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的音质不是很清晰,给人一种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弄来的,听上去距离有些远,像是被人偷偷录的,但却不影响听清楚里面的内容。
录音一开始,是一片沉默,还有些许的嘈杂。
然后,一个女人先开了口。
她说:“景灏,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做的很好。我们母子这么多年所遭受的痛苦,终于得到偿还了。”
又是片刻的沉寂,而后,一道低沉爽朗的嗓音传进众人耳中。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却能够清晰的辨认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录音只有这么长,路斯远关掉手机,冷眼看着池景灏,嘴角挂着一抹嘲讽,“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事实证明,你跟你爸爸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可以将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
池景灏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没有打算要跟他在这里为谁是谁非辩论下去,只是转头去看尹汐。
她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什么,咬着下唇,似乎又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池景灏下意识微皱了眉,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会甩开自己的手跑开。
“小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说一句,我只说一句。”
“……”尹汐看着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池景灏转过身来,正脸面对着她,黑眸中闪烁着歉意,“我承认我以前是很痛恨你母亲,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同样的将这种痛恨加注在你的身上。所以,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路斯远说的那样。”
尹汐看着他,半晌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身份。”
池景灏又静了下来,两人间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却耗费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一样。
方青站在一边,早就急的不行了,恨不得冲上去呼啦啦把话通通说开,但他清楚池景灏的性格,也知道自己向来口无遮拦说话多半不经过大脑。本来现在气氛就不好收拾,万一他再说错点什么,池景灏会杀了他的!
终于,良久的沉默后,池景灏开口道:“很久以前。”
“很久……是有多久?”
“在你念高中的时候……我妈曾经找人查过你母亲的资料,其中,也有你的资料。”
高中……
呵呵,真是好遥远的事情了。
等等,难道说,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自己了?这就是池滢说的,走一步看百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池景灏的城府,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忽然滑过一丝悚然,脚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想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却反而被他握的更紧。
“尹汐……”他念着她的名字,黑眸中也浮现起一丝害怕。因为怕她挣开自己,他的手死死的抓着她,不肯给她半点可以逃脱的空间和机会。
方青急了,怕这样下去,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急急上前一步道:“三嫂,我可以给三哥证明,他对你,绝对是真心的。路斯远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心思不单纯,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然而,他不会明白,此时此刻,不管他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因为身处误会中的人,通常都是越陷越深。
尹汐垂下眸子,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嗓音凉的让人害怕,“都不重要了。”
是的,都不重要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池景灏究竟是否真心,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在他的城府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的母亲和他的父亲是那样的关系,他的父亲为了救她的母亲,不惜对她动手,而他为了救她,开车撞死了她的母亲……
这一段狗血离奇的关系,如果说不是前世累积的孽缘,她都没办法相信。
不是这世间太无情,而是她始终活的太天真。如今,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池景灏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她的脸,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一股子排斥,实在是太明显了。
“三哥……”方青不知所措的看向池景灏。
池景灏也正好转头看向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先回去了。”
然后就牵着尹汐的手,大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这……”方青怔在原地,直到目送着两人走远了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回头看见仍旧站在一边的路斯远,不由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酒店。
路斯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微微失着神。
尹汐被池景灏牵着上了车,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出奇。
池景灏坐上车,再次伸手过来握着她的手。
“小汐,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出来,我都可以一一的回答你。”
尹汐越是这样安静,他就越是不安。如果她能问出来,他还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像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问,他无法猜透她心思,不知道她是在乎多一些,还是不在乎多一些。
他怕她心里的疙瘩越积越大,怕他们之间会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隔膜。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尹汐却始终摇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驶进了紫金御苑,车刚停稳,尹汐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尹汐,等等……”池景灏动作也不慢,也快速的下了车,并且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尹汐回头,目光疏离而冷漠,不等他开口,一句话直接将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我累了,想休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她也没急着开门进去,只是站在自家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她看上去瘦弱,他想上前将她抱进怀里,但还是忍住了。
她现在脑子里一定乱的理不清思绪,逼她太紧恐怕会适得其反,不如给她一点时间,或许明天她就能想通了。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
“嗯。”尹汐淡淡的应了声,抬脚进了家门。
进门后背靠着门,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她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腿间,肩头微颤,隐隐传来啜泣声。
而池景灏则在门外站了好久,好久……
……
第二天一早,池景灏打开家门走出来,看了眼对门紧闭的尹汐家的门,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叩叩~”伸手敲响大门,但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开。
他有些不放心,掏出手机拨通尹汐的号码,但电话里却传来机械般的通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又拨通了座机,响了很久,依旧没人接,直到电话自动断线,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才放下了手机。
……
太阳还没出来,清晨的薄雾将整个榕城笼罩。
尹汐拖着行李箱,跟随素不相识的人.流走上了一辆火车。
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心底划过一阵失落。
她不知道这辆火车要去往哪里,也没地方可去。买票的时候,售票员问她,她只说买一张马上就走的票。她只想着快点逃离这座城市,其余的事情根本没想。
一直浑浑噩噩的,现下才想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车票,才发现她这一去还真是不近。
在车上大约等了几分钟,背着行囊的行人渐渐都上了车,刚刚还空落落的车厢,转眼已经是座无虚席。
女播音员清脆甜腻的嗓音在车站广播里缓缓报出该次火车停止检票,然后火车就缓缓起动,载着满满的乘客驶向远方。
尹汐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榕城风景,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再见。”
与此同时,市中心某条宽阔的马路上,池景灏的车正停在斑马线前,和其他车辆一样等着红灯跳过。
今天要准备一项特别重要的会议,他昨天就已经将思绪都理清楚了,但是此刻脑海里却没有半点头绪,满脑子都在想尹汐。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隐隐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即将要离自己远去。那种失落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加深。
绿灯亮起,跟他并排的车已经发动起来往前方驶去,但是他却始终没动。
“滴滴滴滴”
直到停在他后面的车都失去耐心,不停的按着喇叭,他才回过神,踩下油门往前而去。
然而,他最终还是在下个路口掉了头。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慌乱的感受,他需要回去验证一下,尹汐是不是还安然无恙的在家里。
只有在确保了她的安然无恙之后,他才能有心思完成今天的工作。
他并没有开出多远,所以返程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当又开车回来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出来给他开门,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池先生,不是刚走吗?这么快又回来了?”
池景灏本没有心情搭理他,然而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转头问道:“大爷,你今天早上有看见住在a3031的尹汐吗?”
老大爷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对小区里的老住户都很熟悉,听池景灏这么问,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就是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尹小姐?”
“嗯,是她。”
“哦,她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当时还拖着一个行李箱,戴着帽子和围巾,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哎哎,池先生,您不进去了吗?”
看门老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池景灏就已经将车倒出小区大门,开走了。
老大爷看着瞬间驶远的汽车,半晌,摇头叹息一声,“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整天都在想着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门卫室里,休息去了。
……
池景灏一路驾车驶向机场,并且在途中,就已经打过方青和池滢的电话,一个马上着手调出紫金御院附近的录像,一个则马上去尹汐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
机场内很嘈杂,临近过年,人很多。
池景灏一进来,就立刻引起了行人们的注意,尤其是年轻女孩的注意。
人们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身形修长挺拔,长相英俊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无视场内所有的行人,脸上凝满了冰霜,眉头紧皱,看上去正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忧虑。
人们的视线一直目送着他进了贵宾室,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他出来。一些行人因为要赶旅程,所以只好悻悻的离开,有些旅客则还时不时的往贵宾室的方向瞟一眼,渴望能再次见到那个英俊不凡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