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心细的掌柜见我们一身湿,又是黑炭又是泥泞,立马热心吩咐小二为我们备上热水,让我们沐浴更衣。另外,他还让厨房煮了姜汤,送到房间,给我们暖身。
掌柜的心细与热心令我们两颇为感动,只是此时的我们尚沉浸在尹天离去的伤感里,礼节方面也没那么周到。道了声谢,又拿一锭银两赏了小二,我们草草用了膳,两人窝在房门,相对无语。
虽有掌柜一碗姜汤暖身,但在风雨中挨了一天一夜的冻,半夜里,我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微微发起烧。
几次起夜,喝水,吵了身旁的他,他起身,微咳的摸了摸我额头。
“阿飞,你发烧了。”
“大概吧。”我昏沉沉答道,又听他也发出微咳,也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烫烫,不知是他的体温高,还是我的体温高,我问:“你好像也发烧了?”
“咳咳!有点小咳嗽,不碍事。”他说。
我急:“小咳嗽也是病,你可不能小看它。”
他笑:“我略懂医理,碍不碍事我心里清楚,不要紧。倒是你,淋了一天的雨,着了凉,若不赶紧退烧,感染伤寒可不得了。”
大概真如他说的那样,我烧得有点厉害,所以一听他说,他懂医理,知道他不是很严重,就昏沉沉倒下。
“阿飞,阿飞……咳咳~”他被忽然倒下的我吓到,急得直咳,我一面安慰着他,说我没事,一面又迷迷糊糊睡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他咳嗽着起了床,帮我掖好被子,才取出我们的包裹。在包裹里翻找了一下,他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看了一眼房间,然后开门唤来守夜的小二,让他取来纸笔。写完字后,他像是吩咐小二找就近的药堂,买来纸上写的东西,然后煎好,送到房内。
小二听完吩咐后,急忙下去。他回头,一面压抑着咳嗽,一面打水,拧了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上。我昏沉沉的,头重脚轻,浑身又酸软无力,意识模糊,只是感觉他一直守在我身旁,替我换毛巾,又扶我起来喝药。
等我从退烧中醒来,他已经守在我身边一天一夜,而这一天一夜里,听店小二说,他自己也咳着嗽,发着烧,却依然坚持不怠守着我,又是冷敷,又是喂药。听小二说着这些,我望着那张憔悴的睡颜,心里尽是感动。
两人病愈后,在客栈里休养几天后,我们又回到山谷,同尹天拜别。拜别后,我和他才离开小镇,回杭州。
一路上,我们虽很少交流,又赶着路,但我感觉,自从经过尹天的事,他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脸上再无露出那憨傻的笑容,说话也不再童言童语,反倒成熟稳重许多。
感觉到他的变化,我猜他或许是经尹天的死一刺激,由躲避转为面对,走出尘封多年的心扉,恢复心智。想到又这个可能,我又喜忧参半。喜的是,一旦我猜得是正确的,那么说明洛逸尘的病好了,他不再是心智不全的傻儿。忧的是怕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病根本没好。他这几天之所以看起来稳重成熟,乃是因为尚沉浸在尹天离去的伤痛中,意志消沉,无心嬉闹,所以才会令我产生错觉。
大约半个月,我们回到了杭州。
再见熟悉的城门楼,我和他都显激动,两手相握,相视而笑,携手入城。熟悉的街道,热闹非凡。随处可听小贩叫唤声,赶集的人流穿梭不停。我和他走在人群中,忽闻一声高呼:“少主!少主!”
只当他人之事,我和他均未作反应。
“少主!夜少主!”
走着,他忽然一顿,像是听到什么,脸色微变。我奇,问:“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随即笑,“阿飞,我好久没见到奶奶了,我好想早一点见到她,我们用跑的,好不好?”
“不好吧?”我想集市人多,我们两又是大人,若这么不管不顾,在闹市里奔跑,似乎不成调。
但他并没感觉不妥,拉着我便跑。
“慢点!”我笑。
“少主!夜少主!”集市里的那身呼声似乎更大,我下意识回头,有一道人影朝我们奔而来。
“逸尘,那人是不是在追我们呀?”我问。
“应该不是吧。”他没有回头,只拉着我在集市里欢跑,躲过一个又一个路人。
“少主!”那人似乎真在追我们,见我们不停,脚尖一踮,在众人面前施展轻功。跃过几条人影,翻到我们前面去,拦住去路。
我和他均一吓,停住脚步。他一落在我们面前,立马跪下:“少主,你让属下找得好苦!”
我懵了头,看一下他,又见他似乎是冲着洛逸尘喊那一声少主,不由有点奇怪,瞄了瞄洛逸尘。洛逸尘被那人吓到,一下缩到我身后,躲着:“阿飞,我怕!”又变回从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位兄弟,你是否认错人了?”我一面安抚他,一面问跪着的人。
那人闻言,抬头,脸上顿时出现错愕:“怎么,怎么……错了。”失望之色油然而生,他起身,对我们一抱拳,道歉:“两位兄弟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笑着说:“没事!”
他腼腆一笑,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便和我们相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扰扰头,既觉平白无故被人跪着认主,有点好玩,又觉似乎在那里听过他的声音。
甩了甩奇怪的念头,我回头看他,他正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看。一见我回头,立马拉住我大呼:“回家喽!”拖着我往洛府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