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枝桠相互搔抓。
伴随着持续的沙沙声,无数叶枝被抖向地面。
有些枝叶落在了地上,有些枝叶盖在了徐奋的身上。
蔚蓝的梭形肩甲被数片绿叶覆住,怒气冲冲的徐奋却恍如未觉。
他肥硕的脸庞上,双眸腥红,五官扭曲,额上青筋毕露。
那攥紧丝帛的双手指节森白,咯咯作响。
“事已至此。”
冯钰跃下树枝,他的身子随着无数枝叶,飘落向地面。
“再多说什么,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踩在伏叠在一起的树叶上,冯钰挺直着腰身。
他低垂着眼帘,虚眯着眼眸。
“躲是躲不掉的。”
冯钰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徐奋身前。
“道门已经下了令,我们只能遵从。”
闻言,徐奋深深的喘息了起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眸间的腥红却开始褪色。
“这已过去了许多时日。”
“以那两人的修为,我们没有胜算的。”
闻言,冯钰略蹙眉头,嘴角略翘。
他脸上露出轻笑,依旧背对着徐奋。
“我曾说过,我和吴南是同一类的人。”
叶枝还未落尽,冯钰略微昂首。
绿叶和枯枝在他的视线中飘荡滑翔,从枝叶缝隙间投落的净白天光时不时被阻挡。
光暗的影子,交替映在了冯钰的脸上。
“事实上,我和他不一样。”
“他值得获得荣誉。”
“可结果,他却成了死尸一具。”
冯钰深吸了口气,有意的压低了声音。
“我不如他。”
“所以。我才能活着。”
脸色渐渐平复,徐奋紧皱起眉头,眼中的眸瞳微动。
“吴南会死,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你我深入敌军,既然没把握攻灭敌方主将,就应该力保能全身而退。”
“我们已经尽了力,没有做错。”
徐奋语速略快,脸色却略显苍白。
他紧盯着冯钰的后背,眼睛连眨都不眨。
“我们没错。”
最后一片细长的枣叶,飘过冯钰的身侧。落到了他的脚前。
“吴南身受重伤,体内罡元稀薄。”
“却施力强为,真是自不量力。”
看着落在脚前,躺在地面上的叶片,冯钰眼中尽是掩不住的轻蔑与不屑。
“他就不该来。”
眼中的不屑迅速淡去,冯钰略扯了扯嘴角。
他抬起头,将视线从落叶上移开。
他终于转过身,开始直视徐奋的脸庞。
“可他不来,仅凭你我?”
“我们不会去冲阵。”
“因为我们的命。对我们自己而言,才是最贵重的。”
四目相对,冯钰面色平静。
迎着冯钰的目光,徐奋坚持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道门的令鹤,不可能只发给你我。”
“这次,我们有胜算。”
闻言,徐奋猛的抬起了头。
他看着冯钰。欲言又止。
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沿着冯钰在树枝间眺望的方向,距离冯钰和徐奋所在的那片树林不远的地方。
一支军卒近两千的部队停驻在湖畔。
骑在周身乌黑的骏马背上,白将军看着停在身前不远处的“鹤”。皱起了眉头。
布帛不是纸张。
本不适合折叠。
但布帛的一角蘸着张永用指血绘的符,布便叠出了“鹤”。
沉默了一会儿,白将军朝着令“鹤”伸出了左手。
他翻转起手腕,摊开了左手。
“鹤”扑打着短翅,飞到了白将军的手掌上。
一道青光闪逝,“鹤”变回了布。
布在白将军的手掌上摊开,他伸长了脖颈,看着布上的字。
他将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的身前,宽广的湖面散射出粼粼波光,清脆的湖水中却一直涌动着暗流。
看完了布上的字,白将军深吸口气。
他略微抬起头,看向了暗流汹涌的湖面。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并用,小心的将布帛叠成方块。
将布块放入了腰带间,白将军翻身下马,走到了湖边。
他拿着长矛,将矛尖伸出了湖中。
绘在矛尖的符文亮起,因为水的隔阻,火光显得黯淡。
白将军略眯起双眼,运转起了体内的罡元。
水系罡元顺着矛身落入了湖水中,一大片原本充斥着暗流的湖水便真正的平静了。
平静,凝固。
被注入罡元的湖水,变的如一块整体。
凝视着湖中的水,白将军微眯起双眼,额间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笑了起来。
“咚!”
一道如同木槌敲击厚皮重鼓的闷响,突然从湖中传出。
距离插入湖水的长矛矛尖,三米左右的位置处,同一水平线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圆柱。
圆柱间距两米,高约半米。
柱顶的截面光滑,通体透澈。
圆柱是由水组成的。
从水中猛然拔出长矛,水溅湿了白将军的胡须。
白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他将左手举到胸前。
他左手的拇指弯曲朝内,四指闭合绷直。
他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喝!”
白将军厉声怒喊,他的脸颊上暴起青筋,左手迅速结出八十个印法。
结完印法后,他高举起长矛。
使矛尖指向天穹。
“轰!”
轰然巨响中,那片离开长矛后,依旧平静凝实的水,猛然拔高。
拔高的水如固体般开始翻转,翻转起的水面上析出了条缝。
裂缝迅速扩展,最后张开。
露出了缝下,由水组成的尖齿。
“哇!!”
兽嚎响彻天地,声音冲破云霄。
兽嚎声传到了很远,但传到草云郡时,常人已经听不到了。
张永闭上了双眼,站在了郡城的城墙上。
听着传至耳边的细鸣,张永翘起了嘴角。
郡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鼓乐声。
张永脸上的轻笑立刻僵住了,他睁开了双眼。
他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将泪咽了回去。
鼓乐声渐渐高昂清晰,打鼓作乐的队伍,渐渐的近了。
队伍走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
队伍排成两列,站在了路旁。
六个身体健壮的男人以六根长棍抬着一个长榻,沿着对列之间,走向了城门。
星锐躺在榻床上,身躯包括头部都盖着白色的锦布。
张永低下头,目送抬榻的六人走出城墙。
他看着榻上的星锐,被抬出了郡城。
刘恒收集流民三千,后他又说只有三千。
写错了啦。
应该改成一天得流民三百,共得流民三千。
影响各位阅读,真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