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对视,开始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还稍微有点紧张,估计是生怕楚灵风大喊大叫什么的,随时做了准备,要么一棍子敲晕,要么再下一次迷药,免得增添事端。
虽然他们没有走大路,如今是在荒山小道上,但谁也不好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人,楚灵风要是喊起救命来,惊动了旁人,那也挺麻烦的。
但楚灵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男人甚至被楚灵风看的有些别扭了,似乎是并不常和人打交道的样子,皱了皱眉,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老实呆着,别想跑,便又放下门帘,缩回了脑袋。
楚灵风眨了眨眼,活动了下手腕,摸了摸腰间的袋子,怀里的东西都还在,心情十分轻松的掀了门帘打开门去,。
只是她还没看清外面是山是水,便见一抹刀光闪过,一把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男人的刀本来是挂在腰上的,在听到车帘响的那一瞬间,便抬手抽刀,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架在了楚灵风的脖子上,几根发丝被风吹动,划过刀锋,被划断,随风散落。
“别激动。”楚灵风赶忙安抚了一下男人:“别激动,我又不会武功,马车跑的那么快,因为不敢跳下去,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激将法虽然是个老办法,但大部分时间都挺管用,男人在听了楚灵风的话后,面色果然和缓了一些。
楚灵风说的实在,就算是她胆子大点吧,也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他拿着刀,又是个男人,要是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那是真有些丢人了。
虽然薛明盛跟他千叮万嘱过,特意说了这楚灵风虽然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让他一定要提起十万分的精神,警惕这个女人。
但话说的再厉害,楚灵风依旧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男人看看自己肌肉纠结的胳膊。对比着楚灵风的纤纤弱质,只觉得薛明盛的话可能有些夸大其实了。一个女孩子,再厉害,能有多厉害。
一声轻响,男人收起了刀。冷声道:“你要说什么?”
声音有点别扭,似乎是不常说话,或者不常说汉话。
“大哥贵姓?”楚灵风自来熟,也不管那人脸色和冰块一样,自说自话:“我叫楚灵风,你怎么称呼?”
男人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楚灵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套近乎,但既然对方问了,也就道:“长风。”
“长风?”楚灵风念了遍:“姓常名风吗,好像更像个名字,对了狼堡多姓万里。万里长风,很不错的名字。”
万里长风瞳孔一缩,暮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是狼堡的人?”
楚灵风笑了笑,视线示意了一下万里长风的腰间:“因为你腰上这块五色石,我知道在腰上挂一块五色石,是狼堡人的风俗。”
“你知道的还挺多。”万里长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贵妇人,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像我这样的贵妇人?”楚灵风斜了眼:“这是薛明盛告诉你的?他还告诉你什么?”
也不知道是狼堡的人天性纯良不太有心眼,还是万里长风真的不太将楚灵风放在眼里,竟然毫不掩饰的道;“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翻脸无情……之类的,你们汉人的词语太多,我不太记得。”
楚灵风一笑:“难为他了。把我形容的那么到位。”
薛明盛那嘴脸,楚灵风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嗤笑了一声:“他说的那些词,用在自己身上其实再合适不过了。我不过是个医馆的小女儿,从小瞒着家里学医,戴着面纱出来替村民看病。什么富贵人家的少奶奶,不过是嫁到楚家以后才有的身份。不过那也不是什么舒服日子,我夫君是薛家长子,但因为母婆婆不受喜爱,因此从来不受待见。要不然的话,一个家族嫡长子,会在父亲过世的当天被赶出家门,连父亲的丧事都不能参与吗?”
楚灵风说起血泪史,一桩又一桩,虽然没有声泪俱下,但也叫人觉得可信度很高,听的本来对豪门八卦完全无感的万里长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半响,等楚灵风说完,万里长风才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既然和薛明盛有约,就不会放你回去。”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楚灵风道:“只是想告诉万里公子,薛明盛这人不是良辈,最好不要为伍。如果公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就不该做这助纣为虐之事。”
“你看我像个好人?”万里长风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一个颠簸,让楚灵风一把抓住车门才没掉下去。
“不是好人就更好办了。”楚灵风从善如流:“不是为情谊公理,那就是为财。薛明盛可能有钱,但我除了娘家穷点,但我相公师兄师父,个个都有钱,你随便开口,他们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万里长风似乎不常干绑架这事情,也就从来没有遇到楚灵风这种类型的人质,被她这么爽快的堵了一句,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楚灵风又再仔细打量了万里长风一番,下定论:“虽然我不能明确说出坏人长什么样,但基本上不长你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薛明盛,但你回狼堡,正好,我也要去狼堡,长路漫漫,我们可以慢慢解除这个误会。”
“你去狼堡做什么?”万里长风竟然被楚灵风绕的完全忘了他们是绑匪和肉票的关系,而抓住了这个不知道算不算重点的问题。
“找人,找药。”楚灵风言简意赅:“我知道狼堡善于用毒解毒,而我有个朋友身中剧毒,所以想去寻一寻高人。”
“狼堡不是外人想进就可以进的。”万里长风道:“而且,我们是可以下毒解毒,却不会轻易出手。”
“我不是外人,是被你挟持的,难道你打算半路放了我?薛明盛太贪心,他是恨不得我们死的。但是我猜,他又想留着我们以利用威胁,所以才让你将我们带走,不过出了意外。只带走了我一个,其实更好,带走一个剩下一个,才能更好的替他做事。”楚灵风想了想:“至于下毒解毒,世上没有白叫人帮忙的。我可以付钱,多少都行。我听说狼堡地处偏远贫瘠,而薛家商铺遍布大江南北,我可以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向狼堡运送衣服粮食各种物资,薛家一日在,承诺便一日在。”
楚灵风这承诺就重了,给钱给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无论多少钱。都有花完的时候。但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次物资,薛家在,东西在,这可就像是无底洞一般了。
“你能做这个主?”万里长风有些怀疑:“就算薛明盛不在,薛家也是你相公当家吧?”
万里长风虽然对中原的规矩知道的不太多,但却也知道当家作主的是男人。就算楚灵风再得相公的宠,充其量也不过是愿意多花些钱来赎她,这种把薛家千世万世都算进去的承诺,她也敢给。
“我既然说了,自然能做主。”楚灵风眯了下眼睛:“如果狼堡的事情万里公子也能做主。那就更好了。我知道狼堡一直缺钱,所以难免有些不择手段。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受人施舍始终是受制于人。不是长远之计,若是能够找到一条合理合法的生财之路,那才是狼堡之幸。”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万里长风心里的一点,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沉默半响才缓缓道:“狼堡地处偏僻,一片沙漠荒芜。什么也没有,想找生财之道,谈何容易。”
“我就不信一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楚灵风道:“世上万物皆能买卖。以前就算有,你们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换成钱,但如果有了薛家的相助,就不一样了,不说别的,就单单是狼堡制毒的本事,若是善加利用,就是一笔取之不尽的财富。万里公子,这不是一件小事,不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楚灵风又缩回了马车里。她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对万里长风来说可能太震撼了,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思考,不能操之过急。
楚灵风在缩回马车的时候,将袖子中的一粒小小药丸丢在了草丛中。
薛明扬和容若一定能推断出她是有所目的才跟着走的,但是他们依旧不会放心,所以必须留下记号,让人可以找到。
此时,薛明扬的人又将楚灵风失踪的那间屋子彻底的搜查了一遍,在屋子的一个墙壁上,发现了刻着的两个淡淡的字,狼堡。
“狼堡。”薛明扬紧皱着眉头的念了一遍:“这是什么地方,杨关,你知道吗?”
薛明扬是做生意的,而且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临川,虽然读书破万卷,却实在没有行万里路,对一个跟外界来往不多,跟生意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地方,完全没有机会了解。
杨关还没开口,倒是在一旁的容若道:“狼堡,你说狼堡。”
“是。”去搜查的人道:“那两个字是新刻上去的痕迹,而且很淡,若是不错,应该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薛明扬急不可耐的道:“师兄,你知道狼堡在哪里吗?”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薛明扬更着急了,狼堡,这不是土匪寨子才会用的名字吗,正常人家的府宅,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我听说过,很远,是靠近大漠的一个地方了,师父前阵子便打算去一趟,但一直有事耽误了,还没来得及。”容若摸了摸下巴:“我明白了,灵风这是要去为你找药。”
“为我找药?”容若明白了,薛明扬更不明白了:“找什么药?”
当下,容若便将狼堡和薛明扬身上的毒可能有关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叹道:“师妹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再是紧急,一个女子也不该孤身上路,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薛明扬更是听的脸都白了,心中虽然难言的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心,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道:“杨关,备马,即刻启程,去狼堡。他们带着灵风,又不能见人,多半是用马车,我们现在就走,应该能追上。”
容若吓了一跳:“你要去狼堡?”
“难道我不该去吗?”薛明扬道:“灵风为了我不惜涉险,难道我一个男人,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等她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若是明白薛明扬的着急的,其实他也急的很:“但是薛家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你若是走了,岂不正合了薛明盛的心意。而且,你的身体随时会出状况,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我去,我拜师第一天,师父便要我一定要照顾好师妹,如今灵风有了危险,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而且,狼堡之人善于用毒,我去了,比你更方便行事。”
“去的薛家,去他的薛明盛。”薛明扬在容若面前,第一次有些失态了,咬了牙道:“让薛明盛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一定要去找灵风。她可以为了我冒风险去找解药,难道我就不能为她涉险吗?师兄,如果是你,你能让心爱的人为自己奔波在外,而自己什么也不做吗?留在临川,我会一日都不能安眠,若是灵风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薛明扬知道楚灵风是真心的对他好,但却从来没有深想,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不惜冒如此风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一刻,只要楚灵风的平安无事,他甚至宁愿放弃薛家和手中的一切。
虽然容若从理智上知道薛明扬此时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也明白他的心情,不再多说,让人准备马匹,带上几个好手和钱,前往狼堡。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