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彻夜长谈,第二天清晨昏昏欲睡的赵芷水被安排在一间道观的客舍后,楚愁和zhao纶鸿在山头随意散步,两人皆无睡意。对于他们这种修道之人,非战斗状态下,十几日不眠不食都不是什么问题。
“纶鸿,这些年过得怎样?”从昨天到今天早上,都是楚愁一直在说,灵鸿道长一直在听。这是楚愁第一次询问纶鸿问题。
“过的倒也不算艰难,天天皆可饱腹,且日日品读道家经书,那些来自东极道宫道祖的书籍以及历代宫主的书籍,差不多都读过两三遍了。也算是读过万卷书了。”灵鸿道长想了想答道,语气颇有些感慨。当年若不是楚大哥救了他并把他送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会将如何!
“倒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来,为了青旭道观鞠躬尽瘁的,若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可五品境界了,而不是在四品巅峰卡了数十人也没有前进一步。”楚愁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办法帮你了,你的这个情况就像一间历经风雨的屋子,四处墙壁皆是缝隙,存不了什么灵气内力。但我能让你体内内力流失的慢一些。十年内是不会跌回三品境界的。”
“谢楚大哥!”灵鸿道长作楫感谢,眼中都是诚意。
“纶鸿,和你楚大哥还客气什么?”楚愁笑了笑,“还是和当年一样拘谨。”
“哈哈哈,楚大哥,我这叫初心不变。这一点最难能可贵啊!”灵鸿道长这几十年来第一次哈哈大笑,觉得很快意。
“这么多年了,我心中其实一直在想念楚大哥,感谢楚大哥。我刚开始的时候,修行的动力便是您,只是后来随着世事变迁、时光荏苒,我就把这个梦深深埋在了心底,将全部心思放在了青旭观的香火情和我自己的修道上了。”灵鸿道长看了眼远处的青旭观,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是挺羡慕楚大哥的,一生快意江湖、高歌纵马,逍遥度此生。”
“说起羡慕,我更羡慕你这种人,心有所归且能归下。我虽然心有所归,但是……”楚愁默然无言,只是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脸色如常。
“楚大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灵鸿道长一脸讶异,不相信楚愁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放下是放下了,但是放下了执念,又拿起了回忆。以前有执念,心中平淡如水;现在放下了,心中却是风起云涌。”
“那……楚大哥,不知你接下来准备去何方?”灵鸿道长本来还想开导一下楚愁,正如他天天对着那些求签之人一般,只是话还未出口,意识到了面前之人不是那些山下百姓,而是自己仰慕的楚大哥后,就将要说的一些道理咽下了肚子。
“先把东域转一转,然后再去北荒,后来去西极还是中州,到时候再作出决定。”
“嗯。楚大哥,真怀念以前你带着我走江湖的时候啊!即便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掉!”灵鸿道长感慨道。
“如今的世道虽然不好,但江湖,还是不错的,没有想象的那么遭。”楚愁看了一眼灵鸿道长,笑了笑,“想不想下山去走一遭江湖?”
灵鸿道长闻言愣住了,不知所措。他自从上八十多年前上了青旭山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下过山,那些日常需要下山办的事情,以前都是他师父下山或者是师兄门下山。后来师父兵解升天后,师兄们也陆续离去,就剩他自己了,不过他的徒弟徒孙都成长起来,能够独挡一面了。但他再也没有年轻时候下山走江湖的欲望了。他在这山上一待,就是八十多年。
“想……只是我现在……”
“我现在已经是两个多甲子年龄的人了,还不是重走一遍江湖?走江湖,不分年龄大小。只要心中有侠气,何处何时不可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活着的时候,不仅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是浅。”楚愁把手放在灵鸿道长的肩膀上,拍了拍。
“哈哈!趁我孙纶鸿现在还能走得动,经得起颠簸,就走他一次江湖?!”孙纶鸿抛去了“灵鸿道长”的称号,笑着说道。
“善也!”楚愁笑着点了点头。
“楚大哥!保重!”
“你也一样,保重!此去一别,可能就是今生你我最后一别了,你可是我这次走江湖遇到的第一个故人,这两天算是尽兴了!”
“哈哈!能让楚大哥尽兴,吾心甚慰也!”
当天就传出了一个消息,青旭观观主带着他最小的那个十几岁的徒孙,开始云游四方,行走江湖。
从此,世间就又多了两个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江湖郎。
楚愁望着孙纶鸿和那少年道士下山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世间还是有不少心之向阳的人,这个世道终究不是想象的那么黑暗。世路多崎岖,人生多无奈。
世路崎岖正如那人情反复,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有时候难得糊涂,有时候难得清明,又有时候则是既糊涂又清明。正如大智若愚,大愚若智那般,世事要是一直去一根筋般的计较,结果不会太好。但要是一直云淡风轻,不管对什么事情心里都会起伏,更是不好。
该云淡风轻的时候,就要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该风起云涌的时候,更是要仰天放声高歌心中不平。
楚愁一人独自漫步在青旭山上,听虫鸣鸟啼、看秋叶归根,心中想着一些过去的事情,就像在看一场场旁人的往事,云淡风轻。
忽然间,行至一片青翠竹林,穿林而过,遥见清潭,水尤清冽,此地无虫鸣无鸟啼。
楚愁停下了脚步。因为在那清潭旁边,有一小片白丁香花。
花香淡淡,飘入楚愁鼻中,进入了他的回忆中,更进入了他的心中。
丁香花开,佳人可归矣?
“不可矣……”楚愁喃喃自语,然后又想起了一句话,放声高歌道,“谁与年少比轻狂?敢把相思作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