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各自心
张子深的提议明显具有很高的实用性,就算哪吒心中十分不愿意他提出的“七还丹”计划,可眼下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那“七还丹”是有病治病,没病防身的高级货色,自从被造出来那一天起,除了因为炼药者自己技术不过关,使得良药变毒药了几次之外,还真没听说有吃死人的——连虚不胜补的都没有——可见其珍贵!
说实话,哪吒对于这个计划还是有几分动心的,那个“七还丹”就他现在通过乱七八糟的传闻,而整理得出的药性而言,只要哪吒在服药中略用些小手段,别的不说,单就近期而言,确有调养身体,加快修炼的作用。
不过,这么好的药,想要拿到手,那自然也就要有相当好的代价!
哪吒心中颇费踌躇——虽然他现在说不出话,作不了表情,甚至无法给外人一点可以具现化的暗示,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苦恼起来,究竟要不要呢?
“不行!”
哪吒的苦恼还没用完,就听见陈月茹厉声反对,这种坚定而果决的立场,瞬时便把哪吒从身体上的无边苦痛中解脱出来,兴致高昂的听着,能厚着脸皮向几个不甚熟悉的师姐妹借药的母亲,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怎么?”不单是哪吒,便是张子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半晌无言。
不能看只能听的哪吒不由有些郁闷起来,方兴未艾的八卦精神,转眼又被身体上形象而又具可触的巨痛现实打败,胡思乱想也止镇不住的身体反应,突然让他有些后悔自己所行的功法了。
嘤嘤的哭声又传进了耳中,哪吒不由哀嚎一声,有些愤懑暗自促着自己老娘赶紧说相关八卦信息。
“好好的,你又哭什么!”张子深的声音还是充满了无耐,显然对于这时的眼泪并没有相应的抵抗措施。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那么聪明……”
抽咽的陈月茹半天才断断续续说完的话,让暗自里光明正大偷听的哪吒险些翻了个白眼,这年代,只有怕自家孩子笨的,什么时候连聪明都要遭人嫌了?
张子深显然也是又气又笑,道:“你不是老觉得流风资质不如他弟弟,是你一块心病吗,如今流风有这本事,不正好和流云一文一武,你怎么又嫌起来了!”
“你就知道笑,你想过孩子的将来吗?”陈月茹显然对于张子深的表现大不满意,一声反吼过来,才慢慢道:“我本想着,流风资质差些便差些吧,总有他弟弟在上面顶着,他们兄弟之相的感情,比对咱们俩还好些,我心里总觉得高兴,现在我们能护着便护着,再过个两百来年,便是想着将来我们不在了,有流云,他总不会受欺负!”
张子深见她又说这些,不由有些头痛,道:“你也说了,总有流云照应着,流云那孩子,便是三师伯见了,也说他这是修真界顶好的资质了,这些年咱们几乎什么灵药都没给他用过,可现在还不是不比这山上哪个师兄弟差分毫!流风,流风你这也见了,能把李方宇那小崽子打成那样,又是什么相与的了!又有些阵法资质,若蒙了主峰上哪个师叔青眼,那以后……”
“以后,要让那些老不死的要去,哪还有什么以后!”陈月茹听到这,厉声打断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你当真忘了个一干二净吗?这回天地变动,两百年,最多三百间,必有一场修真界的大乱,要让流风入了主峰那些人手里,哪还有什么活路!”
“月茹,”张子深苦笑道:“主峰那毕竟是……”
“我自然知道那里修行是最好的!”陈月茹又打断道:“可那里人死的也是最多的!上次修真界的乱斗,那时咱们虽是未入宗,可你想想当时,再看看现在,也当想的出,那时打的有多惨!堂堂“方证峰”,算着再老一辈的,竟也只有六个合体期以上的高手,其中还有近半是带伤修养的,你想想,那是什么样的惨样!”
陈月茹冷笑一声,道:“当初的事,你难不成就全忘记了不成,咱们浩天宗毕竟当年也是阵法起家的,虽说这几千年来没落了,可这倒底是怎么沦落到现在这竟连一个阵法宗师都没有的地步的?咱们虽没见过他们,可还没听过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张子深静默半晌,长叹一声,道:“元气变动,正是我辈留下后代的好机会,可哪个门派都多了这么多后辈,每个宗门都有了这么多资质出众的弟子,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几分念想,一到这一辈弟子成长,自然而然就要争斗一番,再立修真界几大门派势力划分,这些年来,从未变过,我们在这时留下流风流云,却也不知是对是错!”
“不管对错,我们作父母的,总要谋划一番,总不能让咱们孩子平白作了他人的垫脚石!”陈月茹目光坚定,眼角泪干,声道:“流云的事咱们管不了,他那等资质,再过两三百年,便是超过咱俩,也不奇怪,咱们便是想管也没那等本事,可流风这事,你总不能就这么装聋作哑,阵法宗师,嘿,不说什么阵法,只要和这些拉上点关系的,在这时候,又能讨得什么好了!”
陈月茹看了一眼张子深,才道:“像阵法、炼器、合药这些大师,若是平时,自然身份尊荣无比,可在这乱时,一堆敌对势力盯着,他们便是放了那些高手,也断然不会对这些有一长处的人客气,你也当记得,方师叔讲过的那事,千年前,主峰那些人用一位炼器大师为饵,想把“无忧谷”那些人一网打尽,可最后呢,打倒是真打尽了,可那位精通炼器的师伯也生生被那些人临死反扑杀了!”
“这终究是少见之事!”张子深摇头道。
“哪里是什么少见!”陈月茹冷道:“别的都还好说,可流风精通的阵法,阵法大师可不比其他,总要和那些正经高手一起出动,不管布阵还是破阵才能有用,虽说一个个顶好的法宝护着身子,可你看看咱们山里的情况,就当知道他们一个个的死的多冤!那些精通阵法的,哪有几个还能修为高绝的,哪个不是比所斗的人低上几个境界,被人家顶上心的惦记着,到底能活命到什么时候,谁又能说得清!流风,流风又是这样,身子伤成这样,以后修行是势必跟不上了,再过个两百多年……”
“行了行了!”张子深眼见陈月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便无奈之极的摆了摆手,慢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龙虎保命经》嘛,我和你练就是了,总不能让你儿子日后真吃了亏!”
陈月茹知道心思被看破,不由脸上红了红,轻轻拉过张子深的手,和声道:“我知道你心气高,虽然嘴里不说,可心里其实总觉着你能修到合体期,可流风他……”
“我说练那《龙虎保命经》可不是白练的,你要静心给我好好练,不管如何,总还有几分能冲破合体期的念想,”张子深一笑,深深看着陈月茹,止住了她想说的话,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要知道我的意思,我总不能为了那两个小崽子就真这么一了百了,趁着这些时候,总要争上最后一下!我也不耽搁你的事,一百年,我只求这一百年!咱们还有两百多年寿算,去了这一百年,炼成的“龙虎金丹”也足以换一颗成色不错的“夺天丹”来了!”
陈月茹一听,便有些发急,可刚要开口,张子深又道:“不许反对!要不然我就把你的打算告诉流风,你看他到时候用不用那“夺天丹”!”
陈月茹张了张口,听见张子深这孩子气的威胁,不由下了心头之急,轻道:“好,都依你!”
张子深见状再叹一口气,抱过妻子,喃喃道:“月茹,一百年,咱们就还有一百年了,我其实不想这么快就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不是有我陪着吗!”陈月茹感觉着丈夫不疾不徐的心跳,也喃喃道:“流云一百年,元婴期,不,出窍期也大可能,总不会再吃亏了,咱们燃尽修为寿元的“龙虎金丹”,总能换回个“夺天丹”,有了“夺天丹”,流风的资质就不会再拖累他,只要他服了“夺天丹”,三百年后,以他的聪明,分神期就大大有望,要真像着田师弟说的那样,甚至能不比流云差,到时候他们兄弟俩相扶持着,总不会再被人欺负,被人拿出去送死了!”
……………………
哪吒醒了,在经过七天的昏睡后,精神百倍的哪吒一跃而起,将还守在他身边的陈月茹吓了一跳,虽然一直活蹦乱跳的哪吒十分反对,但陈月茹还是硬拉着他去找了个精通医道的师兄,作了个全身通透的检查,才让他正式脱离掌控,找同样闲不住的张流云笑闹个不停。
一身伤势自然是了无痕,可从那位师兄临走时欲言又止的神态上,陈月茹和张子深就知道,哪吒的身体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至少在修真一道上,已然离资质上佳这个评语越行越远。
面对都快把头痛写在脸上的张子深夫妇,哪吒绝口不提他在昏迷时偷听到的那串意犹未尽的交谈,只是郑重其事的把连流云在内的一家四口找到一齐,信口开河,天花乱坠的讲了一通“流风奇遇记”,当真把一切神通灵异都推到确实存在的“上古大仙”——太乙真人头上!
虽然张子深明显对于这位仙人竟把传承放到浩天宗山门内,并且这么多年来一堆门里的散仙真仙也没发现过而感到不解,但在哪吒用一堆“专业术语”来讲解这种的禁法的存在运行方式之后,他终于明智的放弃了心中的疑虑,相信他自家儿子确实是天资纵横、人品无双,正应了当年那位心理变态的上古大仙的非人条件,才会有如此际遇。
而大言不惭的哪吒更是露出一幅尽在掌握中的神情,把前段时间自废功力的事也说得尽善尽美,一切如同所料,正能用这种体质再修行真正的上古仙道,这半真半假,虚实相合,又实实在在的讲了一遍金光洞入门口诀后,陈月茹终于也相信了这万分诡异的“事实”,不再对儿子先前所受的委屈斤斤计较——当然,想要她再对齐云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笑脸相迎,那也是绝然不太可能的。
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哪吒很自然的就开始了他的新的惩程,再一次的重修中,先前的积累终于显出了威力,心中再无顾虑的他做起事来越发肆无忌惮,种种奇异现象统统推到不太可能越界而来的太乙真人身上,让人听得头晕目眩的修行法诀,在让张子深切身了解其威力之后,终于不再对哪吒放弃浩天宗功法事说三道四,也让一直对哪吒修为不明不白的陈月茹放下了心中不安。
惟一可恨的,就是那誓不让人省心的张流云,在见过哪吒无双神威后,不再去齐云峰倒没什么,可却又要死要活的去练那《云篆大道经》,心有余悸的哪吒哪有这胆子,在看着流云不配合之后,从山谷赶着他到朝阳峰,再从峰上赶回来,赶着他打,绕着他们家的山谷跑了三五圈,也没消了他心中的念想。
最后妥协的却还是哪吒,想了半天,觉得问题虽然严重,可存在的利益却也不小,有了自己前车之鉴,只要不像他先前那样想着两头讨好,在经《云篆大道经》为主的前提下,只进行一些小修小补,作为经验丰富、学承圣人的金仙转世来,也不太可能就把人给练死了,所以在张流云的呼万岁中,流云也开始在张子深陈月茹的胆战心惊中,开始了自己绝然不同于前人的修真之路。
一切,似乎都这么按着这正轨,开始他们各自的缓缓前进,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