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年秋月的意思,但见主子面露疲惫,也就没有再说,伺候主子歇息去了。
翌日,年家西林觉罗氏和陈夫人魏氏前后分别登门,年秋月设宴款待了她们,席间西林觉罗氏忍不住掉泪,倒让年秋月好一番哄劝。
两位夫人临离开前,陈夫人在门口突然止住了脚步,“丫头,乌拉那拉家那位……你最好心里有个准备。”
“干娘,我心里有数。”
西林觉罗氏叹息一声,“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同家里说,如今,咱们年家,不怕他乌拉那拉家。”
“额娘,您放心,这委屈啊,指不定谁受着呢。”
两人想起从前年家没有乌拉那拉家强势时候,四爷府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均是心里有了宽慰,转身离开。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四爷对于乌拉那拉氏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年秋月也不难为自己,你不说,我也就不提,但是对于府里的庶务,她却是好好一番整改。
这日,年秋月正在屋内为小儿子做衣服,大儿子弘晗登门了。
“额娘,儿子一有话同你说。”小汤圆看起来有些纠结。
年秋月扫一眼梧情,梧情就识趣地让一屋子伺候的奴才都退下了,她自己最后出去,顺手将门给带上。
年秋月手里动作不停,“你说吧,这么郑重其事的。”
“儿子……儿子在阿玛书房,听阿玛说,想把嫡额娘放出来。”弘晗低头,“额娘怎么看?”
“先别说我怎么看,先说说你怎么看”,年秋月见自己儿子这么纠结,索性不绣花了,将手里活计往一边儿一放,“你说,我听着。”
“儿子……嫡额娘她这两年也的确过得……只要她安安分分。不起什么心思,儿子觉得,还是可以的。额娘你在府里的地位已经坐得稳稳当当,纵然嫡额娘出来。也是动摇不了什么的。”弘晗深吸了口气,“儿子其实不该对阿玛房里的事儿说什么,只是她……她毕竟不同,这么几年了,吃斋念佛的。她也该有所变化了。”
“你阿妈决定的事儿,晗儿莫不是以为我有能耐改变了不成?”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弘晗以为自己额娘生气了,抬头,焦急地道,“儿子听阿玛的意思,十四叔和阿玛之间争得你死我活的,朝堂上两派更是水深火热,乌拉那拉家如今虽然不那么得圣心,也是多少年的大户了。几个先生是想拉拢了乌拉那拉家,前些日子,乌拉那拉大人来府也是为了这事儿。”
“所以?”
“额娘”,小汤圆不乐意了,“儿子和您说认真的呢。阿玛交代了苏总管,说是那四个管事嬷嬷年岁都大了,是要放出去养老的。您若是不趁机安排好人,嫡额娘若是出来了再做些什么,那您怎么办?”
“你不是说她会有所变化了吗?”年秋月淡淡一笑,“那她应当有所收敛了才是。”
“额娘~”。汤圆童鞋鼓起了腮帮,“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儿子是聪慧。棉袄也懂事乖巧,但是包子还小着呢,为了弟弟妹妹,您也不能真什么都不管,放任她啊。”
“好好一个哥儿,把心思放后宅上干嘛。莫不是你当真以为额娘是个笨蛋?”年秋月拉过自己儿子,在身边坐下,“傻小子,你只要记得在前院多照顾你弟弟妹妹,当然还有你弘历哥哥,不要有什么事就是了。这后宅……你额娘有的是自保的本事。你阿玛何日与苏总管和几个先生说这事的?”
“有两日了。”
“才两日你就这般沉不住气了?”年秋月笑话自己儿子,“素来夸你稳重,看来是夸早了。”
“儿子不是担心额娘嘛”,弘晗不高兴地撅起嘴,“儿子遇上额娘,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在额娘身上,儿子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孩子,您护着儿子,有时候竟能和阿玛争执起来,这在上辈子是儿子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儿子真心当您是亲额娘,这才.......”
“我都明白”,年秋月摸摸他的脑袋,“额娘只是想让你明白一点,后宅的事和后宅女人用的手段,你知道了解就行了,没必要牵涉里面。你只需要看着,将来不被女人的手段给迷了眼就是,杀鸡焉用牛刀,你将来是要为国为民出力的,不是闷在这个内宅里的。额娘很开心你能够心里关心着额娘,但适可而止,内宅的管事、奴才的安排什么你是不必那么费心的。”
“儿子明白了”,弘晗起初还有些不大高兴,听完才绽放了笑颜,“儿子以后不会紧紧盯着后宅了,儿子相信额娘会做好的。儿子在前院会护着兄弟姐妹的。只是......儿子想求额娘一点。”
“你放心,只要她不过分,我和你阿玛看在乌拉那拉家的面子上也会留她一条命。”年秋月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放在妆匣子里,“你额娘我一向有恩报恩,有怨说怨,不管怎么说,前世她也毕竟照顾了你几年,虽说在我看来做额娘着实不称职,但于你来说,也是有生恩养恩的,额娘也不想平白落你抱怨。好了,说完正事了,你也该回去了,你妹子那泼猴一样的性子,还得你替额娘看着点儿。”
“儿子多谢额娘,儿子告退。”弘晗小阿哥小大人似的恭敬行礼,年秋月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额娘吩咐厨房了,做了你最爱的饭菜。”
弘晗一离开,年秋月就将梧情、彤情二人喊了进来,两人见主子心情不大好,双双对视一眼,“主子”
“梧情,你去将耿侧福晋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年秋月抬头,慢条斯理地吩咐,“彤情,你让厨房做上一桌酒菜,给四位嬷嬷送去,旁的也不用多说。只说我念她们劳苦功高,赏她们的,酒席格局不必太高,十菜两汤。再加两坛子梅花酒。”
“是。”
两人分别去办各自的差事,不多时,耿氏就跟在梧情身后来到了梧彤院。
“秋月,你找我?”耿氏多少有些不安,素来年秋月找她时候都是说得一清二楚的。像今日这般只说有事相商,如此模糊的倒还是近两年头一遭。
“耿姐姐坐”,因着耿氏也被提为侧福晋,和年秋月明面上是属于平级的,加上耿巧琦比年秋月大上几岁,是以才被年秋月成为姐姐,起初,耿氏是很惶恐的,坚持要称呼年秋月为姐姐,在年秋月一直坚持下。只好接受了这个称呼。
“这些日子,已经有三四个人提醒过一件事,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要将姐姐请来坐坐才好。”
“什么事能让三四个人提醒?这.......”,耿巧琦 眼珠子眨眼,半是疑问半是惊诧。
“福晋。”
“福晋?”耿巧琦的脸色这次是真变了,“当真?”
“当真,从前还是猜测,今日得了确凿的消息 ,爷已经过话。做了决定了,只是还没有公布出来。福晋是真的要被解除禁闭了。”年秋月语气幽幽。
“妹妹,这......福晋出来,头一个不好过的当要属妹妹。次一个怕是就要轮上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身为正室,按着规矩整治妾室,那是谁都无话可说的。”耿氏想起福晋的为人,忍不住为自己捏一把汗,“妹妹你家世好。足以和福晋的娘家匹敌,可我.......”
“姐姐莫不是怕了?”年秋月嗤笑了声,“怕什么,担心自己的侧福晋位置坐不稳?”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这府里头论起模样、家世、宠爱,我是样样都拿不出手,若不是因为背靠着妹妹这颗大树,这侧福晋的位置哪里会轮上我去做,福晋若是解了禁,奈何不了妹妹,岂不是要拿我做个撒气的?”耿氏表示忧心。
“她解了禁,也只是个摆设,占着福晋的名头,却是不会有福晋的权利的。爷如今要和十四阿哥暗里争权势,明里虽说在府上反思,不理政务,一门心思扎在粮食种植上,暗里这二人早就斗个天翻地覆的,此番放她出来,也不过是安抚费扬古大人的心。我已经打探过了,费扬古那日来府里,恳求四爷放出她女儿,再三保证咱们的福晋是不会做什么错事,犯什么过错了,如果再犯,将不再认这个女儿。乌拉那拉家的闺女可不是只有她一个。”
“妹妹的意思是........府里的庶务还在咱们姐妹手里?”
这话问的却是很有背景的,四爷府的庶务平素是四个嬷嬷打理的,但是这奴才打理总有不能做决定的时候,比如那给各家皇亲国戚逢年过节的礼品啊,和各家主母间的会面啊......是以,四爷思考后就将这样的琐事交给了年秋月,年秋月日常又是个懒散的,只愿意做个总揽全局的甩手掌柜,哪里肯老老实实理会这些繁琐的破事儿,就将这些庶务分成几层,形成金字塔模式交到了耿侧福晋和几个格格手里。这些人得了管事的好处,又知道自己是争不过这侧福晋的宠的,索性就歇了争风吃醋飞心思,各自做好手里的事儿,时间久了,到是都很满意。其中,因着身份,耿氏是管着那几个格格的,除了年秋月,可以说是权利最高,得了好处,哪里愿意放手?
年秋月斜睨了她一眼,耿氏有些讪讪,“妹妹,我也没有其他意思。不瞒妹妹,虽说这府里关键处都是咱们爷的人手,动不得,但其余小地方诸位姐妹却都安插了人手,这些以妹妹的聪慧定是一清二楚。如今福晋出来,我这不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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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爷不会同意福晋掌权,若是这样情况下你们还能让她安插上人手,或者收买了人手,那我可是无话可说了。”
“有妹妹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她总归是福晋,做事时候你们圆滑些,福晋喜欢处处拿规矩说事,但这府里,四爷的话才是最大的规矩,你们只要记着这一点就是了。”年秋月眯起眼,“姐姐回去后好好敲打敲打某些人,莫以为福晋解了禁了,这府里就真的要变天了,打雷不下雨的情况也是不少的,都要掂量清楚了,不要站错了队。”
耿氏心里一突突,忙应声,“我明白。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定然是和你一个阵营的,福晋心里容不下孩子,为了弘历那孩子,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我信姐姐,姐姐从我入府就上了我这条船,如今.....即便姐姐想退,怕是也没有退路了。”年秋月语气淡淡,嘴角还带着笑意,耿氏愣了下,才笑了,“我从来没有想退过,妹妹的能耐,我是知道的。若不是福晋位置上已经有了人,咱们雍亲王府的王妃定然是妹妹你的,如今妹妹在这府里不是福晋,胜似福晋啊。”
“姐姐这话夸张了”,年秋月笑笑,“方才弘晗那孩子偷懒跑了过来,还同我说,弘历最是用功,他喊弘历回来歇会儿,用些点心,弘历都给拒绝了。要我说,姐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自己儿子被夸,耿巧琦很是高兴,却还是谦虚道:“这孩子没有弘晗机灵,不多用功些是会被咱们爷骂的,咱们爷对孩子功课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的,我有时候看着都觉得心疼孩子。”
“爷对他们严厉些是对他们好,总比有些个府里养出的来不学无术的强,将来府里承袭爵位的指不定是谁呢,说句难听的,万一 福晋真的老蚌怀珠,生下个哥儿来,将来咱们指望谁去 ,还不是自己孩子?”年秋月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道,生什么生,她怎么可能还生的出来,当初自己可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还有乌雅嫔当年的那些个手笔,她倒是生一个瞧瞧啊。
耿巧琦却是将这话听进去了,当初为了皇家的面子,知道乌雅嫔一个做婆婆的给自己媳妇用药的人并不多,她皱起了眉,“妹妹说的在理。我先回去了,今日的消息还需和那几位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