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还真是凑巧,我到武汉下飞机,何老师从武汉上飞机,我们只能隔着走廊玻璃打了几个手势。他要回浦海市陪爱人和儿子过春节,那里成了他的故乡。人生旅途就是如此,每逢春节,他乡与故乡在这一刻显得泾渭分明,你来我往步履匆匆,不管艰难险阻,过千山渡万水,任凭思乡之情肆意绽放和流淌,而平日里的那些苦恼和忧心在此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归心似箭。
回到家把年底补发的工资交给了余红,再带着女儿去大哥家看望母亲。乡下的老屋已经卖掉了,母亲与城里的老人不合群,大哥大嫂上班后,她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要么找些旧衣物缝缝补补,要么坐在阳台上发呆。虽说她养育了四个子女,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没有空闲专门陪伴她,她是孤独和寂寞的。最让她感到幸福高兴的时光,是一年一度的春节,只有这时候,才有儿孙满堂的相聚和四方亲情的回归。母亲期待着春节,春节耗费着母亲的年轮,她渐渐衰老了。
我曾想过,把母亲接到我家生活,余红下岗在家,婆媳俩可以说说话逛逛街买买菜,这样我就少了一份牵挂,但事实上她俩彼此难容,这只是我个人的冀望而已。因为此事,我对余红有些看法,认为她作为儿媳应该谦让一些,再加上我每月叮嘱她给母亲一点零花钱,她也充耳不闻,我又为此多了些怨气。
她不给,我给。每年春节我会一次性把全年的零花钱都给母亲,以弥补我的愧疚,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再三推辞,说我在外挣钱不容易,多留点钱在身上,吃好点喝好点,别苦了自己。不知余红是不善于表达,还是根本就没想到?我没有听到她嘴里说过这样的话。我陪着母亲说了半天家常话,大哥大嫂下班回家见到我后很是高兴,要出去买菜挽留吃饭,我说等勇娃从北京回来再来吃饭,然后和女儿回家了。
有女儿在家,气氛多了些温馨与活跃,看着她高高的个子和日渐成熟的谈吐,我颇感欣慰。我对她说:“想想你当初调皮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没料到一转眼又成大学生了。”她连连摆手说:“别提以前了啊,肠子都悔青了。”
我又开玩笑说:“幸亏把你送到艺术学校,要是不通过专业训练,你这长胳膊长腿的,估计走起路来像大猩猩。”女儿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是这家的大功臣,好吧?知道你在外面挣钱很辛苦,我读书用了很多钱,等我以后参加工作了,买好烟好酒孝敬你,行吗?”“那当然,投资总要有回报啊,还得赶紧往回收,以后嫁出去了就顾不上我啰。”没有什么比子女的健康成长更令人称心如意的了,人这一辈子就是这点心病,长辈如此,我辈如斯,下辈如许。
女儿出门找同学玩去了。余红问我给了多少钱母亲?我想可能是女儿之前无意中告诉她了,我说每月的大部分工资和年底的奖金都给你了,给母亲的钱都是我平时的零花钱积攒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她满脸不高兴,说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女儿读大学每年每月的费用都要按时支付、现在住的房子也要重新装修了、以后还要考虑在武汉给女儿买套房才行……我有些不耐烦地说家里不是有存款吗?她说那不能动,是留给女儿以后结婚的嫁妆钱。我被余红有条有理的分析,驳得无言以答,只好说,行行行,我会想办法挣钱的。
每次回家,余红念叨的都是“老三篇”:张家长李家短,谁升职了谁发财了;家里人情来往多,每月开支大;想吃什么吱声,她出去买。对于我在外打工的艰辛和工作上有什么困难,怎么又跳槽到了外地?她想象不到也不过问。当然,我俩的兴趣爱好和专业特长都不一样,这也影响了交流,我们的感情像是一杯白开水。
一年才回家一次,日子平淡无味也得向前看。午饭后我叫上余红和女儿出去逛街,先去探望了余红的娘家,接着去商场为她俩买几件新衣过春节。到年底了,单位基本放假了,外地打工的也纷纷回到了家乡,大街小巷的行人和车辆川流不息,商场内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余红和女儿好不容易才挑选了几件中意的衣服,我到收银台排队结完账,再与她们一块挤出商场大门。
没走几步远,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的名字,一扭头,女儿的身高挡住了我的视线,等她挪过身体,我才发现是同学袁领导在叫我。他说他刚在附近宾馆开了个茶话会,想走路回家的,刚好看见了我。许久未见,分外亲热,街上人多,不便交谈,我们商量找个地方喝两杯,余红见袁领导没带家属,就让我俩单独聚聚,她带着女儿回家了。
我和袁领导依旧选择了城中渠岸边的那家小酒馆,店面小不吵闹,安逸一些,我又电话叫了在中医院当办公室主任的那位朋友一起来吃饭。医院的朋友一见袁领导就说:“哈哈,真是难得看到‘真人’,平时都是在电视上才见到。”
我问袁领导工作还顺利吧?他说:“我回来以后,组织上安排到了市里任职,分管招商引资这一块。工作很累人,出去考察需要应酬,不然人家觉得诚意不够,人家来了又要热情接待,不能怠慢,谈来谈去,能真正落地的项目不多。现在客商的要求和条件太苛刻,地块要选最好的,地价和税收都要足够优惠。我是本地人,不能为了个人政绩给地方今后的发展留下隐患,那样会挨群众骂的,但这样又有违主要领导的指示精神,唉,难办呐。”
医院的朋友说:“家乡的利益肯定要维护啊,你又不像人家,时间一到,两手一拍就调走了。”
袁领导说:“算了,公共场合我们就不细谈这个事了。诶,董总的下落你们知道吗?”我和医院的朋友面面相觑同时摇头,“他涉嫌非法集资,已经回来投案自首了,具体数额还不知道。”
医院的朋友说:“我借给他五万元,出事后我就没指望他还钱了,关键是医院还有一个同事,是我介绍给董总认识的,他私下找人家借钱,我都不知道,人家凑了二十万借给他,他跑路后,人家就报案了,类似这样的情况还不晓得有多少?”
我说:“我这难得回来一次,能否去看看他?”
医院的朋友“噗哧”一笑说:“除非你也进去过几天,不然见不着面的。”
袁领导解释说:“他的案子还在立案调查阶段,问题没弄清楚前,外人是不能探视的。如果像燕子的老公那样已经判刑了,就可以定期去监狱看望一下。”
“她老公判了多少年?”我急切地问道。
“他那案子闹得满城风雨,厅里都作了重要批示的,基本上要坐穿牢底了。”袁领导说。
“唉,害苦了燕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长叹了一口气。
“婚肯定是已经离了,有消息说是在珠海工作,不过没有同学能联系上她,原来的手机号码停用了,不像你,手机换号码就及时告诉我们。”袁领导说完,又问我在外面工作的情况。我说跳槽去了新的地方,邀请他们有时间过去玩玩。
吃完饭大家分手道别,我沿着城中渠的岸边独自散步。这是我从通镇回到城里后,应董总之邀,第一次与燕子吃饭见面的地方,我们当初相聚的欢声笑语彷佛就在眼前,如今,一个锒铛入狱,一个漂泊异乡。他俩都是我的同学,一位是挚友,一位是初恋,他们都在我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帮助和温暖,这一股明澈见底、晶莹透亮的友情之泉,一直在我心里流淌,无论我走到哪里,身处何方,它都会在那种“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的岁月里温馨着我。
世事难料,想念不得相见,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有生之年不知能否再次相遇?感怀与叹伤就此与我相伴,我期待重逢的那一天。
八十五
腊月二十九,勇娃带着女朋友回到了桃阳市。大年三十,大哥一如既往通知我和二哥两家,一起过去团年。
大哥把今年的团年饭做得更丰盛,冷热菜十碗九碟,还拿出了珍藏十来年的两瓶桃阳小曲酒。二哥笑着对我说,我们都沾了勇娃媳妇的光。勇娃和女朋友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大哥大嫂喜得合不拢嘴。
吃饭时,大哥把母亲请到上座后,又按我们兄弟年龄大小依次安排座位,二哥说就随便坐吧。大哥说今年不比往年,有重要事情宣布,必须听从安排。
席间,勇娃说他女朋友博士毕业后会留在北京工作,他们还在北京按揭购买了新房,另外他俩的婚事准备在年后四月份举办。
大哥先和二哥单独喝了一杯酒,说:“我马上就要办理退休手续了,你大姐早几年就已经退休了,她闲不住,在帮人家做一份临时工。勇娃结婚后,我和你大姐准备去北京照顾他俩的生活,老幺也在外面打工,母亲在家只能靠你照顾了,你家房子小,让母亲还是住在我这里,你隔两天就过来看看,不要忘记了。”
二哥说:“没事,等勇娃婚事办完了,你们就放心跟着去吧,母亲由我来照看。勇娃他俩都是晚婚,结婚后得抓紧时间要孩子了,你们过去照顾是应该的。”
勇娃见女朋友的脸红了,连忙岔开话题说:“我敬小叔一杯酒,得亏他带我出去到浦生公司工作,后来又托关系安排我去了北京工作,这样我才有机会跳槽到了更好的单位,现在我俩终于在北京安家了。谢谢小叔!”
大哥假装板起脸对勇娃说:“你这意思就是说,我没本事把你安排好呗,你感谢小叔?小叔从小到大不是我和你妈照顾的吗?要说感谢,你和小叔都欠我的账。”
我赶紧端起酒杯向大哥大嫂敬酒,说:“是啊是啊,不是你们,我可能还在农村呢,勇娃能奋斗到今天,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和本事,不然,提供再好的机会也没用。”
母亲吃的很少,就挑了几筷子菜,一直慈祥地看着我们弟兄妯娌彼此说笑,她不插言多语。
吃完年饭,女儿陪着勇娃他们去逛商场了。我和余红走路回家,余红感慨地说:“勇娃真会挣钱啊,都在北京买房了。”我说:“大哥大嫂就他一个孩子,买房子这么大的事,肯定要给他贴补的啊。”
余红说:“所以说我们也要多存点钱才行,以后想让女儿安心留在武汉工作,就必须在武汉给她买套房子,免得她跑远了,我们都不放心。”
我随口应道:“可以啊,要不我们先办个离婚?”余红立刻警觉地问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目前的薪水除了供女儿读书,还要应付家里的所有费用开销,银行里的存款你又不想动用,就凭现在开始每月存点钱,再到武汉买房子,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人无外财不富,我可以在外面再找点赚钱的门路,但是这样可能有风险,你知道董总他们一家的事情吧,弄不好就连累到家里了。如果我们离婚了,我挣到钱还是会分文不少地交给你,万一出问题了,与你没有关系,家里一切照旧。”我说这些话,是对余红给我挣钱压力的抵触,当然我承认,这里面也有诱导的意思,我想图个清静。
“呃……有点道理,让我想想。”余红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她对最大程度地提高家里的经济条件抱有急切的心态。
离开桃阳市的时间长了,有些熟人和朋友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年后除了又约袁领导和医院的朋友吃了顿饭,其他时间多半呆在大哥家里喝酒和聊天。转眼就要返回公司上班了,这天,余红突然跟我说:“我考虑好了,你年前说的话有道理,我们可以去办个假离婚,这样你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能安心在外面挣钱。反正女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她的将来,你不会不管,相信你不会假戏真做。不过离婚协议要说清楚,你净身出户,以防万一呢。”
我有些怜悯余红,她为了女儿的未来和家庭经济条件的着力改善,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认可了我的荒唐建议。人家为离婚吵得鸡飞狗跳,打得头破血流,而我们却当成了吃饭穿衣般的小事儿,余红放弃了自己应牢牢坚守的底线,目的是为了“钱”。在我的料想当中,她应该说哪怕再穷再苦都认了,就是讨米要饭,一家人都要在一起,超出能力之外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追求,平安健康才重要。
我又有些鄙视我自己,为了图清静和嫌弃余红不够温情,而蒙混了头脑简单的她。话又说回来,她只要对我说一句话:钱你要继续挣,离婚的主意想都不要想。那么后续就不会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我延迟了一天返回公司,与余红办了离婚手续。我们约好,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了这事儿,特别是女儿。
“闲坐悲君亦自悲”。余红以为外面满地都是钞票,她不知道我已经拼尽全力,发挥了挣钱的能力,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更害怕鱼没捞着又湿了衣服,我只想一心一意打工挣点“本分钱”。相比在桃阳市上班,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我需要的是她情感上的体贴和关爱,而不是持续的压力与鞭策。由此看来,“理解”俩字的寓意太深奥了,我们忽略了它,就会让原本已自然顺利发展的故事演变成了不该发生的“事故”。
离婚对我来说,没有解脱和轻松的感觉,这是我不经意间的承诺,换来了更重大的责任。实话实说,我没有任何把握和信心,去兑现能挣更多钱的承诺,我能保住目前的工作“饭碗”就不错了。
回到公司后,我收起一切杂念,重归打工生活。永远做老板最关注的事,这一直都是我遵循的打工信条。华老板有事业心,他做的是“跑马圈地”,创建更大的产业;凡总是“本分人”,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水深”的地方他不会去,守住目前的摊子,把地上的每一粒米都扫进自己的兜里,这是他的追求。
由此,我把自己的工作划分了两个方向:一是跟随华老板的创业思路,认真学习和研读环保产业政策,剖析专业性环保园区的开发建设新模式;二是根据石坛环保园区的实际运营情况,提出开源节流方面的建议,以及优化管理流程和提升工作效率。这是凡总所关心的事务。
三个项目的申报材料在年前就已做完,我开始不断往返县城修改材料,并逐个进入申报环节。我没有动用公司的公车,都是独自一人带着材料乘坐公汽往返。如果天晚遇着公汽收班了,就找个便宜旅社住下,再买盒泡面当晚餐,次日一大早便赶到办事部门,静静等候经办人员上班,这既提高了办事效率,也体现了对经办人的尊重。
与在浦生公司的身份和待遇相比,我在这边的处境有着很大的反差,且不论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比这儿优越得多,单就我是柯董的专职“文字秘书”这一项,我在浦生公司的地位就高于一般的管理干部,出门有公务派车,出差享受高标准报销。而今,我蜷缩在小旅社,孤灯清影下,自忖如何与陌生人“谈笑风生”的技巧和办法,以此求得一点业绩,向新的“东家”证明自己的价值。
心理虽然有落差,但我不会让它留存太久。我既然舍弃了桃阳市体制内的身份,就要学会坦然面对体制外身份的不断变化,努力去适应每一处的工作环境和每一位老板的管理风格。老板的工钱不是随便给的,所谓雇佣,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我的目标是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被利用”机会。
八十六
随着石坛环保园区入驻企业数量的逐渐增加,我认为“客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价值”可以进一步延伸了,也就是增设新的客户增值服务项目。因为这些企业同属一个行业,他们的很多需求都是带有一定共性的。例如每一家企业落户园区都需要做规划设计,这必须由具有行业规划设计专业资质的单位来完成,企业虽然可以自主选择,但耗时长且价格不低。
假如我们能把入驻企业的规划设计业务统揽起来,公司就会有一笔可观的业务分成。
我向凡总汇报了这个想法,他有点发懵且充满疑问:一是规划设计单位愿意与我们合作吗?二是客户凭什么认可我们推荐的规划设计单位?三是我们怎么获取收益?
站在我的角度来说,凡总发懵是好事,这样才能体现我的“企业价值”,于是,我逐一给他答疑解惑。
第一是规划设计合作单位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社会上这一类的规划设计单位都在自己“找饭吃”,彼此竞争也厉害。我们园区有这么大的业务量,谁会不乐意合作呢?只能说,我们愿意与谁合作。
第二是客户凭什么认可我们推荐的规划设计单位?客户最关注的是设计费用,而我们基于与设计单位的合作关系,可以替他们争取到低于行业收费标准的“批发价”,另外在时间效率上,我们可以代替客户督促设计单位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设计成果。既省钱又省时省力,毫无疑问,客户肯定是接受的。
第三是公司怎么获取收益?我们的收益就是收取设计单位的合作费。设计单位在园区承接业务,有类似于“独家经营”的优势。园区项目体量大,业务多,足够设计单位“吃得饱”。我们是园区的投资开发商,也是园区管理和运营的责任主体,我们有把握、有能力为设计单位,统揽所有入驻企业的规划设计业务。作为对等交换,设计单位的每一笔业务,我们应按比例收取合作费用。
凡总听完很是兴奋,乐呵呵地表示完全可以干。那具体如何干呢?凡总把脑袋伸了过来,“亲切”地问我。
因考虑到个别敏感环节,我对此项工作做了适当分工。我负责联系和筛选几家具有专业资质的设计单位,并逐一安排他们与凡总见面洽谈,洽谈的主要议题是收取多少合作费用。这个方面我没有参与,要充分尊重老板的自主权和隐私权。
有钱挣的事情,凡总落实得很快,才谈了三家设计单位,凡总就选定了一家合作对象。因为是我的建议,凡总便安排我去跟踪落实后续的工作。万事开头难,合作协议签订后,我扮演客户角色与设计单位做了多次演练和模拟洽谈,重点是如何以设计费用的价格优势和完成设计成果的时间效率,来打动客户的心。
在随后与客户实际接触的过程中,鉴于客户普遍存在着戒备心理,我只做引见就退场,让设计单位和客户“单门对独户”促膝谈心,各行有各行的规则和门道,这一行也不例外。经过不懈地努力和卓有成效的思想工作,设计单位很快就拿到了项目设计业务。当第一笔合作费用汇到了公司账上以后,我感到凡总给我递烟的频次明显增加了。他有高兴的理由,因为兜里多了额外的钱;我有打工的成就,自己的这份工资拿得坦然。
园区各企业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项目陆续竣工投产后,园区员工数量随之不断增加。由于园区距离石坛村商业小街还有几公里的路程,很多员工休闲购物不是太方便,更为闹心的是,该路段屡次发生拦路抢劫和无故伤人等治安案件,员工出去胆战心惊,各企业意见很大,影响了整个园区的声誉和招商工作。华老板指派我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接到任务后,我马上到各企业走访调查,并迅速整理了一份《关于园区周边治安环境的情况反映》的汇报材料,然后拿着材料去找镇里的民营办领导,领导接待很热情并签署了意见:盼镇派出所引起重视并能解决。我拿着签字材料出门后,想想又不对,转头回去再找领导,说我这身份去找镇派出所,恐怕分量不够,问题能否引起关注,首先需要领导重视,所以恳请领导能亲自陪同去镇派出所一趟。不然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还是会一直赖在领导办公室的。
领导陪我到了派出所,虽然所长亲自出面接待了,但问题没法彻底解决(那时视频天网还没有普及),主要是警力不够,特别是晚上,警务人员巡逻的范围很大,不可能固定在某个地方。为此,所长提出四条建议:一是员工尽量结伴出行;二是晚上十二点过后尽量不要外出;三是派出所增加巡逻频次;四是发生案件迅速报案,以利于及时追捕。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治标不治本,治安隐患依然存在。园区员工一般都是三班倒,如果购置生活用品只限制在白天,既说不过去也会因此造成员工心理恐惧而流失。另外大部分员工是年轻人,在轮休的时候,哪能在房间呆得住呢?
这天,我经过公司员工集中宿舍楼架空层的时候,看到里面都堆着杂物,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于是找凡总建议。
“啥?你说建超市和网吧?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再说还要装修、铺货、购买设备等等,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不是很划算呐。”凡总是急性子,我话没说完,他就不断地摇头。
“凡总,治安环境这个问题不解决好,肯定会对园区的在建项目和后续招商造成严重影响。外围的工作我们已经做了,人家也最大程度地协调了,但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杜绝这个问题的发生。这需要我们从软件方面着手,改善员工的生活环境,尽量把大家留在园区,减少外出的必要。另外,我们采取招租的办法,公司不但不会亏本,还多了一条创收门路,这是一举双得的事情啊。”我耐心地说道。
凡总对最后的几句话有了兴趣,他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有什么好的操作建议呢?我们不可能全部投资的啊。”
“我们集中宿舍楼下面的架空层,面积有一千五百多平米,是水泥地面,现在只要把四周围挡起来,就成了密闭空间,可以直接对外招租,招租的对象是超市和网吧。里面的装修布置和消防设施,由租户自行负责,招租合同两年一签,租金逐年递增。这样园区里吃的用的玩的基本具备了,员工外出的必要性自然减少了,而我们进退自如,没有什么风险。”
“嗯,那租户好找吗?租金怎么定呢?”
“园区员工人数还会不断增加,我们只招租一家超市和一家网吧,这是看得见的生意啊,所以招租方面应该不存在困难。关于租金定价,还有物业水电公摊、清洁安保等问题,我建议就由物业公司一并落实吧,到时让他们拿出方案向你汇报后就行了。”我不是因为懒惰而推卸,是考虑到当权力超出能力之外或者侵犯到了别人的权力领域,是会有麻烦的。况且有些麻烦,老板们是不会主动出面协调解决的,他们希望下属各自为阵,不要过分团结,这样有利于自己掌握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