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白见她目不转睛,便笑道:“喜欢?”
傅念君将珠冠放下,问他:“这是七郎叫工匠去打的?我瞧光这对玉梳篦也是上了年头的好玉,并不似是新料。”
周毓白道:“是董先生拿来的。”
“董先生可有说起它的来历?”
傅念君不死心地追问。
周毓白倒是不妨她这般上心,只说:
“董先生手里的宝贝自然不少,我便托他寻了来……他只说这东西收来还不久,可有古怪?”
傅念君摇摇头。
她是觉得自己古怪。
周毓白看了看那珠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原也不想交代地这样清楚,还不是某日郭巡又拉着陈进几个小的在那里大放厥词被他听到了,他说什么,做男人的,便要时常留个心意在,送些女儿家的东西给他们,姑娘家们见了才会欢喜,才会感受到你的真心。
周毓白一开始觉得傅念君自然和俗世的女子不相同,可是转念一想,想到自己同她认识这么久,却也真的没送过她什么,反而那时候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头发上一只蝴蝶发簪落在了他马车里,至今还被他收藏在书房里没有还她。
而且周毓白也听她说过,她兄嫂当日结缘,便是由一只步摇而起。
周毓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自然也没什么经验,见傅念君这副神情,还当她是不喜欢。
“若是不喜欢,我再去寻别的来。”
他讪讪道。
傅念君看着他的神色,噗嗤一声笑出来,立刻又调皮起来,伸手揽住了自己夫君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七郎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这样有心,我心里开心。”
说罢便朝她眨眨眼。
周毓白揽住她的腰,见外头天色刚昏沉下来,还没点灯。
他一向在某些方面比较克制,白日宣淫这样的事是不会做的。
不过嘛……
现在勉强也算不得白日,说不定他今夜期盼的事可以早些开始也说不定。
他这里正心猿意马,傅念君见他没回应,一转身却是又把目光落在那珠冠上。
她说不好自己心里这种诡异的感觉,总觉得这顶珠冠熟悉得紧,那冷冰冰的金玉摸在手上,就没来由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可就是无法摒除这种感觉。
想了想便转头对周毓白道:
“七郎,这珠冠虽美,却有些过分华丽,在宫宴上我不想如此大出风头。”
周毓白点点头,自然依她:“你拿主意就是。”
唇已经落到了她颈侧。
傅念君笑着躲闪,把心里那一点古怪的感觉挥去,推开他的肩膀:
“可别胡闹,从外头回来不饿?先吃晚膳……”
宫宴那日,傅念君打扮地比较中规中矩,牙色底八幅绣裙,暗花缎镶边对襟大袖,头上梳了髻,选择了玳瑁冠,无功无过的打扮,收拾完一瞧,却是比实际年龄要大个三四岁。
仪兰和芳竹看得直皱眉,觉得傅念君平白糟蹋了老天给的好相貌,傅念君倒是觉得还不错,最好希望这一身能让今晚谁都别注意到她。
周毓白今日也特地打扮一新,亲王的朝服穿在身上,除清俊之外,更多了几分王孙公子的气概,傅念君还出言揶揄他:
“倒是空谷幽兰沾了人间富贵气,可怎生是好?”
像极了在街头调戏良家女子的恶霸流氓。
周毓白只任由她替自己整理袖口,对她的调戏很平静:“兰花牡丹,还不都是王妃手里养的花?王妃喜欢就是了。”
傅念君勾唇直笑,满肚子笑声憋得难受,心想别人都是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可到了他们这里,怕是周毓白如今是随了她罢,这脸皮可不大像初见时的样子。
宫宴傍晚开宴,下午夫妻两人便要坐宮车入宫。
现在还是早春,周毓白怕傅念君冻着,早让人收拾了一领斗篷给她。
原本这春日,宴会办在紫宸殿里也妥当,偏那些外国使节嫌在殿中沉闷,要闹着去城外的金明池和琼林苑赏景吃酒,如今的天候自然还去不得,最后折中,便在后宫花园里办了。
待到徐太后千秋节,再移驾琼林苑就是。
傅念君婚前就参加过舒皇后的内宴,唯一的区别应该就是那时多是女子,而这次主要是宴请那些外国使节,她们这些宗室女眷,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露个脸,她心里还盘算着或许寻个机会,能早些脱身寻个僻静的院落休息片刻。
她实在是吃不得酒。
宫里自然热热闹闹的一片,邠国长公主也来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抢眼,一身大红的彩绣散花拖地石榴裙,无疑是人群中最亮眼的,盖过了无数小辈,傅念君自诩如今她这个年纪都不敢这样穿。
傅念君自然要去向这位姑母见礼的,只是邠国长公主对着她,自然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与傅念君之间的关系,皇室里的女眷也早有耳闻,倒是旁人都替傅念君觉得尴尬。
只是当事人却还是一派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觉得冷场。
大家不约而同都在心里腹诽了一下,这位淮王妃,也不知该说她胆色好,还是脸皮厚。
因为周绍懿这两天身体不适,加上滕王无法出席这种场合,滕王妃自然就没有来,因此都没人能来拉傅念君一把,而除却她最有资格的崇王妃,却是连眼睛都没敢抬起来,只盯着地上。
齐王妃裴四娘倒是有个反应,便是朝傅念君冷笑了一下。
邠国长公主不回应,傅念君这礼就没行好,她也不管,兀自直起身站回到一旁去。
这时候,却有那不晓事的来捣乱了,那便是站在裴四娘身边,与傅念君曾有过一面之缘、张淑妃已经出嫁的女儿安阳公主。
张淑妃和邠国长公主、傅念君都不对付,安阳公主受她老娘影响,自然也找到机会能踩一脚便踩一脚。
她竟朝傅念君道:“七弟妹,姑母是因为我那齐表弟离京从军,如今才这般心绪不宁的,可不是要难为你啊,其中因由,你都懂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