严谨,好多角色对话的场景,因为语气达不到剧本的演绎要求,不断推倒重来,录制多遍才通过。有些场外音,比如流水、敲门、虫鸣、鸟叫、铃铛等声音,我们资料库里没有,何老师就用土法模拟,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用簸箕黄豆模拟大雨声,效果很完美。我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节目录制,通过学习何老师和叶老师对角色情感的准确捕捉,以及他们娴熟的语言演绎技巧,我受益匪浅。
广播剧录制完成,台领导审听后非常满意,洪台长尤其赞赏何老师所创作的剧本质量,他指示尽快送往省电台参加全省广播剧展播。何老师为了犒劳我们,自掏腰包请播音部全体人员到大楼门口的餐馆吃饭。吃饭时,叶老师说,听她爸爸讲,因为城市发展的需要,城镇户口的管控放松了,可以找关系出钱转为城镇户口。何老师请叶老师帮忙进一步打探,如果有关系,就让我出钱买个户口算了。叶老师说台里不是在向上级申请,解决小刘的城镇户口吗?何老师说等着分管宣传战线的市委副书记签字,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叶老师说也是啊,市委副书记既不是小刘家亲戚,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人家肯定懒得搭理的。
叶老师的爸爸在公检法系统有一些战友关系,她答应帮忙找关系看看。
不久,袁同学来电话说有业务介绍,我抽空去了他的单位。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在办公,他说其他两位领导,一位下乡调研,一位偷偷钓鱼去了,办公室就他一个“兵”,日常事务都交给他在办理。
他交给我两个客户的电话号码,是推销白酒和化妆品的外地客户。他说,这两个客户是新来开辟桃阳市区域市场的,背后是大厂家,广告刊播周期长,费用不用担心,合作得好就是长期客户了。他已经打好招呼了,我直接联系就行,有什么问题再找他。
袁同学还私下向我透露,他可能要调去团市委工作了。我问那个单位比现在的单位好吗?他说那是培养后备干部的地方,只要工作踏实努力,就有机会获得提拔。我知道他的文笔水平还是不错的,人也机灵,估计是他爸有渠道向上推荐。
回到台里,我电话联系了那两个客户,因为有袁同学的关系,客户答应立马过来台里洽谈。我向洪台长汇报后,他说由他来亲自面谈。不一会儿客户就到了,我带他们进了台长办公室。台长出面,客户自然荣幸和爽快,都分别签订了一年的广告宣传合同。费用不低,客户反而十分感激洪台长的支持和关照,我想这合乎常人的心态,谁都会相信领导的表态,一定比普通职工更权威和实惠。
客户走后,我向洪台长提起了叶老师说过,可以出钱转为城镇户口的事情。洪台长表示自己也听说过,但他没有这方面的可靠关系,不过,可以先托付叶老师打听看看。洪台长说这也是一条途径,如果户口能办成,事业单位编制的问题,由他来想办法解决。我虽然担心转城镇户口,还不知道需要多少费用?但事情终归有了新的可能解决方式,不再是默默等待中的遥遥无期,紧闭的大门缓缓拉开了一道可见曙光的缝隙。
我正准备找时间约丹丹,聊聊近来的工作情况和未来的打算。没想到她却主动打电话到台里找我,语气生硬冰冷,只说了一句话,要我晚上去她家一趟。放下电话,我忐忑不安起来,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冒犯了她什么?再说,出于审慎的考虑,我都未敢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我和她的关系呀。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吃过晚饭后,我急匆匆赶往丹丹家。坦率地说,我对去她家是比较心虚的,由于门户的差别和我的自卑,还有她爸妈的未知态度,我担心被人耻笑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这次不同,我急切想了解丹丹究竟是什么原因,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心里满满的问号使我无暇顾及胆怯。
到了丹丹家门口,是她妹妹开的门,丹丹的爸妈在客厅看电视。我是第一次见到她爸爸,我挠挠后脑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声说是丹丹的同学。还好,金主任挺温和,哦,找丹丹的是吧?在房间里。她妈妈也朝我微笑点头,并指了指丹丹的房间。
房间亮着灯,丹丹独自坐在椅子上,眼睛呆呆看着窗外。我刚进房间,她立即起身绕过我,随后,我的身边刮起一阵疾风,房门“砰咚”一声巨响,关上了。她应该是用脚踢门的,估计坐在客厅的她爸妈也和我一样,吓了一大跳。
丹丹回身走到我面前,满脸怒气地问我:“你是怎么认识肖琴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一下,回答说:“噢,她是通镇广播站肖师傅的侄女,我离开通镇前,站里组织聚餐,碰巧一起吃过一顿饭,怎么啦?”
“还碰巧?只见一次面,你就对人家说我又矮又胖不好看?”
我想起来了,当时肖琴主动到我宿舍聊天时,我好像对她说过,在读书时,丹丹个子不高,胖嘟嘟的。于是我解释说:“肖琴断章取义了,原话不是这样说的……”
不等我开口说完,丹丹机关炮似地接着发火:“你不用解释了!她和我妹妹是商校的同班同学,这些都是她和我妹妹聊天时说的。肖琴对你宿舍里的物品摆放,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包括床上的东西。看样子,你们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哼!还一直瞒着我,你走吧!我们不要再有联系了。”丹丹随即拉开了房门,我的脚刚迈出去,后面又是“砰咚”一声巨响,房门重重地关门了。
我狼狈地逃离了丹丹家,甚至都没顾得上和她爸妈打个招呼。说实话,我当时恨不得马上去找肖琴,狠狠扇这个小丫头片子两巴掌。然而,冷静下来再想想,偶遇肖琴而造成现在的结局,这或许是命中注定,以丹丹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性格,她不会耐心听我解释和轻易收回她自己所说的话。事已至此,我只有接受,让时间去澄清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