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做得特别窝囊?”南宫玉眉眼凄苦,扭头看向身旁的凌若夕,低声问道。
“我只相信人定胜天。”窝囊?只要有变强的觉悟与决心,命运便能够被自己掌握,这一点凌若夕深信不疑。
南宫玉心头一颤,黯淡的眼眸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生命力,瞬间被点燃,明亮如悬月,“你说得对,总有一日,我会重新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将毒瘤赶出南诏,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话语坚定得如同磐石,连南宫玉自己也说不清这样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只是莫名的觉得,心头盘绕多年的抑郁与苦涩,仿佛都在她这句人定胜天中,烟消云散了……
凌若夕微微颔首,深邃的黑眸滑过一丝激赏。
“蹬蹬蹬。”一名太监急急忙忙从御花园的方向跑来,跪在台阶下方,禀报道:“皇上,摄政王在御书房等您,请皇上移驾前去。”
南宫玉狠狠拧起眉头,他才是当今圣上,却要纡尊降贵去见一个王爷,这是何其讽刺的事实?但现下,他只能隐忍,只能妥协。
“好,朕这就过去。”他故作镇定地扬起一抹笑,只是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黯然握紧。
“我将阿大留在此处,你放心休息,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了……”他体贴地交代道。
“我有云旭。”凌若夕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比起她,南宫玉更需要阿大的保护。
想也知道,这次他前去见南宫归海,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也好,若有什么事,立即派人告诉我,在宫里,你无需担心什么,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话语虔诚得犹若誓言,不等凌若夕回答,南宫玉抬脚走下台阶,绕过地上的太监,拍拍凌小白的脑袋,带着阿大绝尘而去。
阳光下,他单薄的身影,仿佛带着战士般的孤勇与决绝。
“娘亲,南宫叔叔会不会有事?”凌小白蹬蹬地跑上石阶,望着南宫玉离去的方向,小脸布满了忧色。
“暂时不会。”至少在南宫玉没有表露出要肃清朝堂,扳倒南宫归海的苗头前,相信他是不会轻易对南宫玉下手的。
“哦。”听到她这么说,凌小白的心顿时放下了不少,娘亲说的绝对不会有错,这一点凌小白深信不疑。
送走了南宫玉,母子俩返回宫殿,凌小白抱着他的战利品乐呵呵地数着、把玩着,活脱脱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凌姑娘,你现在有何打算?”云旭关上大门,沉声问道,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凌若夕和南宫玉一起进入南诏,更不赞同她搅入这趟浑水里。
“想办法弄到摄政王府的地形图,摸清红莲冰心草的位置,在不惊动南宫归海的前提下,将草药偷走。”这是上策!凌若夕淡漠地启口,将自己的初步计划说出。
“好,今夜我去夜探摄政王府。”云旭一刻也不愿在这个国家久待,他害怕待得太久,他们会在这个旋窝中难以抽身。
“宝宝可以去吗?”凌小白眨巴着眼睛,举手发问,这么好玩的事,他也很想参加。
凌若夕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便悻悻地垂下头去,每当娘亲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他的提议被强行驳回。
哼!娘亲太坏了,一点人权也没有。
“替我留意北宁的动静,尤其是轩辕世家!”凌若夕根本没有理会他幽怨的表情,继续吩咐道。
“好。”云旭点头应了下来,对凌若夕的命令没有一丝怨言和不忿,似乎已经习惯了待在她的身边,听她的号令。
最初,被少主调派来保护这个女人,他是不愿的,甚至一心以为,她配不上少主,但相处后,他才知,自己险些错把珍珠当作鱼目,她的果敢,她的强大,她的冷漠,她的狠厉,一点一点将他收复,让他心悦诚服听命于她。
云旭的心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刚毅的模样。
“云十二回云族后没有消息传回吗?”凌若夕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在雪域森林外,与云旭分道返回云族的云十二,出声问道。
云旭脸色微变,摇摇头:“没有!不仅是十二,连少主也毫无消息传来。”
他一直不愿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少主和十二音讯全无,他只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他们母子平安。
“你需要回云族一趟吗?若你要走,我绝不强留。”凌若夕淡漠地问道,云旭对云井辰的忠心,她再清楚不过,比起跟在自己身边,他向着的,始终是云井辰。
“不,我相信少主绝不会出事。”云旭毫不掩饰对云井辰的信赖,话说得极其笃定。
也对,那个男人可是突破了紫阶,怎么可能会出事?
“恩。”凌若夕应了一声,也不知是认同他的说法,还是不认同,话题就此掀过,她未曾再提起任何有关云井辰的话题,盘膝坐在殿中的软塌上,潜心修炼。
玄力在筋脉中缓慢游走着,如同一条条汨汨的水流,她分明感觉到筋脉比起与轩辕勇大战时,扩大了不少,但玄力依旧无法在丹田汇聚,每一次转入丹田,就如同一粒石头沉入大海,毫无反应,但即使如此,凌若夕也不曾放松过修炼,她闭着眼,静坐在大殿内,如同老僧入定,神情平静且淡漠。
另一边,御书房内,南宫玉低垂着头站在南宫归海跟前,一老一少,一坐一站,宽敞的书房只有他们二人,气氛静得压抑,南宫归海垂目饮茶,仿佛未曾看见眼前的帝王一般,姿态端得是高高在上。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直到手中的茶水喝完,他才开口:“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您身系天下万民,是南诏的顶梁柱,如今却任性的私自离宫,您要如何百姓如何看您?”
南宫玉垂首不语,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
“你此次回宫后,竟还妄自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有儿子,你是想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南宫归海继续斥责道,嘴上虽骂着,但眼底却不见一丝怒火,有的只是鄙夷与不屑。
南宫玉极尽谦卑地站着,任由他一字一字指着他教训。
“皇上,你可知道当老臣听闻你私自出宫时,有多担心吗?若是皇上在外面遇到不测,又该怎么办?”
沉默,南宫玉只能沉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句句的斥责与教训,让他有多难堪,多痛苦。
见他不说话,南宫归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这个小皇帝是被他拿捏在手心里的,“皇上请告诉老臣,你离开宫里这段日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朕只是去江湖上转了转。”南宫玉谦卑地勾着头,坦然地对上南宫归海审视的目光。
“哦?”南宫归海深深凝视了他几眼,见他被自己盯得脸色发白,才总算是勉强信了几分,“那么,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何人?皇上,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宫里可不是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看来,他对自己仍旧不曾真正的放心过,想方设法想要查出若夕的身份,害怕她是自己请回来的帮手。
南宫玉心思一转,但脸上却一丝不露,“朕身体素来不好,在半路上因水土不服发烧不止,是她救了朕,朕才特地邀请她随朕回宫,奉为上宾。”
“是吗?”南宫归海将信将疑,“这女人的身手很不错。”
能够准确无误地用银针刺穿士兵的手掌心,且毫无修为,仅凭巧力,这已经值得让南宫归海高看一分了,若是凌若夕再有玄力品阶,恐怕他会更加忌惮,说不定将她看作劲敌。
南宫玉心头一紧,却仍旧强装淡定,“是的,若夕姑娘一人带着儿子在江湖上闯荡,难免有些保命的本事。”
“最好是这样,皇上,你应该知道的,老臣决不允许任何对南诏不利的因素出现。”这话分明是在敲打南宫玉,暗示他不要妄想着可以夺回什么。
南宫玉脸色一白,眉宇间浮现了一丝懦弱与胆怯,南宫归海看在眼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南诏国的皇帝不需要文武双全,更不需要勤政爱民,只需要对他这个摄政王有着一颗敬畏、恐惧的心,就够了……
轻轻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南宫玉僵硬的肩头,南宫归海笑道:“皇上车马劳顿,这几日便罢朝休息吧,有老臣在,定不会让朝堂生乱,另外淑妃的事,皇上做得不错,这批秀女你不满意,待到明年,老臣再为皇上亲自挑选一批送入宫中。”
南宫玉眸子一沉,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脸上被疼出了一头的冷汗,可落在南宫归海眼里,那分明是对他怕到极致的反应。
他张狂地笑着打开御书房的大门,扬长而去,笑声在空气里弥漫着,久久不散,他未曾看见,身后,本该唯唯诺诺的少年天子,此刻被指甲刺穿的手掌,以及从指缝间滴落下来的,一滴滴殷红色的液体。
南宫玉发作淑妃一事,在宫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暴,不少人以为这个傀儡皇帝要奋起反击了,可谁想到,在面对摄政王时,他依旧是那副懦弱、无能、卑微的样子,丝毫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决断与威严,顿时,众人的心纷纷落了下去,暗笑自己大惊小怪,皇上兴许只是有了新欢,所以才会对旧爱如此无情。
除却此事,还有一件事也在皇宫内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南宫玉的私自离宫,负责保护他的亲信侍卫,通通被南宫归海以不尽职为由重罚,接连拔出他所有的势力,只留下阿大阿二两人,陪伴在左右,同时,南宫归海出宫前勒令御林军,要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南宫玉的安危,名为保护,可意却在监视,整个皇宫,被他彻底握在手心,局势成一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