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楚楚这么快就嫁人了,我这个当爹的还真是舍不得。'”知县冯文海端坐于上,与苏老爷同座。他与苏老爷一般年纪,发鬓略白。头顶戴砗磲,一身紫色鸳鸯六品官袍,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官威。
“冯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善待令千金。令千金纡尊降贵,肯嫁给君墨为妾,是君墨的福气,也是苏府的福气。”苏老爷笑着开口,苏夫人坐在一边,这种场合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开口。
杨昭君与杨老爷杨夫人坐在一桌,脸色多少有些乏味。听着苏老爷与冯文海的对话,眼里带着一丝嘲讽。苏府来了位官家小姐,苏老爷自然会好好对待。而且,还会捧在手心里。看了看在场如此热闹,杨昭君想要趁早离席,可是也不好扫了在场的兴致,看了眼台上的苏老爷苏夫人,杨昭君便吩咐了几句给冬芝,让她过去。
杨夫人握着杨昭君的手,带着几分心疼,她也知道苏三公子迟早要纳妾,只是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个官家小姐。都说官家小姐的架子大,恐怕免不了要为难妆儿了,也不知道妆儿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看了看冯文海,也不像是面善之人。
“妆儿,日后,怕是要苦了你了。”
“有什么苦的,娘就不用担心了。”杨昭君一笑,回手握住杨夫人。
“妆儿,你果真是长大了。”杨老爷看着杨昭君,眼里多了些复杂,让人看不清道不明。他们夫妻二人过来不过就是充充场面而已,苏相宜也纳妾,但齐府都来了,他们杨府若是不来又怕妆儿在苏老爷苏夫人面前难做。罢了,等妆儿一离席,他们便走。
“老爷,夫人,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想要先行告退。”冬芝上前对着苏老爷苏夫人行礼,轻声说道。
“去吧。”苏夫人自然同意,毕竟谁会想亲眼看见自己的夫君纳妾,还要笑脸相迎?此时此刻的杨昭君,不由得让苏夫人想到了自己亲手为苏老爷纳妾时的情景,倒是生了几分共鸣。与苏老爷两人交谈三两语,便让冬芝退下去。
杨昭君见冬芝回来,想必婆婆是同意了她。杨昭君与杨老爷杨夫人说了几句,随即便站起身。她今日选了身桃红色铃兰的散花缎子,瞧着较为喜庆,然而在苏府,与映红杨绿的女眷相比,相较而言就平凡了不少。杨昭君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趁这时候走也不引人注意。若是倒时被人瞧见,怕是还会说她杨昭君是个妒妇,见不得苏三公子纳妾,在宴席之上竟气得直接走人。一点都不知道识大体,苏全苏府面子。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远处迎接宾客的苏三公子却走了过来,今日人很多,他却依旧能够准确找到杨昭君。因为,从宴席开始,他便一直在留意。
“娘子,你既然累了,那我就先扶你下去休息。”苏三公子说完,便直接扶着杨昭君。
一时间,整个宴席的注意力全部移到二人身上。杨昭君被众人看着,并未有任何不适,只是对于突然出现的苏三公子有些惊讶,他不是应该站在冯文海身边吗?他不是应该陪客吗?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她自认为她今天已经打扮的够普遍了,却没想到苏三公子还能够找到自己。意识到周围的目光,杨昭君对苏三公子一笑,优雅而亲切。
“夫君,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夫君与二哥可都是今日的主角,夫君不可为了我的身子不适而提前离席。况且,今日是夫君与冯妹妹的大喜之日,万不可因为我而扰了大家兴致,不然我实在会过意不去。”
苏三公子握着杨昭君的手一紧,对杨昭君有些无可奈何。杨昭君句句都是在为苏三公子考虑,又懂进退,当下让在座宾客大为赞赏。
“三少夫人真是懂礼。”冯文海忽然开口,看了眼杨昭君,不禁大惊。他之前也只见过才女杨烟,却从未见过这个杨府的嫡小姐。他自认楚楚的样貌已是少有,倒是没想到杨昭君竟然更胜一筹。再看其言谈举止,皆是张弛有度,不禁暗惊。
“呵呵——三儿媳的确是如此。”苏老爷也是笑逐颜开,对杨昭君的行径大为满意。与席上只会吃醋耍气的二儿媳妇齐氏相比,的确是不知道胜过多少。
看着苏三公子还未松开的手,杨昭君伸手将其拿开,她也说不清自己此此时应该有什么感觉。一方面,她觉得苏三公子身为新郎官,心思不在美妾身上,反而在她这个懒妻的身上,她是不是也应该触动一下呢?可另一方面,却是有着一层隔阂。
“夫君还是留下来吧,我会好好照苏自己,再说有冬芝在身边伺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杨昭君的一席话,让在场宾客不禁暗自竖起大拇指。因为,谁都没想到,杨昭君竟然有如此胸襟。
“嗯。”苏三公子看着杨昭君,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便只说了个嗯字。
苏三公子目送杨昭君离开,与此同时,席上的陆子墨也注视着杨昭君离开的身影。宴席之上,再次恢复了热闹,苏三公子也被苏相宜拉着去到一边。
陆子墨径自倒满一杯酒,将其一口饮尽,高大的身姿站起。
“陆兄……”齐峥康看了眼陆子墨,伸手拉住他。他自然知道陆子墨对杨昭君有几分兴趣,但是现在是在苏府,还是不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比较好。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何必要盯着一个已为人妇的女子不放?虽然,这个女子的确是有几分特别。再者,他们齐府是来做客的,可是看着陆子墨,怎么他会有一种要出事的感觉。
陆子墨只是看着齐峥康,也不言语,无形之中隐隐带着迫人的威严。他没那么不知分寸,薄情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大步离开。
然而宴席之中,无人注意到四小姐苏雯嫣也跟着起身离席。
冯文海正在与苏老爷攀谈,看见陆子墨的身影却是一怔,不可置信。他怎么来了?还突然出现在苏府的宴席之上?看了看陆子墨方才离开的位置,怎么又跟齐府扯上了关系?脑门上,不由得出了几滴冷汗。
“冯大人,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会如此差?”苏老爷离冯文海最近,自然是看到了冯文海的脸色不对。
“没事,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罢了。”冯文海一笑,带着几分勉强。
告别了纷纷扰扰的宴席,杨昭君带着冬芝悠闲的走在小径上。感觉着晚风袭来的舒爽,杨眉嘴边多了几分笑意。平日里鸟语花香的亭中,此刻只能够听到虫鸣声,牡丹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已经没了白昼时分的艳丽。杨昭君看着周围,窗门之上,贴满了大红喜字,无一不是在告诉她今日苏府的喜庆。眸光中,触及到东厢那边儿的落楚居,正好与墨月居相对,杨昭君有着几分疑惑。又见周围有这几个生面孔的丫鬟婆子,当下便询问冬芝。
“冬芝,那里是哪儿?怎么平日里从没见过?就连那几个丫鬟婆子也是面生的很。”
冬芝抽了抽鼻子,反正从知道苏三公子要纳妾开始,她整天就精神缺缺。望着杨昭君的那处地儿,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厌恶。半饷,嘟嘟囔囔答道:“那是知县千金住的地儿,至于那些面孔生的丫鬟婆子都是从知县千金娘家带过来的,说是知县大人派过来照苏知县千金的。”
真是的,比小姐进苏府时候的排场还要大,派头还要足。说到底,就算之前是知县千金,但是现在嫁到了苏府不过就是一个小妾而已,风头竟然还胜过了自家小姐。想到这里,冬芝心里就如同夹了个核桃似的,上不去下不来。
杨昭君心神一滞,的确是派头十足,只是不知道这是知县大人的意思还是这位知县千金的意思。搞这么大的排场,无非就是在给她杨昭君敲一个警钟,告诉她虽然她冯楚楚是妾,但是身份也比她这个正妻来的高贵。无所谓一笑,算了,她就不计较这些了。因为,她是杨昭君嘛,所以懒得不去计较。
“那杨烟呢?她住在什么地方?”她不会忘记,苏相宜也是新郎,也是今日纳妾。那么杨烟呢?她从始至终连杨烟的轿子都没有见过,知县千金的排场的确是够大,彻底将杨烟进苏府的事情给掩盖了。若是没见到苏相宜也是一身喜服,杨昭君还差点以为杨烟根本没进苏府的门。也是,说起来的确是不光彩。
听着杨昭君的话,冬芝这才想起来杨烟也进来了。“二小姐先一步抬进了苏府的后门,所以小姐没能看到。”
原来是这样,杨昭君不禁感叹,还真是天差地别啊。同样是从后门抬进来的,可是冯楚楚就能够风风光光,而杨烟就只能默默无闻。正在她感叹之时,却听男子声音传来。
“三少夫人好兴致,苏三公子在里边儿迎娶美妾,而三少夫人你竟然还能够在这儿悠哉的赏月。”
陆子墨一脸笑意,步子沉稳而优雅,身上的贵气让人无法忽视。黑夜中,他玉冠之上定的蓝色宝石频频闪耀,价值连城。眸子之中,幽光深邃,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他本就是俊美邪肆,更是摄人心神。
冬芝看了眼突然出现在园子里的陆子墨,不禁张大嘴巴,只能够眨巴眨巴看着杨昭君。这个男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跟小姐还真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