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今次却是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入局却已身不由己,傅琨若有择主之日,她就是摁着陆成遥的头也势必要叫他跟从,他是陆家的长子嫡孙,论起来,他父母也只有骗他回去成亲这招。
傅念君看见了陆氏眼中隐隐的杀气,倒是觉得这次那幕后之人帮了傅家一个忙。
她猜测那人也是知道陆氏厉害的,否则不会刻意在布局时绕过她,也不会在自己的印象中,用陆氏再蘸之事构陷傅琨。
这就说明,对方是知道陆氏聪慧的。
有陆氏扶持陆成遥,架空陆三老爷的势力,掌握陆家并非难事。
而陆家是前朝勋贵,人脉广阔,又在潮州一带颇有产业,她相信幕后之人夺取陆家,一定是榨取干净后再弃之不用的,这一回,陆氏出手,陆家就不一样了,陆家与傅家联手……
傅念君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一代表世族,一代表文臣,这样的支持,周毓白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可顿时她又收住念头,觉得有点对不起陆氏,这个关节,她竟想这些。
“那现在,二婶打算怎么做?”傅念君问她。
陆氏冷笑:“成遥是断不能送回洛阳去的,我会亲自和那两个孩子详谈,这个时候,陆家就如虎口,得让他们警醒些。”
她说着就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都是算盘一样性子,不拨就不会动,笨得要命。”
也只有傅念君会在她一句话里听出十句话的意思。
傅念君微微勾了勾唇,“陆表哥为人淳厚,这样的品性本就不善于功利计较,您以后为他聘一门好妻子就是了。”
陆氏叹了口气,她决定要做这件事,才发现这几个孩子要她手把手教,实在让人头疼,可人家都一只脚踩到脸上来了,她也不可能再憋下这口气。
“那个傅宁,和你父兄交代一声,暂且留着他,我自有主意。”
傅念君点头,“原本就是要留着的,这么个人很必要。”
她也希望他留在傅家,好歹还能保全一条性命。
傅念君从陆氏这里出来,就去了傅渊那里,傅渊忙过了这几日,好不容易得闲在家休息。
他一向冷淡的神色如今看来也带了些暖意。
毕竟高中探花,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难免会有这样的情绪。
傅念君只和他略微提了几句傅宁的事,提到他和陆婉容私下有来往时,傅渊立刻警觉地蹙起了眉头。
“我早就怀疑他是幕后之人暗棋,有些行为确实古怪,可见他这么久来也无害傅家之意,便留着没动,听你的意思,这是冲二房去了?”
傅渊也是那少有的一句话中听出来十句的人,省了傅念君很多口舌。
“哥哥先不用管,二婶说她有办法,我们只静观其变就好,你如今风头正盛,很多人盯着傅家,我们先安顿一些时日。”
傅渊点点头,也直言不讳:“我从前不大喜欢二婶,只觉得她待人冷漠,事不关己,但见你和她走得那么近,又觉得也好,你与她一样,皆是自立坚强,堪为顶梁柱的女子,如此即便傅家遭难,我和爹爹不能护你,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他竟会说这样的话。
傅念君惊讶地抬眼望他,又有些感动。傅渊却微微偏过头,很是一本正经:“我只是就事论事,当然,我如今也出仕了,有我和爹爹,你也不需要太累。”
傅念君弯唇笑了笑,傅渊或许从前不是一个好哥哥,可他确实是认真在学,她很庆幸自己当日的决定,他们或许不会如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那么亲密,可是就像他说,她总算也能依靠他了。
傅琨和傅渊,是她这辈子的家人,他们都不会再踏上那条悲惨的路了。
“也不太累,最累的,是想着去哪里找个嫂子。”傅念君丢下了这句俏皮话,在傅渊还没从装模做样的呆愣中回过神就一溜烟跑了。
她这句也是真心话,傅家的宗妇,也不知哪位小娘子可以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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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的手段如何,傅念君是不需要怀疑的,只是自那以后,陆成遥就没再提过回家一事,他的庶弟亲自来过一趟傅家,想也知道会说些什么,可二房那里态度坚决,他也只能悻悻而归,傅念君知道就算是陆三老爷夫妇亲自来了结果也还是一样,陆氏虽然只是姑母,可她一样是傅家的二夫人,傅琨的弟妹,傅念君只知道陆氏亲自找傅琨谈过了,她相信傅琨心里也有底,陆家如此不着调,陆成遥又已成器,在京很得几位大人的赏识,同时又与傅渊交情不错,扶他上位是个划算之举,这样发展下去,日后的傅家与陆家,便就不再是二房那若有似无的姻亲关系可比拟,傅渊必然是要问鼎权力巅峰的,而陆成遥没有这个能耐,却可以做他臂膀,而由陆成遥起,陆家也可以完成从守旧士族到清贵世家的转变。
傅念君猜测陆氏的下一步,必然是要收归潮州本家的权力,慢慢将陆家之权夺回到陆成遥手中,这些事,怕是没有三五年做不好。
而另一边,陆婉容那里也彻底与傅宁断了来往书信,也不知陆氏和她说了什么,躲在屋里又哭了好几日,傅念君猜测,她大概是因为觉得猜疑了自己的姑母和亲哥哥,心里太过愧疚。由此陆婉容又生了一场大病,什么亲事不亲事的,也就无法再提了。
傅念君觉得洛阳陆家那里催促不了多少时日。幕后之人也不是蠢货,他若迟迟等不到陆家回应,必然会明白已被京城这里识破,自然就只能放弃用肃王做饵诱陆三老爷入局,他此般为了陆家怕是前期也投了不少心血,却提前被人将计划扼死,傅念君觉得十分痛快。
她母亲与舅舅本该承受的灾厄,似乎是化解了,陆家,或许也会因此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有傅宁,傅念君见到他一面,在远处匆匆掠过的侧影,只觉得他似乎更瘦更羸弱了。
她握紧了拳头,不愿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