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切~哐切~哐切切~”
从京城南下沪市的火车,行驶在初夏的夜色之中,富有韵律的铁轨撞击声好似一首催眠曲,让车上拥挤的旅客沉入梦乡。
李野也挤在座位上闭眼假寐,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人体生物钟的作用正是最大化的时候,就是他这个挂逼也免不了的有些疲惫。
突然,李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戳。
他睁眼一看,发现是坐在对面的韩霞,正紧张的看向自己的侧后方。
“李野,那边有扒手。”
李野慢慢的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一伙宵小之辈,正准备对着一名妇女行不法之事。
而且对方有人放哨,有人掩护,有人动手,显然是技术含量不低的专业团伙。
如果是上辈子的话,李野绝对会继续蒙头大睡。
在一个老太太跌倒俩小时都没人敢扶的时代,不蒙头大睡,难道还不开眼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看看宋小宝和沙溢那个“你们摊上事儿了”经典片段,还品味不出里面那小人物的淡淡哀伤吗?
但是现在,李野不是小人物。
“我钱包呢?哎呀我钱包呢?钱包不见啦~~~”
李野清亮高亢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车厢,惊扰了近两百号旅客的好梦。
其中就包括即将破财的那位妇女。
“谁钱包丢啦?谁”
“你喊个什么,快看看自己的钱包就行了,别喊!”
无论是座位上、过道上还是座位底下的旅客,全都睡意全无,纷纷检查自己的钱包。
而那几个默契配合的宵小之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伱,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老六,你刚才干私活了?”
“没有啊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吃独食,再说那小子一伙十几个人,也不是咱该碰的肥羊啊?”
“那他怎么丢了钱包呢?”
“大哥,他应该是诈咱们,刚才我看见那个小妞儿往这边看了,本来觉得她不敢管闲事,没想到还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
“要不什么?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换个车厢。”
一伙宵小起身走了,临走的时候,老六还对着韩霞瞪了一眼。
韩霞硬气的回瞪了一眼,但是小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跳的厉害。
因为这时候她才发现,对方竟然有七个人。
等到那伙儿全都离开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一阵阵的后怕。
没有经历过的危险,终究不那么真实。
就像男人没有嘴皮子上的懦夫一样,喊口号的时候震天响,但真正第一次上战场,尿裤子不是很正常吗?
韩霞、胡曼、严进步等人都醒了过来,看着安静的李野,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妥。
因为路上不太平,所以李野这次是跟八人小团体一起坐硬座回家的,没有再自己坐卧铺。
而且王坚强、王强东还有几个退伍兵,也跟着李野一起回清水,十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保证了绝对的安全。
如果今天她们没有李野等人的陪伴,就凭韩霞多看了人家一眼,说不定就要遭遇很大的麻烦。
不过勇敢正义的人还是有的。
子弟兵出身的王强东凑了过来,低声问李野:“那些人应该去隔壁车厢了,我们要不要制止?”
李野稍一考虑,就道:“你们和我去找列车长。”
王强东点点头,喊了其他几个退伍兵,跟着李野去找列车长。
找到列车长,李野亮出了自己的作协会员身份,提出了自己的小小要求。
几分钟之后,整列火车所有车厢内的扩音器都循环发布了一条广播:“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列车上疑似出现扒手,请大家注意看护自己的行李物品。”
等李野回到座位上,韩霞看着李野道:“就这样算了?车上不是有”
李野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
83年的时候,全国J力才七万人。
如果对这个数字不明白,那么对比港岛一共700万人口,却有3万皇家J察,就明白其中的问题了。
一节列车上就那么几个人,一个月才几十块,你还想做什么?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在下一站的时候,胡曼等人借着月台上的灯光,看到那伙人下了火车。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李野这种“软处理”的解决方法也是有作用的。
胡曼小声对韩霞道:“他们竟然有十几个人。”
韩霞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道:“幸亏了李野,可是我记得去年还没有这么厉害.这可怎么办呀!”
严进步、王坚强等人也是面露忧色,这时候的大学生,心里真有忧国忧民的意识。
但是闭着眼睛的李野却道:“放心,物极必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朗朗乾坤很快。”
现在已经是七月份,再有不到一个月,很多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这可不是一句笑话,而是一句口号。
。。。。。。天色大亮的时候,经过一夜“哐切”的火车终于停在了东山省城的站台上。
李野下了火车,发现老爹李开建没来接站。
李大勇疑惑的道:“开建叔不是说要来接我们吗?怎么没来啊?”
韩霞当即笑骂道:“你是什么级别的干部,接你一回还习惯了?赶紧去挤公交车,去晚了都没座位。”
众人赶紧去挤公交车,好悬没有挤上去。
从省城去清水县的班车每天只有两班,上午挤不上去就得等下午那一班,下午挤不上去就只能在省城过夜了。
大客车十点钟过了母亲河,一路摇摇晃晃顺着公路往清水县行驶。
在距离清水县还有二十公里的时候,李野发现前面路上停着一辆东风140,蹲在地上补胎的俩人,正是便宜老爹李开建和司机老霍是谁?
“师傅,停车停车。”
李野赶紧喊停大客车,跟李大勇等人下了车,结果后面的韩霞等人一股脑的下车帮忙。
李开建看到李野,也是笑着道:“这次起了个大早,还没赶上晚集,你们等一会儿,轮胎补好咱们就能回去。”
“不急,不过怎么一下子坏了仨轱辘?”
李野瞅了瞅地上的三条轮胎,感觉非常意外。
这辆东风140才出县城20公里,按理说不可能同时坏掉三条胎。
要不是这年头的汽车司机都是半个修理工,自带补胎工具,今天这车就要撂在半路上了。
正蹲在地上忙活着补胎的司机老霍自嘲的笑道:“唉,丢死人了呀!
今早出车大意了,没有围着车转一圈,这要是让那些徒弟知道了,我这师傅的老脸都丢光喽!”
“师傅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我可没取笑您,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要不你从后轮倒一条新胎过来吧!要不然这俩前轮的轮胎就都有补丁了,不安全。”
这年头的补胎技术没有后世那么好,140是载重卡车,前轮单胎补个大垫子确实不太把稳。
结果李野还等动手,工程兵出身的王强东已经带着几个退伍兵麻溜溜的干活去了。
李野凑到了李开建身边,低声问道:“有人使坏?”
李开建呵呵笑了两声,眼神往清水县的方向瞥了瞥,鄙视的啐了口唾沫。
“一群没胆子的东西,净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李野顺着李开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北面公路上的几辆摩托车。
这年头,摩托车可是非常稀罕的,而同时出现几辆,那摆明了就是不正常。
李野琢磨了一下,问道:“是在路上劫财的,还是冲着咱们来的?”
李开建摆摆手道:“你不用管,一群连小毛贼都算不上的孬货罢了,刚才过来转了一圈,我摇把还没拿起来,他们就吓跑了,比北边草原上的兔子还胆小。”
李野这时候才看见李开建的脚边,放着140卡车那根一米多长的启动摇把。
李野略一琢磨,就低声问李开建:“是三水回来了?”
两个月前李忠发去京城的时候,就跟李野说三水出来了,而且还把走私生意越做越大。
当初他就是想做水货摩托车的生意,才跟靳鹏等人闹翻了的,现在李野但凡想想,就能猜到他身上。
“呵~,”
李开建拿出一根大前门点上,讥笑着道:“这事儿你甭管,你爷爷说了,他嚣张不了几天,
干着不上台面的买卖,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结果他倒好,还整天炫耀生怕不知道他有多能耐,
前些天他带着一帮人去了河湾乡,拿钱逼着人家把闺女嫁给他弟弟,人家不愿意还打断了人家的胳膊.”
李野真是很惊讶,他知道三水很狂,但没想到狂到这个程度,这都狂的没边儿了。
“那家人把闺女嫁给他了?”
“没有,你爷爷给他搅了,”李开建道:“等到风雨来临的时候,先开刀的就是他这种傻瓜,谁把闺女嫁到他家算是瞎了眼了。”
李野愣了愣,问道:“爷爷说什么时候要来风雨?”
“最多一两年,”李开建吐了口烟圈,道:“你爷爷已经在队伍里干了四十几年,猜也能猜出个形势了,真当上面的人是聋子瞎子吗?”
“.”
李野震惊之余,不禁对李忠发生出了深深的敬佩。
李忠发没有作弊器,但是凭借对政策习惯的熟悉和多年的经验,竟然推测出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轱辘修好了,上车走喽!”
老霍把修理工具装进了工具箱,招呼着众人上车。
李野吩咐王强东道:“把那绳子捆车厢上几道,大家上去之后一定要抓牢绳子,这路可颠着呢!”
王强东道:“明白,以前我们在部队,就是把车开的飞起来,上面的东西也一件不少。”
李野和王强东捆好了绳子,抢着上了驾驶座,笑道:“我好久没开了,过过瘾。”
老霍大度的道:“随便开,这车在我手里,就跟新的一样。”
胡曼、李大勇等人嘻嘻哈哈的爬上了货车的车厢,都在庆幸今天又可以被李野直接送到家门口。
但是她们绝对想不到,接下来李野要带她们玩一把过瘾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