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刺客可能是研究过黄历, 才挑了个黄道吉日来行刺。要不然你说她怎么就一下子冲破了四大轿夫的包围圈,把剑刺到了四爹爹的喉头?
然而,不管她的剑多么地快她的武功多么地牛叉她挑的日子多么地宜以行刺, 她今天注定要饮恨而归。
谁叫她刺杀谁不好, 偏偏要杀四爹爹?
咳咳, 其实上面的都是废话。
我啰嗦那么多, 只是想提醒一下天底下所有的刺客——
你们要杀人就低调点, 不要以为叫一句“某某拿命来!”就能唬得对方大小便失禁傻傻等着你一刀毙命。
看!眼前这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不过,这女刺客怪眼熟的……
在我替刺客们总结经验的时候, 四爹爹右手手腕一扭,用筷子把刺客手中的剑硬生生拗断。
把剑往地上随意一扔, 四爹爹接过身后抬轿人递来的手巾, 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那刺客站在一旁, 脸色苍白。
这刺客应该是个业余的。
我想。
武侠小说上的刺客行动时都有蒙面,如若失手不是逃跑就是自尽。这人居然把两个大忌都范了, 真是蹩脚啊……
但是,她真的真的好面善,到底谁呢……
在我绞尽脑汁思考这这人谁时,四爹爹终于擦完了手。
“坐。”
四爹爹就一个字。
抬轿人会意,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我身边, 毕恭毕敬地对那人说:“女侠, 请!”
女刺客目光一动, 看到了我, 大惊:“陈诺?!你怎么在这里?!”
豁然开朗。
这不就是齐言暗恋着的那个小师姐温婉么?
她她她……她怎么跑来这里刺杀四爹爹?!
“原来是小芊语的熟人。”四爹爹回头吩咐:“再上一副碗筷……”
“江宫漓你少来和我套近乎!”温婉打断了四爹爹:“温家上下一百二十口, 我要你抵命!”
断剑砍出,又急又狠。
四爹爹手中象牙筷往上一格, 化去那凛冽的攻势,再一挑,长剑脱手,飞向客栈梁柱。
看着那没入柱中只剩剑柄在外的断剑,我往江慎修那边挪了挪,低声对他说:“你爹爹好厉害。”
江慎修波澜不惊:“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江贡梨呢?叫江苹果江桃子的也挺好听的啊。”
“……可能是贡梨比较好吃吧……”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无视温婉的存在,四爹爹语气轻松对我:“小芊语啊你这小熟人好像很不高兴诶。”
我笑了笑,拉了目露凶光的温婉在我身边坐下:“温姐姐,这天气多好啊~!咱干嘛要动刀动剑的,多煞风景。”
“可不是~~”江慎修接过我的话来:“再说了我爹爹干的坏事太多了。你在杀他之前好歹也先让他知道你是哪一桩冤案嘛……”
温婉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四爹爹。
四爹爹泰然自若地喝茶:“慎修所言极是。不知道温女侠是哪个温家的?是被我放火烧光的温家,还是被我自缅甸引入的大象夷为平地的温家,抑或是大坝决堤被黄河水淹没的温家?”
“…………”
四爹爹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看向温婉,我发现她放在膝上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暴出。
忍辱负重的温婉,真令人忍不住为之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把手覆在温婉的拳头上,我诚恳地对她说:“温姐姐,你干嘛要现在来刺杀?你又打不过四爹爹。”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再说了一刀干掉了他多不解恨!我要是你,就偷四爹爹的头发做个小人天天扎它诅咒它□□它狗血泼它!”
“…………”
“…………”
江慎修和四爹爹闻言皆无语。
良久,四爹爹才叫了我一声:“小芊语。”
我扑闪着眼睛,神情无辜:“嗯?”
“你这招,也忒狠了点……”
“这不算什么!娘亲还有更狠的!”
“…………”
接下来,温婉强忍着怒火陪着我们吃完了这顿饭。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不过都被抬轿人送了回来。
折腾了四五趟,温婉怒了:“江宫漓!你又不杀我又不放我走的要干什么!”
四爹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江某看与姑娘你挺有缘分的。不如姑娘就陪江某走了这一程罢。”
温婉无力……
我看看温婉又看看四爹爹,俯在江慎修耳边低语:“要是按着一般武侠小说的剧情发展下去,这个温婉估计会爱上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四爹爹!”
“四爹爹?”
“就是你爹啦!”
“……可是我觉得不可能诶……”
“打赌要不要?我赌五根黄瓜!”
“我赌十根!”
“定案!”
爱恨情仇……多么美好……
在今天,我才发现,原来,吃饭也是个力气活。
特别是和四爹爹这样有洁癖又喜欢玩深沉的男人一起吃饭。一般人肯定干不了。
我们四个,准确地来说是我们三个,一顿午饭从早上开始吃一直吃到天快要黑……
真是要命。
最令人恼火的是,四爹爹吃饭还不喜欢说话!
我问他十句他答一句……
搞得我恨不能上去将之暴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介于他是个长辈……最主要是我也打不过他……于是我放弃了这个暴力的念头,转而采用怀柔政策,温声细语,或迂回或直接地打探娘亲的事情。
然,一提到娘亲,四爹爹只一句话——
“小芊语别急,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你的。”
我气极。
怒气无处宣泄,我化悲愤为食欲,吃!吃吃吃!
叉叉的!来日方长!以后我不知道慢慢套你的话么!
吃完饭,四爹爹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面,说是要练功。
我开始从他的手下——抬轿人们下手,呃不,下口。
“叔叔~~”我眼睛如闪耀着的星星,眨巴眨巴:“四爹爹这大半年来都哪里去了呀~?”
抬轿人甲木鸡状。抬轿人乙木鸡状。抬轿人乙亦木鸡状。抬轿人丙在微笑。
突破口!
锁定目标,我绽放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的华美笑容:“叔叔~~~”
抬轿人丙“咣当”一声,倒地。
半空中,一道鼻血画成了一条美丽的单色彩虹。
“哎……”江慎修叹气:“五折你又害人了……”
我觉得很无辜:“我只是想问问四爹爹这些天的行踪而已嘛……”
“那你没事笑得那么妖孽干吗……”言语间江慎修转脸面对幸存的三人:“刚刚陈小姐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答?!”
甲乙丙三人齐声道:“回陈小姐!老爷这半年都在鹅没山!”
我:“鹅没山?”
甲乙丙:“是!”
甲:“鹅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的鹅。”
乙:“没是没有问题一切好说的没。”
丙:“山是山穷水尽疑似无路的山。”
我:“…………”
这绝对是个冷笑话……
我想想又问:“那么你们可见到我娘亲?”
甲刚要回答,四爹爹阴冷的声音从楼梯口处飘来:“阿甲阿乙阿丙!你们的话太多了!”
甲连忙噤声。
四爹爹大手一挥:“家法第四章第十八条第五例!”
甲乙丙三人脸色大变。
“爹……”江慎修欲言。
“不许求情!”四爹爹目光冷峻:“滚!”
甲乙丙落荒而逃。
客栈门外大雨滂沱,巴掌声噼啪不绝于耳。
我觉得自己是罪人……
天彻底地黑了,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也停了。
雨后的空气夹着泥土的湿味,却有点甜甜的,就像是刚刚做好还散发着香味的糕点的气息。
“七折七折!”我嗅嗅了空气,冲江慎修叫着:“你来闻闻来闻闻。这是桂花糕的味道还是菊花糕的味道啊?”
江慎修笑了:“你就知道吃!什么花糕,这味儿就是桂花的味……”
“耶?!”我一拍手:“这里有桂花?”
客栈掌柜点头哈腰:“是的是的,后院里种了一株九里香。姑娘如是喜欢我马上叫人去给你摘些来……”
“不用了~”我说:“我和七折去摘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