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风心里恶毒着,面上却笑道:“如此甚好,其实你怕夜长梦多,我也怕夜长梦多。迟给早给都是给,早些清了这事情,我也安心。”
楚灵风说完,转头对小厮道:“去找下少爷,跟少爷说,让他直接去楚府。”
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也没什么好再掩饰了。一手换一手,楚灵风想着今天就能将母亲的牌位带离那个毫无人情味的地方,心里便觉得轻松。
当下,饭也不吃了,楚灵风交代了府里准备车马,便随着李淑华母子俩一起去楚府。
好在李淑华母子也是吃了中饭才出门的,因此小甜找到薛明扬的时候,薛明扬已经吃完了饭,也谈完了事情,正喝着茶说着闲话,即刻便准备散了。
当他看到咚咚咚跑上来的小甜的时候,心里一紧。
这肯定是楚灵风有什么大事,要不然的话,怎么传话也轮不到小甜,小甜是楚灵风的贴身丫头,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十个时辰都是在她身边的。
小甜急匆匆的跑来,看见薛明扬正陪着人说话,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但却又不敢过来打扰。
不过薛明扬明白,他看了眼小甜,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将饭局散了,起身过来招呼小甜。
“府里出了什么事?”薛明扬道:“是灵风让你来找我的?”
“是。”小甜犹豫了下,原原本本将楚灵风的话说了一遍:“小姐说,她要把和善堂送给楚家,这会儿楚家的大夫人和大少爷堵在家里等着要呢,小姐请您赶紧回去。”
“把和善堂送给楚家?”薛明扬也意外了一下:“为什么?”
“这个,其实是楚夫人逼得,上次回楚家,少爷走了后,他们就找小姐要和善堂,说如果不给的话。就污蔑先夫人是犯人,要让先夫人死后也不得安身。”小甜苦着脸道:“姑爷,小姐也不愿意的,但是没办法。”
小甜其实挺怕薛明扬生气的。她觉得这事情楚灵风是逼不得已,并没有错,哪个做儿女的也不能看着自己母亲死后还不得安稳。
但这事情她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薛明扬,没抓紧告诉他,就是楚灵风的不是了。
不过薛明扬的反应比小甜想的好多了。他只是愣了愣, 便随即点头道:“好,那我们这回去,店铺转让也不是两个人在就行的,先去趟衙门,请林主簿来做个凭证。”
这样的大生意,总是要有个有身份地位的中间人的,要不然的话,要是钱货交完了,有人不认账怎么办。
小甜应一声。跟着薛明扬又下了楼,想想不放心的道:“少爷,其实小姐答应将和善堂送给娘家,是有原因的。”
薛明扬摆了摆手:“我知道。楚家对你们小姐一贯不好,灵风是不可能干出这么大手笔补贴娘家的事情来的。而让她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钱,那钱里,说不定藏着什么毒药呢。”
楚家那一家子,薛明扬也算是见过两回,除了贪财势力,好像没什么其他的。而他打死也不相信。贪财能贪到自家娘子身上来。
估计是自己的外祖父在教出了娘这么个温顺性子的女儿,又眼看着女儿吃了大亏后,便完全的转了心性,所以紧跟着教出了楚灵风和容若这俩绝不吃亏的徒弟。
倒是难怪昨日离府的时候楚灵风一口咬死了一定要把正多坊摇下来。原来是这个原因。只是后来一直都在忙忙碌碌,也忘了问一声,想来楚灵风也是因为忙忘了,才没来得及说。
小甜见薛明扬这么相信楚灵风,总算是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不再担心。
于是楚灵风在去了楚府,喝了两杯茶后,终于等到了薛明扬上门。
这夫妻两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默契,薛明扬半点先前不知道这事情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来,好像这事情他们已经慎重商量过,而且已经商量妥了一样。
李淑华母子虽然对楚灵风不屑一顾,但对薛明扬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即便他如今已经几乎是被赶出了薛府,身上却依旧有那种贵族世家高高在上的气势。而且他们这事情做的毕竟不厚道,薛家最终做主的又毕竟是薛明扬而不是楚灵风,万一他真被惹怒了,咬死了就是不给,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灵风的母亲又不是他的母亲,拿仅有的一点生意来换,这事情估计搁在谁身上谁都不愿意,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人能指责他不近人情。
薛明扬显然对这事情是不太高兴的,他进来后只是对李淑华母子点了下头,连个招呼都没打。进来后便直接走到楚灵风身边,道:“灵风,我把林主簿请来了,做个中间人,也把和善堂的地契拿来了,只要写个凭证,就可以了。”
楚灵风笑了笑,应了声好,和林主簿见了个礼。
此时,虽然对自己的娘家完全失望而绝望,但楚灵风心里是舒服而妥帖的。薛明扬能如此信任她理解她,无条件的支持她,让她有种暖暖的感觉,有种真正家人的感觉,这感觉,不用猜忌不用怀疑也不用解释,是她十几年在楚府都没有感觉到的。
正了正颜色,楚灵风道:“楚夫人,现在和善堂已经摆在面前了,我要先将我娘的灵位接出来。万一签字画押完了,你反悔了,那怎么办?”
楚灵风倒是也不觉得李淑华会反悔,但还是谨慎些好,万一因为楚宏亮不在家,和善堂到手后,她觉得自己这么做等楚宏亮回来会不好交差,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往后拖延呢?楚灵风总不能冲进楚家祠堂去抢不是。
“灵风你放心,我娘说话,一向一言九鼎。”楚翰忍不住道:“答应你的事情,又怎么会反悔。何况,还有李主簿在,难道有李主簿做见证,你还不放心吗?”
临川不是京城,没有什么大官,除了县令就是主簿了,因此算是大家都非常信任的人。
“我并非不相信李主簿。只是不相信你们。”楚灵风坦言:“说好了一手换一手,和善堂我不放在心上,给你们就给你们了。但是我娘的牌位,我一定要接走。不能让她留在楚家日夜不宁。一个会逼着出嫁的女儿从夫家往娘家送东西,不送就用已过世之人的安宁来威胁的人家,要说诚信二字,简直可笑。”
一番话说得李淑华母子面上都有些挂不住,要现在只有他们和薛明扬夫妻在。那也就罢了,反正撕破脸,以后也没再打算往来。而且薛明扬被赶出了薛家,以后从他那里估计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来往就不来往把。
可是林主簿还站在这里,这就有点难看了。
但再难看,李淑华母子却又不敢发作,和善堂还没到手,他们不想冒险。忍一时之气,也不能让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
楚灵风也正是摸准了两人的心里。故意将话说的难听,她正要借林主簿之名,将楚家做的事情好好的宣传宣传。
要说做旁的生意要的是诚信,是和气生财,那开医馆药铺的就更别说了,更是人品至上。这真是救命的事情,老百姓一听这一家人是为了钱可以连亲生女儿都要逼上绝路的,那这种人能有颗济世为怀的心吗,为了多赚点钱,还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他们家的药。那还敢买敢吃吗?
此时李主簿也听的觉得有些不能忍,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他只是被请来做个见证,并不好发表意见。因此忍了又忍,道:“既然你们请我来做见证,那就是相信我,不如听我说一句。”
一时,众人都不说话,看着李主簿。
李主簿道:“我们可以先把文书写好。两人签名画押。然后和薛夫人一同去祠堂接先母灵位,等接了灵位出了祠堂,我再签名。我说话,楚夫人总该是信的过的,而我若是不签名的话,这过户文书也是无效,如此,两边都有保障。”
“如此甚好,我相信李主簿。”薛明扬点了点头,看向楚翰:“如何?”
以前上门,薛明扬还唤楚翰一声舅兄,现在却连名字都懒得喊了。
要说他那一家子都不是东西的话,楚灵风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这娘家,有还不如没有。除了天天算计从她身上捞些好处,怕是再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联系了。
薛明扬这么说了,李淑华母子也就都没有什么意义。
李淑华不太清楚,但楚翰还是和李主簿来往过两回的,知道这人是有原则,他说的话,才是真的言出必行。
当下,楚翰便让人端来笔墨纸砚,由李主簿执笔,写下一式三份转让文书,写明将薛明扬名下,临川城和周边十个城镇一共十二家和善堂,连同房屋下人,和善堂中一切物资,悉数赠与楚翰。
挑着个楚宏亮不在家的时候来要东西,也是李淑华使了个心眼。
对楚灵风来说,给楚翰是给,给楚宏亮也是给,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李淑华可不一样,虽然楚翰是楚家长子,如今也管着大半个家业,但毕竟楚宏亮不止这一个儿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点事情。
前阵子薛家的事情,她也听说了,薛朗还不是一直带着薛明盛在身边,一直叫人觉得他是薛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可后来呢,突然又转了薛明扬,又再变回薛明盛。
这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叫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所以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全起见,还是趁楚宏亮不在家,将这产业放在自己亲儿子的名下为好。
楚宏亮回来就算是生气,那木已成舟,他们也不会再吐出来,也就无可奈何了。
当下,一式三份写好,薛明扬和楚翰分别签了名字盖了印,便由李主簿拿了文书,由李淑华领着,一同去楚家的祠堂。
楚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祠堂也不大,在府中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平日也无人看守,只是丫头定时来扫一扫抹一抹,免得落太多灰。
到了祠堂门口,李淑华停住了脚,道:“灵风,想来你也有话想单独对你母亲说,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和姑爷进去吧。”
从头到尾,楚灵风觉得李淑华就这句话说的她觉得挺顺耳,转头看了一眼薛明扬,薛明扬微微一笑,牵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去接母亲回家吧。”
这偌大的一个楚府,没有父亲,没有兄长,更没有后母,只有在祠堂中的这个牌位,是楚灵风难以割舍的一段亲情。
楚灵风和薛明扬进了祠堂,而这一幕让一直冷眼看着的李主簿感慨不已,只觉得人与人的差别为什么这么大,有人是如此重情重义,为了母女亲情和夫妻之情,再多的钱也可以割舍。而有的人,却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什么丢人现眼,冷血无情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以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薛大少竟然是一个如此重情义的人,难怪父亲刚刚过世便被迫离开了家,真是人善被人欺啊,想来那薛家二少爷,也不会是什么良善的角色。
楚灵风和薛明扬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显然他们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楚灵风手中,托着个木盘,盘子上,盖着块绸布,底下的,显然就是她生母林秋的牌位了。
出来后,薛明扬便对林主簿点了点头:“可以了,林主簿,麻烦你在文书上落款把。以后,和善堂就是楚家的了,我不会再过问一句。但有一点,和善堂中的伙计,如果是卖身在店里的,也一并移交。但有些是花钱请的,这些人身份自由,若是他们不愿意接受新的东家,楚家不能找任何理由反对。”
小伙计也就罢了,和善堂的掌柜有些都是在薛家做了半辈子的,就算是薛明扬以后不打算开药铺,也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留下给容若帮忙的。不能便宜了楚家,而且,也不能伤了半辈子老人的心。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