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方桌,一支红烛,两个人对望许久,听着外面声音渐消,何雅起身:“我还是回去,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了,该守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明王握住她手:“我先前对你还有疑虑,方才亲耳听到,才算是了了心事。”
何雅凝视他:“纵然你以前对不起我,但这辈子你做的也足够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明王道:“我感觉到你有些难受。”
何雅挑眉:“难受?是有点,不过是为自己有眼无珠……”说到这儿,她倒是笑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那样的错,否则……”
明王堵住她嘴:“再不可能。”
红烛摇曳,外面人耐着性子等何雅出来,此时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这又要沐浴又要梳妆,时间紧急呐。
因何雅不惯人服侍,侍女们抬水入内后便在门外守候,此时经过沈澈大闹一场,虽外面仍有侍卫,却都有些疲惫。
侍女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敲门无应,侧耳听去,里面依旧有水声,想必是还未洗完,遂又耐心等待,如此几次,何雅竟一直没有出来,又无应声,这几个侍女才觉不对,急忙拍门,依旧是只有水声,急忙冲进去一看,只见那巨大的浴桶里拴着一只堵了嘴的猫,那声音便是那猫不停挣扎发出的,而何雅……早就不见了踪迹。
此时何雅正气的要死,任谁正在洗澡的时候被人光溜溜地兜了出来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把她扛在背上的人还是她现在十分讨厌的沈澈。
不错,这货趁着大家松懈的时候又跑回来了。
隔着布兜何雅感觉到有树枝扎她,推测这货是往山上跑了。倒是聪明,知道山下容易被抓。
外面呼哧呼哧声响了许久,她终于感觉到被轻轻放下,头顶现出一缕亮光,沈澈脸出现在眼前。
千想万想也不该是这幅样子,就那么看着她,愣是叫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实际上……真是有一层鸡皮疙瘩。她什么也没穿,慌忙去捞先前装她的布兜,沈澈手更快。一甩从她屁股下面抽了出来,仍得老远。
“你身上哪我没看过?”一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看见她。简直是又恨又爱。
“你最好跟我说清楚,否则……”意识到她说不了话。两指一弹,一枚小石子打在她肩上,何雅登时觉得自己能说话了。
“疼……”何雅忙跳了起来,光屁股坐在山上你试试。
一能活动。她就去捡那条裹着的床单,沈澈比她更快,抓住她按住脑袋。印在她嘴上,黑夜中耳光声传出很远。沈澈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何雅终于捡到那条床单,裹在身上,戒备地弓着腰:“沈澈,你不要胡来!”
胃疼!
“你快把我送回去,你带着我跑不远,迟早被抓!”
肝疼!
“你听到没有,我不要跟你回去!”
心疼!
何雅见他不说话,索性往后面跑去,腿窝突然一疼,像是什么东西咬住,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正疼着,面前一道黑影,抬起头来,沈澈眼里都是寒气。
她虽厌恶此人,但少见此人发怒,此时不免心生惧意,沈澈突然抓起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经头朝下趴在沈澈腿上,只听啪啪啪几声,屁股上一片火烧火燎,显然是沈澈已经揍了她。
这几下过后,沈澈面色有些苍白,自己喘了几口气,低头看看胸口,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觉必是这一夜折腾,那伤口又裂了开来。
“我不管你在捣什么鬼,你若是有意,应该揍你,若是无意,更应该揍。”
何雅伏在他腿上,看不见脸,但自己知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奇怪,不就是被打了几下么?
她动了动身子:“你放我下来。”
沈澈道:“想下自己下。”
何雅悄悄抹了一把脸,从他腿上爬下来,见离他不远处有块石头,便小心地看着他脸色慢慢坐到那儿去。
沈澈苦笑:“就算让我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何雅道:“我先前就说了。”
沈澈皱眉:“你忘了以前的事儿了?不认识我了?”
何雅道:“没忘,我认识你。”
沈澈道:“你有难言之隐?他们用你爹逼迫你?”
何雅笑了:“没有。”
沈澈压抑住怒气:“那你是为何?”他止不住一阵咳嗽。
何雅不觉心头一颤,却诡异地升起一股厌烦:“之前我没说清楚是我的错,现在我认真地告诉你,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不要在一块了。”
沈澈忍住心疼:“哪不合适?”旋即冷笑:“银子?吃穿用度?床上?”
即使黑暗中,何雅也觉得他把自己上下都看遍了,把脸别到一旁:“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沈澈忍住想再揍她一顿的冲动:“那我还爱着你怎么办?”
何雅静默,半响道:“那就是你的悲哀了。”
沈澈吸了一口气,何雅吓得身子往后一扬,却发现是虚惊一场。
沈澈见他一个动作都把她吓成那样,冷笑道:“好,很好,你爹这招真是高,沈某不得不服。不过,何氏,就是按你们那儿的规矩,你想走也不是说走就走吧,咱们奉旨成婚,合过八字,换过庚帖,正正经经的夫妻,想和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成的,你若是此时另嫁,只怕到哪儿都说不过这个理儿。”
何雅听他说要讲理,不觉吃惊,又想反正都这样了,真不急于一时,别逼急了他把自己从山上推下去就完了,边想边说:“这是我不对,应该跟你说明白,成亲时我那些嫁妆也被我败光了,还挪用了你不少,这几年我也攒了些银子,先拿出来还你那部分,你的银子平时也是我管,都放在一块,这些都算是共同财产,咱们一人一半便是。”
沈澈听她说的像模像样,气得连腰都疼起来了,冷着脸听她继续说下去。
“至于铺子庄子的,反正都是你们家给的,我不要了,都给你吧。”
沈澈没忍住:“小芳小华呢?”
何雅说了这么多,其实一直在盘算小芳小华,此时硬着头皮道:“在我们那儿,离婚时双生子一般是一人一个,小芳是个男孩儿,就跟着你吧,小华是个女孩,将来成亲还要准备嫁妆,不如……”
“蛇蝎!”沈澈骂道,气得浑身哆嗦。
何雅叹了口气:“那你要怎样才肯和离?总归我有错在先,适当补偿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沈澈冷眼瞧了她一眼,觉得猪都比她好看一百倍,尽量稳住声音道:“你莫忘了那晚你刺了我一剑,差点你就要再加上谋杀亲夫这条罪,我现在身子未好,你先伺候我养好身子,再提和离的事吧。”
两人在这儿坐了许久,也未听见四处有动静或有灯火,沈澈看透她心思,冷笑:“别指望他会来救你了,我带你出庄子的时候,布下数个疑阵,想破头他们也追不到这儿来。”
何雅知不可尽信,但两人毕竟夫妻过,当下也无更好的选择,望着他道:“咱们先商量和离,商量定了我再伺候你养好身子。”
沈澈离崩溃又近了一步,却耐着性子道:“依你所言,孩子一人一个,其它……都一分为二!”
何雅想找块布让他立个誓,却被沈澈冷笑推辞:“何氏,我说的话有过一句不作数的么?你给我立那么多规矩,我哪条没遵守过,倒是你,你说过的话都是放屁吧?”
何雅被他激得脸上发烫,对他那些厌恶似乎去了一些,却依旧冷声道:“那走吧,先找个有人的地方看看你的伤。”
她站起来才觉尴尬,被单下面不着寸缕,这压根没法见人。
沈澈这几步间有了主意:“我身上带有伤药,不急着回去,你又没衣裳,咱们找个清静地方藏上一段时间……”见她面有犹豫,不屑道:“怎么,你就那么急着与那姓蒋的苟合?!将来我可就这么告诉孩子。”
何雅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毕竟自己理亏,故而忍了,只跟在他后面。
这山上草木繁多,她尽量拉紧身上的床单,可没走几步,便叫苦不迭,原来不但脚被扎的生疼,腿也被划了几道口子。
她望了望沈澈,却开不了口,她并非记不得前尘往事,但想起来全无美好感觉,每一件事想起来都觉得像吞了苍蝇一般,恨不得立即离沈澈十里远,她又是个如果讨厌对方,便连求助都不会开的人,虽然难受,也忍住往前走下去。
哪知前面石头越来越多,倒好像是他故意选了这么一条路,一脚下去何雅不知踩到了什么,还有滑滑的黏黏的东西顺着腿往上爬。
她身子当即软了,自己都没察觉叫得那么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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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反应极快,她一开口就掠到她身边,顺手一摸,又用力一甩,感觉到半个身子都靠着自己,不由皱眉道:“松开!”
何雅抱着他胳膊牙齿打颤:“等等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