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一直以为,文乐渝是个镇定、安静的女孩子,就像一只刚刚长大的橘猫一样,对于任何未知的东西,都保持着足够的畏惧和谨慎。
【老鼠好吃吗?你给我望风,我抓一只尝尝。】
【长虫厉害吗?嗯,咱得小心点儿,别被它给咬了。】
但是当文乐渝握上方向盘之后,李野却发现她的谨慎和畏惧不见了,那种操控机械的冲动和好奇,在她的心里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方向盘还打的一歪一扭呢!小手就“咔咔咔”的把档杆一通扒拉,比李野这个老司机看起来还要莽,还要急切。
李野赶紧摁住文乐渝的手,耐心的道:“二档就行了,咱不急着过去,可以在路上多享受一会儿二人时光。”
李野点点头:“那是很厉害。”
文国华看到了李野和文乐渝,笑着跟他们俩挥手。
文乐渝在驾驶上的天赋,竟然出乎预料的好,就从中粮大院跑到东城酒店这一小段路,李野感觉她已经比当年在驾校遇到的大部分女司机都强了,
起码她不会面对路上的一个行人,出现大脑空白茫然失措的现象。
但这个本事,算不算家里给你的助力?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就不跟他们在一条起跑线上好吧?
“你们俩在那里看什么?还不过来?”
而且刚才她刚刚上车的时候,明显的有些急切,好似恨不得明天就能成为老司机似的。
潘小瑛跟李野说的几句话看似热络,但又恰到好处的保持了距离,而在教文乐渝打球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调整了语气和态度。
文国华比文乐渝大四岁半,今年二十七,那么这个潘小瑛就是二十五,去年就是正科,就是在八十年代初这个特殊年代都非常快了。
潘小瑛没有让李野感觉出她是个二代,但也绝对没让李野感觉她是个普通人。
潘小瑛只用了几分钟,就化解了跟李野和文乐渝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
但是李野又能很清晰的感觉出来,潘小瑛这不是一般的“自来熟”,也不是那种很强的“亲和力”,而是一种段位更高的与人交流方式。
“走,过去见识见识,你要是不喜欢,就少说话,咱们打个招呼就走。”
“不错不错啊!小渝你比我第一次上路的时候强多了,就是有点紧张,伱的肩膀酸不酸?来,我给你揉一下,别不好意思,咱俩都啥关系了?在车里也没人看见”
文乐渝感觉到李野手上的劲儿小了,有些不乐意,她刚才可真是累着了呢!虽然肩膀不怎么酸,但李野摁的真舒服。
想想吧!一个大学毕业生才六十块钱工资,打不了几个小时就花光了,一般人真玩不起。 一般人越玩不起,就越是受到一部分人的追捧,保龄球竟然被包装成了一种“高奢运动”,在内地爆发式的发展,最贵的时候涨到几十元一局的价格。
文乐渝瘪了瘪嘴,说道:“我爸虽然看着脾气冲,但可心疼我妈了,所以在家里我妈说了算没问题,但我哥这人心里可不吃委屈,这以后要是闹别扭”
文乐渝乖乖的开始挪车,磨磨蹭蹭一分多钟,终于把车停的板板正正,自己看着都舒服。
原来她是心疼李野,心疼他为了年初二孝敬丈母娘,而驱车五百公里从老家赶着进京。
李野仔细瞅了两眼,低声道:“你说她很厉害?没看出来呀!看看你哥,笑的多欢?”
而文乐渝现在还没结婚呢!已经把目光放的长远,知道体贴自己的男人了。
李野和文乐渝进了球馆之后,看到现场十二条球道只有一半人在玩,而文国华正在跟一个短发女生打球。
拉手刹、熄火,文乐渝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他们认为击倒木柱可以为自己赎罪、消灾,击不中就应该更加虔诚地信仰“天主”。
文乐渝微微转身,一边让李野给她揉肩膀,一边嘻嘻的道:“我要尽快学会开车,那样的话等我们以后去清水过年,回京城的时候我就能帮你开一半的路程了。”
文乐渝无奈的点点头,忽然又对李野道:“你放心,我不会变得跟她那样厉害的,咱家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文乐渝低声道:“听说她在工作方面很厉害,比我哥还小两岁,但去年就是正科了。”
不过既然文乐渝想学开车,那李野就必须要把教练的担子给挑起来。
李野抽了个空档,低声的问文乐渝:“小渝,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你妈的影子,你妈不会是照着自己,给你找了这个嫂子吧?”
“怎么会?文叔叔现在吃苦头了吗?你这话要是让你妈知道,还不打你的屁股?”
“.”
他现在才明白,以前一直对汽车驾驶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文乐渝,怎么突然间拿了驾驶本了。
等到过上十几年,众人尝试过新鲜感之后,价钱打骨折都没人玩了。
她都没有考虑过“今年在我家,明年在你家”的打算,而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分担,减轻丈夫的疲累。
但其实保龄球这玩意儿,刚开始就不是一项运动。
但是接下来两人就见识到这个潘小瑛的“厉害”了。
保龄球最早开始于公元3世纪的欧罗巴。天主教徒在教堂走廊里安放木柱,用石头滚地击之。
保龄球在八十年代初开始进入内地,但基本上都属于豪华酒店的配套项目,玩一局要几块钱,属于绝对的高消费娱乐运动。
“下面下面,对对对,诶呦嘶~~”
“怎么不摁了?就几下呀?”
。。。。。。。。
李野和文乐渝按照文国华的约定,进了东城酒店之后直上三楼,拐了两个弯之后,看到了一个在这年头还非常稀少的保龄球馆。
至于说家里使劲没使劲儿,就不太好解释了。
“.”
文乐渝瞄了潘小瑛一眼,低声道:“你也觉出来了,你说以后她要是像我妈那样,我哥岂不是要吃苦头?”
一个愿意分担的妻子,是一个男人生命中最幸运的邂逅。
李野掏出了手帕,而文乐渝也默契的把小脑袋凑了过来,让李野帮她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这会儿文国华正和那个潘小瑛你教我、我教你,看样子好像相处的非常愉快。
李野知道新手上路的弊病,肌肉太过紧张,肩膀和小腿最容易发酸,揉一下特别舒服。
“.”
李野不由的想起了上辈子看到的一个视频,丈夫驾车近千公里去岳母家过年,老婆上车之后吃零食、睡觉、刷手机,全程十几个小时,没有帮助老公开一会儿的意识。
文乐渝顿了顿又道:“听我妈说,她这个正科家里没使劲儿,全是自己的本事。”
“小渝你真棒,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最基本的练习,你先加一点油门,然后轻踩刹车,不断的交替,形成肌肉记忆.”
李野缓缓的摇摇头:“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上忙的,你别瞎操心了。”
“你就是那个七寸刀锋吧?当初那本《烽火逃兵》可害得我好苦啊!我是看完了前面的,就想着后面的,我爷爷还逼着我给你写意改情节,结果你不改,我爷爷就怨我没用”
文乐渝领着李野走了过去,还不忘提醒李野“她要让你感到不爽咱掉头就走,不惯着她。”
“当然没有,”文乐渝得意的道:“我坐在椅子上练了很久的,我最多半年就能熟练驾驶,”
李野微笑着旁观了一会儿,就敏锐的判断出,潘小瑛在跟文国华、文乐渝和他触的时候,可以让三个人都感觉非常的舒服,就这份与人相处的能力,简直登峰造极了。
“哦哦,这边酸吗?还是这下面?”
也就是说,文乐渝已经考虑到跟李野结婚之后,过年期间需要清水、京城两头跑的问题了。
李野的手上一松,愣了一下。
文乐渝歪头看了李野一眼,乖乖的放弃了挂三档的欲望,而且还把油门收了一大半,让红色的桑塔纳跟小乌龟一般在空旷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这玩意儿以前就是一种迷信,只是后来被发展成了跟斯诺克,高尔夫,网球一样的“贵族运动”。
只不过到了东城酒店之后,文乐渝犯了新司机的通病,停车熄火把车一撂就要走,哪里管横了几个车位,占了多大地方?
“小渝你再坚持一下,咱们再往左挪个半米,开车看技术、停车看人品,人家看你把车停的又顺溜又板正,就知道你是老司机.”
像文国华这样的人从小在家里听到、看到的,就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到了单位之后,他们对于体制内的各种条条框框非常熟悉,凭自己的本事确实能能如鱼得水,
【这个女人,是个混体制的天才。】
李野暗暗松了口气,这老款的桑塔纳一共就四个档,挂三档一脚油门都能破一百了,新司机跑一百.闹呢?
“小渝你别那样拿球,等我喊个人过来给咱们讲解一下,我也是第二次来玩儿,一点都不会打,咱们随便打打,挨到饭点儿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文乐渝努了努下巴,给李野介绍道:“喏,那个就是潘小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以后就是我嫂子了。”
“小渝你天赋很好,但也不要觉得厌烦,只要能够清晰的分清楚油门和刹车,就不算是新司机了”
“.”
李野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小渝,你跟她不一样的,你就是再变,也跟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