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露露小姐有功于关东军,所以才给你这个继续效忠皇军的机会。”
露露惊愕地望着进屋来的田村长官,想喊,又不能出声。
田村戴着洁白的口罩手套,露出一双温和而又锐利的眼,那眸光如鹰隼一般平静地说:“金露薇小姐,你虽然是关东军的特工人员,但是你身上流着支那人的血。你要知道,这就是本质的不同,尽管你入了日本国籍,但是你是支那人。所以能为关东军做事,是你的无比荣耀,你宣誓要效忠天皇,就用你的实际行动去证明吧!日本武士道精神勇往直前不言败,虽然你的容貌毁了,但是你的身体还能效忠天皇陛下。细菌部队是支神圣而光荣的部队,选你做木头,你该感到荣幸!作为帝国军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露露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活着的鬼,她每天闭上眼睛就是噩梦缠绕,四周都是狰狞的面容,青面獠牙。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每次在群鬼围绕时,一位白马骑士就会一身羽氅挥剑而至,揭开面具,就是碧盟那英俊的面庞,对了她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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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是一种幸福,醒来时就是周身奇痒,双手被捆无法去抓挠,她只能用身体去蹭墙壁,痒得在地上翻滚。
战地医院撤离的时候,装着露露的麻袋被遗忘在列车上。
露露醒来时,解开麻袋的是两个烧煤炉的工人,一个五十上下,生得精瘦,一脸褶皱,一个小矮胖子,五短身材吸着鼻涕。
二人将露露从麻袋中救出时,露露脸上包裹着纱布。
一个人惊喜道:“她娘的,日本娘们!”
一人已将露露掀翻压在身下,一看露露溃烂的下身,恶心得恨不得就手将露露扔进煤炉里烧死。
列车到站时,露露被扔下车。
她如鬼一般裹了麻布片夜间出来在轨道上舔些旅客扔下的食物,同野狗抢食。
寒风凛冽,她蜷缩在铁道边一个矮小的垃圾蓬里避寒,卷了一床清道工人可怜她这个乞丐而扔给她的破棉套御寒。看着来来往往衣服光鲜的阔太太和淑媛们香风满溢,露露不由想到自己昔日的风采,倾倒众生的容貌,如今竟然落到这般田地。
这天,天黑下来,露露依旧去车站台寻找食物,却见荷枪实弹的卫兵分站两列,站台上吹奏着节奏欢快的迎宾曲,难道有什么大人物到来?
露露躲在垃圾堆的一角,披着破麻袋,没人留意她这个垃圾。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迈了轻快的步伐走过,那风度翩翩,长氅飘抖,是胡子卿少帅,当年,她们曾一起打球跳舞。露露身体向垃圾蓬里缩缩,生怕被胡子卿看到她落魄的惨状。
火车入站,胡子卿快步迎上去。
车门中下来的人更是令露露惊撼,是杨汉辰,臂挽着妻子玉凝。
玉凝裹了一件灰色的狐皮大衣,烫得入时的头发卷曲地垂在一边,雍容典雅又有几分小鸟依人般贴在汉辰身边。
汉辰关切地望了眼妻子,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同迎上来的胡子卿拥抱。
露露一阵心酸妒忌,想到自己还同杨汉辰有过暧昧,竟然时过境迁。
这时,车厢里跳出来一个少年军官,手里一袋子瓜果皮朝她跑来。
汉威,是小汉威发现我了吗?
露露心惊肉跳。
一堆香蕉柿子皮打在露露脸上身上,她呜呜了几声,一摇头,睁眼时汉威正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她。
露露惊喜过望,想喊“汉威救我!”
汉威却惊叫一声“鬼呀!”
撒腿往回跑,跑出几步,又定了定神,缓步走回来,理了露露一段距离小心谨慎地嚷道:“对不起,婆婆,我不是故意的。”
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扔向她,转身跑掉。
露露挥舞着手,对了汉威和汉辰的方向呜呜地吼。
但汉辰和胡子卿手挽手笑着走远,根本没在乎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仿佛漂向自己的救命稻草忽然被一阵风吹走,露露惆怅失落地望着汉威在哥哥身后远去的背影。
她挪出垃圾蓬,追爬了几步,猛然间,露露看见一个人,一身灰色美式风衣,带了军帽墨镜从她身边走过,那身材,那背影,Eddie!
露露大声喊,却喊不出声,眼见那身影飘摇而去。
Eddie,是Eddie!她忘不了!也不会记错,Eddie!
露露哭着爬,她爬到铁轨边,那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想去死,她要卧轨。
她听到了铁轨上传来的轰隆隆声响,有火车过来了,只要她等一等,再等一等,她就要解脱了。
“哎,谁家的死猪扔在铁轨上!”一声焦急的吼声,露露就觉得左腿被提起,拉拽出铁轨,扔到站台上。
“妈呀!这~这也是人呀!”巡道工骂道,照了露露臀上踢了两脚,又向远处喊:“叫花子们,你们看看,谁捡了她去,配个对儿?”
露露摇头踢踹,但被扛走,她绝望了,生不如死,眼前还是那一身美式风衣从眼前飘摇而过的身影,但身上一个肮脏恶臭的身子压了过来。
尾声 掷剑
黄龙河奔流不息,远处迢迢青山,一带碧水横流,白云飘于山间,霞光洒满江面。
一路沿青石滩走过,岸堤旁新加固的河堤如盾牌般坚守河岸,扶堤碧柳抽芽,柳条飘金一般。
汉威下周就要从讲武堂毕业了,就可以真正回到龙城开始军旅生涯。
汉辰手里握着那柄心爱的军魄寒剑,带了汉威一路缘河而上,立在一块山崖边,俯瞰脚下奔流不息的黄龙河,牵着弟弟的手说:“汉威,你下周就要毕业了,就要成为一名军人。这会是你的又一个开始,但你记住,荣誉只属于过去,并不代表将来,你要自强不息,不能躺在以往的功劳簿上,也不能逃避责任。你要忠诚,要正直,要时刻记得你是杨家的子孙!”
说着一按崩簧,手中军魄寒剑利剑出鞘,朝霞下映出灼目微红的寒光。汉威眼里充满羡慕,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誉之剑,是大哥的挚爱。
却见大哥将利剑入鞘,高扬起手对汉威说:“小弟,看到,记得大哥嘱咐的话!”
只一松手,那剑的直落进波流浩瀚的黄龙河,顿时被卷得无影无踪。
汉威慌得“啊!”的一声叫,探身去抓,被大哥一把抱住,险些跌落进河里。
“属于过去的荣誉,就让他顺流而去吧。”
汉威笑了,调皮地对大哥调侃道:“过了千百年后,后世子孙在黄龙河岸泥沙中拾到一柄古剑,剑身上镌刻了‘军魄寒剑’四字,会不会也有风雅之士做诗,折‘剑’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说罢自己反先发笑。
大哥呵呵道:“大哥不是周郎,也不会有什么铜雀春深锁二乔。”
“但也是一代天纵年少!”汉威朗声接道,满目的光彩。
【一周后】
汉威毕业了,毕业前大哥叫了他到跟前问:“军校打电话问大哥,说是黄国维曾经向训导处写了封自白书,说是他当初在你的茶缸里下了泻药,害你考场失礼,军校说,允许你《战略》课重新考,你因何放弃了?没有自信吗?”
汉威望着大哥坚定地笑了说:“大哥说过,军校是去学本领,学策谋,学排兵布阵,不是争名逐利。既然汉威的本领学到了,真相大白了,至于一个名誉和军魄寒剑就失去意义了。”
大哥欣慰的点点头,拍拍汉威的肩膀。
毕业时,汉威走向典礼台,庄严地接过堂长签署的毕业证书和优秀学员证书时,无比激动。
堂长赞许道:“杨汉威,你很优秀,不亏是龙城王的后人!”
汉威笑笑,笑得阳光灿烂。
※※※
(主文结束了,但是番外篇会更新一段时间,大家可以提建议,想看谁的番外?)
【番外】
番外 一代天骄——少年子卿(1)
《天纵》告一段落,但是杨家的故事还未结束。
番外篇将带给大家各个熟悉的面孔:活泼乖巧的小乖,温润如玉的子卿少爷,豪情天纵的七爷焕雄,人淡如菊的人中君子汉辰,还有那恣意狂纵的于远冀……历史的长河里一捧浪花,传奇中的吉光片羽……
※※※
天边一抹吉光,金灿灿的晨阳挂在东方天边。
远处冬日嶙峋的群山,积雪未退白茫茫一片;近处是半冻的河,河边干枯的蒿草在劲风中摇摆。
小秃子在河沟里打了一桶水,蹲在河边去洗手,河水冰凉刺骨,小秃子冻得一个寒颤。
冻得僵硬难弯的手指勉强提了水桶向停机坪走去,一身裹得严紧的笨重棉衣棉裤里竟还躲不去风寒透脖入骨。
一辆四缸福特车开到机场,气派神气地稳稳停在小秃子面前,炫耀般的纹丝不动,门却没有开。
小秃子一伸脖,往里看看,看不清。
副驾驶的门打开,下来一位浓眉深眼的军官,东北冰寒的天气,他只穿一件灰色军呢大衣,清寒入骨。帽檐低,五官刀刻般线条刚毅,从军服一看就不像东北军的人。
飞机场军事重地,旁人也不敢擅入,小秃子上前几步,刚要问这人是哪个部队的,就听车里一声嚷:“开门!伺候爷开门呀!”
小秃子噗哧笑了,拍拍脑袋自嘲道:“我怎么没猜出来是少帅来了!”
门拉开,车里坐着东北航空大队的总办——少帅胡子卿,靠在车座上枕了臂悠闲地坐着,瞟了一眼小秃子说:“用你多手,让他开!”
“用不用汉辰请你出来呀?”
杨汉辰凑到门前,低头,挥挥拳头。
那拳头被胡子卿一把打落,笑骂道:“知道人家不会倒车开车门,还不来伺候着?”
说罢打闹着跳下车,向调度室走去。
小秃子身后紧追着问:“少帅,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霍长官来没来呢。”
胡子卿斜睨了小秃子一眼,径直向前走,汉辰在身边发出冷笑。
“少帅,您有什么吩咐?”小秃子追赶着胡子卿的脚步,一手提了水桶,那桶水乱晃,水洒出半桶。
胡子卿立住步子厌恶地回头瞪了小秃子一眼,那双长睫下俊目含怒,玉雕般线条朦胧优雅的面颊蒙上一层灰色。
小秃子一脸疑惑地神色看了胡子卿傻笑,也不知道胡少帅一早哪根筋不对,如此心绪欠佳。
胡子卿转身继续走,汉辰在旁边提点一句:“在东北军几年了?”
“两年了!”小秃子小跑着追赶。
“你喊他什么呢?不知道他讨厌人喊他少帅!”
小秃子一拍头,恍然大悟,忙追去改口道:“总办,总办您有什么吩咐吗?”
胡子卿进了房,只拿出他的飞行服换上,带上飞行帽、眼镜,诡秘地向汉辰一笑,勾勾手,示意他跟来。
二人迎风而上,风掀起大衣下摆,列风飘扬。
小秃子立刻明白,跑前几步制止道:“少帅!不可以,霍长官吩咐过,这批从北平缴获的飞机谁也不许擅动。尤其是这批新学员,都只是跟了教练机上天看过开飞机,不曾独自开过飞机,不能独自飞行!”
胡子卿回头向小秃子挤眼笑笑,调皮地跑去找地勤,让人帮忙把飞机推上跑道。
胡子卿笑看了汉辰,汉威也沉了脸看子卿问:“伙计,有胆量上天吗?”
汉辰摇摇头道:“七叔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七叔还说,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切!”胡子卿不屑道:“你七叔还说过,真兄弟要同生死共患难;你七叔还说过,要夫唱妇随,嫁狗随狗!”
胡子卿顿顿,看着一脸凝肃的汉辰又说:“当然,我不是狗!但你是我媳妇!”
说罢拍拍汉辰的肩膀说:“你就在这里呆着吧,看我上天!”
“少帅,不不!总办!不行!”小秃子急得跳脚,也拦不住胡子卿的任性。
就见那架双翼爱佛罗教练机飞出跑道,摇摇晃晃歪着身子腾空而起,盘旋着直上蓝天,追逐着那轮红日朝阳飞去,渐渐缩成一个圆点。
汉辰仰着脖子,看着那飞机在天边消失,紧张的心情不及平复,那圆点又由远而大,渐渐清晰,终于冲回跑道,几乎砸在跑道上,重重一颤又加速助跑放缓停下。
“成功了!成功了!”子卿欢蹦乱跳下了飞机,汉辰迎上去,二人搂抱在一起。
胡子卿眉头一扬骄傲地说:“孝彦就说吧,有什么可难,绑只狗在驾驶舱上也能把飞机开上天。”
话音刚落,头后被重重抽了一掌,一回头,七爷杨焕雄一眼怒色立在身后。
胡子卿原本要动怒,一见是七爷,缩头吐舌,忽然扮个笑脸报喜说:“先生,孝彦无师自通,把飞机开上天了。”
看着子卿一脸的笑意,杨焕豪哭笑不得,问一旁的汉辰:“龙官儿,你来做什么?”
“陪子卿来开飞机。”
杨焕雄指着飞机问汉辰:“私开飞机上天,对吗?”
汉辰摇头答道:“不对!”
七爷飞起一脚踢在汉辰屁股上骂:“知道不对你还不拦他?”
汉辰从地上爬起,一眼的委屈,偷看眼子卿,子卿翘着嘴不服道:“先生,是孝彦把飞机开上天,你有气打明瀚做什么?”
“可知道错在哪里?”七爷揪住汉辰喝问。
汉辰垂了头答道:“七叔说过,交友要‘友直、友谅、友多闻’,汉辰没能劝阻子卿,汉辰不是诤友!”
杨小七翻过汉辰,膝盖抬起撞了汉辰屁股一下骂:“知道为什么打你?”
子卿举手道:“报告教官!明瀚说错了,‘益者三友’是孔夫子说的,不是七先生说的,所以七先生打他。”
杨焕雄无可奈何,被子卿逗笑,又板起脸说:“子卿,你回家吧,胡大帅在等你呢!”
“等你呢”三个字强加了语气,子卿心头一震,难道父亲知道了他来偷学开飞机?
平日他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父亲从来是对他放纵不去干预,嘴里总说“小子嘛,哪里有不淘气的!”
但如果他做些冒险有害性命安全的事,爹爹毫不留情,就如他十一岁那年母亲去世,他爬上了高高的灵棚一样。
番外 一代天骄——少年子卿(2)
子卿回到大帅府那座庄严肃穆的白俄建筑大灰楼,老普头一路小跑迎了出来。
车稳稳停在大门口,老普头为子卿拉开车门,子卿对了后排座位的副官大勇喊:“大勇子,去把车停库里,小心老帅骂!”
老普头哭笑不得,鼻子眉毛眼挤在一处,一脸难看的笑拦住子卿拉到一旁。
“老普伯,怎么了?”子卿灵眸转动,猜测出几分事情不妙。
“小祖宗,你又变了什么花样去逃了?老帅在发火呢!”
子卿心里暗骂,七先生太歹毒了,这么自己不打他,知道他好脸面不服他打骂,竟然到他老子这里告恶状,算什么本事!也就七先生同他亲近,最知道他的弱处,定然是知道老爹平日里诸事纵容他,只是涉及危险的事定然会不饶他。
子卿沉着脸,弯弯的长睫微翘,偷眼看看老普伯,又扮出一脸的坏笑无辜地应了说:“不曾有呀,孝彦今天一天忙了在空军基地训练。”
一只手指顶了军帽在空中耍弄翻转,蹦蹦跳跳地进了楼。
快到父亲的书房,子卿缓住步子。
楼道里静悄悄,没了姨娘们的出出入入说说笑笑,也没了仆人们忙里忙外见到他躬身问好。
来到书房外,子卿犹豫地抬手,又放下手没敢叩门,屋里传来一个沙哑但底气十足的声音:“臭小子,滚进来吧!”
子卿一惊,他的脚步声已经尽量放缓放轻,却仍未逃过父亲的耳朵。
硬了头皮进屋,屋里烟雾缭绕,父亲斜倚在榻上抽烟,瞟了他一眼问:“知道回来了?”
子卿横下心,堆出一脸骄纵的笑容凑过去给父亲端茶说:“不回家还能去哪里?”
“爹到要问你小子今天去了哪里?”胡云彪瞟了一眼儿子,脸色愠怒。
子卿见爹的表情虽然恼怒但还不是怒不可遏,就凑坐到跟前说:“去了航空大队视察,没有去赌场妓院,爹总是放心了。”
“妈啦个巴子的!”胡云彪烟杆一扔,一把抓住了儿子按在榻上,举手要打,子卿却“哎哟”地叫了起来。
胡云彪看看自己的手,还没有落下去,知道儿子在撒娇耍赖,没有松手去靠枕后掏东西,子卿慌得喊:“爹,爹您怎么了?”
胡云彪摸了摸,藏在靠枕后的鞭子不见了,就拍了他脑袋一把问:“妈啦个巴子,你小子一早疯去哪里了?当爹不知道,从地上野去了天上,不怕被老鹰叼你一口,摔下来粉身碎骨!你还想去哪里?就差去钻水晶宫了!”
胡子卿心里有底,怕是父亲果然是听了七先生告状了,心里忿忿,嘴里讨巧地说:“爹,孝彦那是学开飞机。教官们胆子像老鼠,生怕我这个太子爷有个闪失没法向爹交代,一个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许我开上天,只让孝彦在地上拉拉花架子,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胡云彪想想,儿子的话也有理,松开手,子卿翻身一轱辘起来,整整衣服说:“他们也是好心,可这样培养出的哪里还是人才,都是混吃等死的八旗子弟了。”
胡云彪闷了不吭声,子卿忙拾掇了烟杆,给爹装上烟点起。看了父亲吧哒吧哒吸了几口,才略放下心,余光往靠枕后巡视,看见榻褥角露出一截立起的鞭梢,昂头怒立还真有些骇人。
“妈啦个巴子的!老子最恨人打小报告!”胡云彪骂道,子卿心里暗笑,忙补充道:“爹,七先生也是为了儿子好。”
“杨小七?你怎么又和他扯到一处了?”胡云彪放下手中的烟杆问,“他回龙城不是被他大哥打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吗?”
子卿心里一惊,暗觉奇怪,难道不是七先生告状给父亲知道他私自飞行?
胡云彪摇头叹气,嘴里嘟哝地骂道:“看看你,一副公子哥儿的性子,是好话听不进去。听说你自个儿把个铁鸟开上了天,吓得钱参议脸儿都灰了,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哆嗦!妈啦个巴子的,也是个熊包!”
子卿笑了,原来是钱参议在告密,于是堆出谄媚的笑贴到父亲身边坐了说:“当谁都跟你儿子这般威武气魄呢!”
※※※
子卿可以独自飞行了,为了庆祝自己航空生涯的一次壮举,也是为了给无端受他牵连而被七叔踢了几脚的汉辰压惊,子卿决定在好友薛明远的花园办一次野餐会。
说是野餐,无非是在玻璃暖蓬里罕见的冬季绿草野花藤萝的背景下,架个炉子烤野味。
子卿自称会做菜,偏要露一手。杨七爷笑谈他在国外做西餐的手艺,也答应为大家拌沙拉,做烤牛排。
汉辰托腮坐在一边,子卿问起他会做什么,汉辰摇头说:“七叔说,君子远庖厨。”
顿了顿又补充道:“可是不明白七叔自己如何也近庖厨了?”
话音刚落,就见七叔慢悠悠走过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擦,满脸亲善的笑意,一把将汉辰提了脖领从地上揪起来,一拧身子膝盖又在汉辰屁股上猛磕一下笑骂:“七叔还说过,要是饿得昏了头,孔夫子也要下厨房。”
说罢敛住一脸的嬉笑正经地喝道:“不会做饭也不能吃白食,去给子卿打下手帮厨。”
话音刚落,大勇兴奋地对汉辰打躬作揖,如被大赦一般欢腾地跑开。
“龙官儿,酱油瓶拿来!”
“七叔,给!”
“你上辈子猪八戒他儿子投胎的是吗?你闻闻。”
“伙计,给我剥头蒜。”
“要几瓣?”
“三瓣……不不!四瓣,或者五瓣也可以!”
“你就说要半头蒜,哪里这么多废话?”
汉辰话音刚落,头上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子卿一本正经道:“替七先生打你的!干点儿活,哪里这么多废话!”
小七和子卿在灶台烧菜,一个做东北大乱炖,大勇和薛明远都在琢磨如何往里面放红薯粉的宽粉条。
大勇自信地说:“要用水泡软才能放入。”
薛明远却摇头说:“用热水泡软在进去,还不都烂掉了?”
子卿也糊涂摇头说:“小时候我做过这道菜,不过都是娘帮我弄好了,我自己倒进去攉弄一下就好。”
“那也叫你做菜!”汉辰挖苦道。
子卿忽然一真神色惨然,愣在灶台边怅然道:“可惜娘不在了。”
众人忙和一阵,满屋是香喷喷的菜香。
子卿和小七欣赏着自己做出的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霍文靖点头说:“想不到,竟然有这手艺。”
灶台边,大勇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胡子卿做过那道菜后的战场,锅盆朝天,铲子乱扔,调料瓶子乱敞。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胡子卿喊着,薛明远拿过一台相机赶开众人说:“先别吃,先别吃,拍张照片留念!”
※※※
天津合家花园,众位来参加军事演习的老帅纷纷到来,在附近的饭店下榻入住。
汉辰同七叔一下火车就遇到无妄之灾,被一群美女围袭,气得杨大帅狠狠教训了这两个“有辱门风”的叔侄二人一顿。
若非胡云彪出来拉劝,小七和汉辰险些难以脱身。
汉辰身上有伤,贴在子卿身边一夜哽咽难眠。
子卿不时安慰他。
军事演习过后,子卿从张继组手里找来一辆摩托车过瘾,张继组炫耀道:“这是美国货,才搞到了。”
胡子卿撇撇嘴,望了眼合家花园,前面有汪湖,湖中有个西式的喷泉,是一位裸体美人头顶一个水罐。
喷泉从美人头顶的水罐涌出,天寒地冻,虽然是活水,但水边靠岸处已经结冰。
美人的身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如披上件半透明的衣衫。
子卿飞身上了摩托,一踩油门,摩托飞出,在坡地上下飞驰,时而侧身,时而纵跃,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地叫好。
“子卿,你小心!”张继组喊。
“放心吧,弄坏了小爷赔你两个!”
话音未落,就见那摩托腾空而起,原来前面一座栈桥年久失修,已成断桥,胡子卿一眼未看准,摩托直奔湖心的西洋裸体美人飞去。
番外 一代天骄——少年子卿(3)
“子卿!”
众人惊叫。
胡子卿急中生智,弃开摩托就地翻滚,在岸边枯草堆滚出很远,就听“噗通!”一声,摩托车掉进水里。
见此情景,薛明远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子卿的衣服跌脏,翻身起来,掸掸衣服上的泥土说:“老薛你不够朋友,怎么在家里还修战壕,挖陷阱,拆浮桥。当年我打土匪撤退时都没去拆桥,你小子太不地道!”
薛明远浑身颤抖,指了子卿对小七说:“穆教官,您快把这大少爷领走。他若有个闪失,我的头就落地了。”
子卿满不在乎的对薛明远说:“伙计,忒小器了!赶明儿我赔你两辆摩托。”
说罢喊着汉辰赔他回去酒店换衣服,说好晚上趁了老帅们喝酒饮宴,兄弟几人溜去楼上的白俄舞厅跳舞喝酒,子卿请客,为薛明远和众人压惊。
子卿开着福特车,一路上哼着歌,汉辰沉着脸,不停说:“伙计你开慢些,都怕了你。”
车一路飞奔,路过一条河,恰是西洋西下,一轮艳红色残阳挂在干枯的树梢,河边芦苇塘在北方中摇曳着身姿。河面没有结冰,波光粼粼。
子卿猛然停车,喊了汉辰下去观夕阳落日彩霞漫天的景色,江面瑟瑟泛红,远处烟树苍茫。
一对儿红嘴黄身子黑尾巴,两腮艳红的鸟儿扑棱翅膀在芦苇上盘旋。
“这是什么鸟?”子卿兴奋地指了那对儿鸟问汉辰。
“你过去问问他们两叫什么名字不就知道了。”汉辰嫌他多事。
子卿凑进前,脱下棉袄,蹑手蹑脚去捉那两只鸟。
汉辰就见子卿慢慢抡起棉衣,举手欲抡,没留心脚下,忽然一脚踩空。
“伙计,小心!”
“噗通”两声响,二人都掉进泥塘。
冰凉刺骨的水从腿间涌过,子卿汉辰都是一个寒颤,紧接着牙关仿佛被冻住。
“快爬上去!”汉辰托着子卿的腿将他向上送,但二人手指僵硬。
一阵脚步声,跑来的人竟然是七爷扬焕雄,跑到河边骂着:“你们两个,就怕你们生出枝节,开车追你们许久没追上。怎么淘气到河里来了?亏得河水浅,还不上来?”
伸手递给子卿。
子卿牙关发颤,颤微微僵硬的手伸向杨七爷,委屈得鼻头一酸,眼泪在眶里打转,哽咽地喊了声:“七先生!”
扬焕雄望着徒弟无可奈何,刚说了句:“上来吧!”
伸手拉子卿,却沉得拉不动,运了力气再去拉,忽然就听一声笑叫:“下来吧!”
措手不及被子卿拉下了水。
“噗通”一声响,三人都掉入水里。
杨小七擦了把脸色的水,冰寒刺骨,望着子卿板着脸,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徒弟太调皮了,喊了他说:“小心冻到!不是玩笑的,冻坏了成太监了,快上去!”
先将子卿推上岸,再推了汉辰上去,等自己爬上岸时,浑身立刻结了层冰。
孟冬的天气冰寒,出水后一阵冷风袭来,三人都挂上冰霜。
杨焕雄当机立断,放弃了一辆车,三人挤去一辆车。将水箱的皮护套抽出来扔给子卿和汉辰说:“快围上!”杨焕雄开车疾驰。
他脱下湿漉漉结冰的棉裤,只裹了皮护套,牙关发抖。
吩咐后面将皮套裹在腿上瑟瑟发抖的汉辰和子卿吩咐:“把棉裤脱了!结了冰的裤子再不脱就扒在肉上了。”
子卿这才紧张地脱棉裤,汉辰羞怯地望着七叔说:“七叔,多丢人呀。”
“东北有句话叫‘毛咬肉’,皮毛沾肉最暖和。不想腿被废掉,就快些!”
二人试着脱裤子,那厚重的棉裤结冰,果然凝在了身上,二人的手指僵硬,哆嗦着半天总算脱下带水结冰的棉裤,套上那皮套,但仍是寒凉得牙关打颤。
二人凑近坐一起,搂在一处取暖。
子卿搓着手,搓得发热去捂捂汉辰的耳朵,为他取暖。
汉辰抽出椅子靠垫让子卿抱着御寒。
杨小七颤抖着牙关,僵硬着手指将车一路开去饭店,盘旋一圈却无法停车。
“七叔,到了呀!”汉辰牙关里抖出几个字提醒。
“你就这样光着屁股裹条皮套进酒店?”子卿气恼地问。
“子卿,后门是你东北军把守吧?”小七问。
子卿恍然大悟道:“开去后面,我们让门房去取几件军大衣来!”
车开进小后门,十分清静,把手的卫队上来敬礼时,子卿摇下车窗吩咐:“去取几件军大衣来!”
卫队长来到车门前敬礼,子卿忙吩咐说:“去把前后门把住,谁都不许进来!门房里有火盆吧?”
“有!两个呢,刚添的炭火。”
“你们,还有他们这些人,都背朝墙不许回头,还有,扒三件军大衣给我们先,再去取三身棉衣棉裤来!”
卫队长哪里敢怠慢,在车门旁应道:“军团长和二位长官,请到屋里稍候,这就去备下棉衣棉裤。”
吩咐众人关闭后门,整队立正向后转面壁而立。
胡子卿这才跳下车,冲进门房招招手,三人躲进门房披上军大衣。
汉辰刚要去烤火,子卿忙拉住他说:“看你就外行,冻僵时不能去烤火敷热水,要把身上搓热了才可以。”
汉辰半信半疑地看着子卿,七叔已经拉过他,扯下围裹腰间的那块儿皮套,为他搓揉。
门咣当一声响,凉风卷入,有人进来。
胡子卿转身大骂:“不会喊报告!谁许你进来的!”
没人应声,回头一见,吓得脸色灰白,竟然是父亲胡云彪大帅和杨焕豪大帅一脸怒容地立在门口。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1)
天上飘着蒙蒙的雨雪,与其说是雨,不如说是雪。
星星点点沾在皮衣油亮的毛尖亮晶晶不化,街面上蒙上一层亮色。
朵朵五颜六色如花一般的洋伞绽开间或颜色单调乐的油纸伞。
一对儿少男少女手挽手跑进乐都百货公司的大门里,在门厅跺脚掸着身上的水滴。
“汉威,我的鞋带开了。”女孩子长发垂肩,一身淡蓝色精致的棉袍,外裹了一件白色的毛线衫,脖子上围着一条略长的男式围脖,一看就是男友的。
小嘴一翘,娇俏的样子,垂在腮边的两绺发上扎着五颜六色的小蝴蝶结。
字幕:(嗒嗒嗒嗒……)杨双儿,驻龙城某师师长之女。
“我说,美丽绝伦的杨双儿大小姐,你不会自己系鞋带吗?”汉威一脸坏笑逗弄她,润泽的肌肤已经因近年来空中的风吹雨打而蒙上淡淡的麦色,显得健康而生气勃勃。
长长微卷的睫绒下一双明澈的眸子波光一闪,眯了眼看了双儿说:“option #1,杨汉威扔掉手中的百宝囊……s……括号……复数,替双儿大小姐提鞋子;option #2,杨双儿小姐自己练习系鞋带。”
双儿侧头看一眼汉威,接着说:“option #3,杨小乖同学把百宝囊放在长凳上,帮双儿系鞋带。”
“小乖也是你叫的?”汉威嗔怪道,左右看看,幸好没人注意。
双儿沉下脸正经地背了手望着汉威笑问:“乖儿,你是不是不会系鞋带?”
“切!不会系携带的是大少爷子卿哥,我杨汉威就是根小白菜。”
低头帮双儿系着携带嘴里念叨:“当初我大哥欺负我,现在有你这个小魔头欺负我!”
咯咯一串笑声,银铃般散开,二人欢快地向百货公司里跑,身后一个红彤彤小脸的大眼睛男孩儿凑过来问:“先生,小姐,需要脚力吗?我们是小背篓。”
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围过来,一转身,背后背的竹篓却是干净。
汉威迟疑地问:“小朋友,你是东北人?”
“咱们是奉天人,和胡少帅是老乡。”汉威见这孩子看来就八九岁的年纪,提到胡子卿又让他感伤,塞给孩子几个钱让他们分了买饽饽吃,带上双儿继续走。
“少爷,让我们背吧。师父说,做人要本份,要敬业,收了客人的钱就要为人做事,东北人都实诚。”
双儿蹲身看着这些满脸脏兮兮的孩子,安抚他们说:“你们回家去和爸爸妈妈讲,明天去青石滩边的抗战贫民小学去读书,免费的,姐姐是你们的老师。”
孩子们惊诧地互相望,难以置信。
双儿从兜里讨出几个钱递给孩子们说:“好吧,姐姐再给你们些钱,一人帮姐姐提一个包儿。”
汉威哈哈地笑,双儿挽着他的胳膊在前面招摇地走,后面齐刷刷跟了一队步伐整齐的“小背篓”。
几个蓝布棉袍的短发学生过来,深深鞠躬抱着个大红纸捐款箱说:“同胞,请你们为抗战买飞机捐款吧!钱多钱少都是一份心意,全国上下一心,我们就能把日本鬼子赶走!”
汉威望了眼双儿,双儿打开钱包,将里面的钱全数扔如了捐款箱,同学们对她深深鞠躬。
汉威看看双儿,双儿叹气道:“我的皮大衣变成了你飞机上的一个零件,但愿我捐的飞机零件真正在你的飞机上。”
二人手牵手出了百货公司。
叫了一辆黄包车,汉威绅士的为双儿掸尽座位上的浮雪,用手绢擦干湿漉,送了双儿到她家门口。
“进去坐坐?”
汉威摇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大门一开,出来的仆人问:“小姐,回来了?”
“双儿!”汉威望着双儿的背影喊了一声,双儿在铁门内回头,对他嫣然一笑。
头上那顶白色的绒线帽歪戴,显得格外俏皮,带着手套的手向汉威挥挥告别说:“小乖,一路走好!”
回到家,小楼内灯光灿亮,汉威觉得奇怪,平日他在部队很少回家,家里都交给胡伯料理,看着一楼的灯光,一定是家里来人了。
“小爷,你回来了?”胡伯迎出来高兴地问。
“谁来了?”汉威问。
“没外人。”
“这灯?”
“啊,是表小姐这阵子住在这里,在龙城中学读书来了。”
汉威进屋,就听到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断断续续,很是不连贯,一听就是初学。
走进厅里,钢琴边坐着专心致志练琴的女孩子抬头。
“丫头,是你呀!我做是谁来了。”
“乖儿哥哥,你可回来了,快来教我弹钢琴,爹地妈咪总拿我和你比,夸你琴弹得好,书也读得好。”
汉威坐到钢琴凳旁,翻了翻丫头练的乐谱敲了她的头问:“上个月我见到你,你就练这支曲子,怎么一个月了还是这支?”
“这是慢工出细活!”丫头合上曲谱。
“乖儿哥哥,你答应请我吃北平的涮羊肉,如今龙城城南新开了家北平的老马涮火锅,你带人家吃,说话不作数变小狗儿!”
“条件呢?”汉威问。
“考试都及格了,国文是甲,数学是乙,格物是丙,体育,体育……”
“行了,今天就开恩带你去吃涮肉的说,走吧!记住,下次不许提乖儿哥哥的名字,叫表哥也比叫乖儿哥哥好听。”
“不是没嫂子呢吗?叫叫怎么了?”丫头不屑地冲上楼去换衣服,打扮得如小公主一般下楼,二人开车奔去南门。
涮肉店里烟雾蒸腾,水汽香气满屋,火炭味道带着特有的气味,一个个黄铜火锅冒着热浪。
汉威带了丫头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热气腾腾的火锅端上来,切得薄薄的肉在开水里一走,立刻由红变白。汉威为丫头调着蘸酱,芝麻酱调料洒上韭菜花、酱豆腐汁拌匀,捻起写香菜洒上递给丫头说:“尝尝,汉威哥拌的调料是上品,当年是胡子卿少帅亲手教的。”
(汗!似乎小威的吃喝玩乐都是跟子卿学的。)
汉威要了两盘羊肉片,一盘毛肚,一盘豆泡,一碟冻豆腐,一碟午餐肉,外加一小筐白菜心,丫头吃惊地望着他问:“乖儿哥哥,是不是军校天天都饿肚子?”
乖儿被逗笑。
“军校不用饿肚子,但是没涮羊肉吃,吃了这顿不知道哪天吃下顿?”望着丫头笑笑说:“快吃,煮老了不好吃了。”
“忽尔见羊汤,千里闻鲜香;我心争欲醉,劝君共品尝。”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托着个托盘跑过来,两碟子羊肉放在桌上,恰被抬手涮肉的丫头碰翻在地。
“你怎么回事?”丫头骂。
“没长眼?”姑娘答。
“丁丁,丁丁,快来端菜!”厨间里传来喊叫声。
小姑娘喊了声:“知道了!”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2)
(丫头和一丁都不肯说如何不打不相识的,这段留给她们两个去填空吧。)
接上文:
桌上的黄铜火锅冒着腾腾热气,丁丁、丫头和小威不打不相识,此刻已经挤在一处守着黄铜火锅涮着肉。
开车先送了丁丁回家,汉威跳下车对她亲热地说:“路上小心,说话算数,你下次请我吃涮羊肉,我带你去参观飞机场!”
回到车上,丫头已经困得打哈欠,汉威送她到家,丫头却忽然没了睡意,拉着小威教她弹琴。
电话铃声响起,汉威接起电话道:“你好,我是杨汉威!”
电话的那边一个沉默片刻,没有声音,那安静反令汉威由好奇转为淡淡的恐惧,通常,只有大哥给他打电话才如此沉默。通常这种时候,都是大哥怒不可遏在强压怒气,或是故意拖延着等待的时间,让他心净肉怕,就如小时候被按在那冰凉的沙发上,裤子被扒掉,肉都透出冰寒而板子却迟迟不见落下一样,那份等待反是更难挨。
于是汉威又颤抖着声音迟疑地问:“请问……你找哪位?这里是杨公馆。”
汉威的心跳过速,大哥?难道是大哥吗?大哥究竟去了哪里?难道是失踪的大哥打回的电话?
“哥哥,是你吗?”汉威激动得声音发颤。
话筒的那边一个悠长带了浓重江浙口音的国语:“汉威小弟,是师兄。”
“总……总座!”汉威结结巴巴地应道,失望后又有着吃惊。
“不知总座深夜电话,可有什么指示?”汉威打了个立正,板直腰杆,身边的丫头伸伸舌头问:“谁呀?”
汉威头也不会,手在腰后向她摆摆,示意他不要作声。
话筒那边何文厚总理的声音和蔼慈祥,慢悠悠地说:“汉威呀,天凉了,你嫂子嘱咐说,要关照一下你过冬的衣衫,给你置了几件皮衣,你来西京一趟吧,我们兄弟很久没见面了。”
“是!多谢总座挂心!”汉威答道,又缓缓婉拒说:“总座,汉威的飞行大队在昆明集训待命,有美国的空军援助专员需要陪同,怕不能去西京。”
电话那边呵呵的笑声,那笑声令汉威听来暗生恐惧。他记得当年何总理待子卿哥也是笑容可掬,只是子卿哥对这位兄长怕得要命,就连罚子卿哥抄书或对了总理那“天下为公”的条幅面壁时,何总理都是一脸笑容可掬。
清晨,汉威飞去了西京,一身轻便的美式飞行服,皮衣上是翻毛狐狸领,腰上挂着凡立丁眼睛盒,高檐军帽微挡了半个眼睛,记得子卿哥当年的标准像总是这个样子。军帽低拉,眼睛蒙在一层淡淡的阴影中显得忧郁迷人,再配上冠玉般的面容,精致的五官,老天爷赐给的一副迷倒众生的容貌如何能不发挥起作用,挥洒得淋漓尽致呢?
轻快地脚步进了总理府,张继组已经迎上来,热情地拉了汉威上下看,拍拍肩膀道:“好小子,半年多不见,长得越发精神了,你大哥若是见了……”
说到这里,一脸尴尬地咽了话,神色黯然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这张嘴,又提这伤心事。”
汉威苦笑,大哥的失踪对他来说讳莫如深,谁对他说大哥死于了那场大火同鬼子同归于尽,他都不相信。大哥不会死,大哥不会扔掉他自己跑,大哥一定是恨他这个兄弟不成器,故意躲起来吓他。就像小时候带他去游泳,他就是调皮不肯学。抱紧大哥的脖子,死死用腿箍住大哥的腰,像条鲶鱼一般扭着身子大叫着:“乖儿不下去,乖儿不下去,大哥抱!”
大哥就会哄逗他说:“乖儿,乖儿不怕,乖儿不游泳,大哥抱你,直着抱你行吗?你的腿夹得大哥腰要断了,大哥站不住,我们一起掉下河喂鱼了!”
汉威试试抱着大哥的脖子,将腿松开,却被大哥顺势一把扔进了水里。
那简直是进了地狱般的痛苦,水从鼻子呛入,痛不欲生,他挣扎了很久不见大哥救他,连踢带踹不知道是不是狗爬的姿势扑腾到岸边,趴在河滩上呛水,吓得大哭。
大哥从石头后晃出来时,对他说:“这回会游泳了?”
汉威哭得更凶。
大哥抱这他板起脸说:“回家不许告诉爹爹,说是赶对爹爹说,大哥就把你扔去喂龙王。”
其实大哥一直藏在后面看他,其实那次后他会了游泳,但他怕游泳,一到水里就记起那次遭遇。
※※※
进到总理府,汉威被引到办公室。
办公室外间是会客室,内间非常隐秘,不是关系亲密的客人不得入内,而汉威就是被张继组引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汉威在这屋内四处望,坐在沙发上等候。
皮沙发入冬罩上了雪白的沙发套,上面铺着钩花的沙发巾,显得精致典雅又十分洁净。
靠墙壁的半面墙是书架,书架旁有个小门半敞,那是何总理休息的地方,里面有张床,汉威见过。
坐等了好一阵,何总理才咳嗽一声从外间进来,见了汉威和气地吩咐他坐下。
张继组躬身在何总理身边倒水,何总理低头喝着白开水说:“有些烫,再温温。”
抬头看了眼汉威问:“汉威呀,近来都忙些什么?”
汉威忙起身立正道:“回总座的话,汉威近来率领飞鹰飞行大队在美国友军的协助下操练,全军飞行员同仇敌忾,誓要收回失地!”
汉威激动道,捏紧拳头。
何文厚吹着杯中的水,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问:“平日很忙?”
“是!军人的职责!”
“周末都去了哪里?”何总理含着浓厚的口音问。
汉威一怔,迟疑片刻道:“回龙城家里去看了看。”
“然后呢?”
“取几件过冬的衣服。”汉威答。
眼睛目光回避何总理那双厉眼,心却砰砰地跳。
“杨师长的女儿很是可爱呀!”
汉威一愣,应了声:“是!她同汉威自幼相识。”
“那个叫丫头的表妹近来住在龙城?”
“汉威周末歇假回家能见到。”
“听说,近来你还结识一位叫‘一丁’的小侠女,舌尖嘴利,很有个性……”
汉威已经汗流浃背,何总理如何知道这许多?管得倒是宽,按说,他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龄了,有什么稀奇。
“似乎你上周还飞去了香港,去参加一个教会中学的钢琴演奏比赛,那位获头奖艳惊四座的那个……那个‘豆腐小美人’—小荣儿小姐,啊,你当众上去献花吻手的……似乎你最近飞香港很频繁?”
汉威眼珠骨碌乱转,心想可是不好了。何文厚是他的长官,按说管不得他的私事。但何文厚还是他的同门师兄,顾师父殉国时,更是把他兄弟托付给了何文厚总理,何总理手里还有……
“啪”的一声,那根熟悉的油量的竹戒尺拍在桌子上。
何文厚望着汉威面无表情也不发话,那是顾师父留下的戒尺,汉威心头一颤,缓缓地跪在地上。
何文厚指指墙上那幅汉辰大哥临走前血写的《正气歌》,长叹口气,不说话。
张继组给汉威递个眼色,有看看何文厚,试探地对汉威说:“汉威小弟,你交女友不打紧,不能因私废公。”
天大的冤枉,汉威抬起头,懵懂地望着张继组。
“你是不是近来返回大队经常迟到?”
汉威一经提醒,气不打一处来,狗日的!一定是毛三那东西在扎针告黑状!
刚要辩驳,张继组又问:“你认识了一个叫小雨的女孩子,还去舞厅和她跳舞,你吃什么东西了?”
这句话反是令汉威以头冷汗,他是曾吃过小雨递给他的一粒糖豆,吃过后浑身轻飘飘如在云雾中,忘却烦恼。
www▪тTk дn▪¢o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或许是大烟的一种,是毒品,也就再也不肯吃,禁止小雨再吃。
怎么这个事何总理也知道了?
“继组,去抬条凳子来!”
何文厚将戒尺再次握到手中。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3)
汉威慌了神,他不想何文厚竟然敢来打他,并不是他杨家小爷有多高傲不许何总理动他,只是他杨汉威除去了哥哥打,谁个敢动一手指头?
更过分地是,何总理吩咐搭凳子,这是要打……汉威心跳过速,不过就是长官兼师兄吗!有什么了不得?
说长官,自然有军法处置;若抡是师兄,戒尺打手板好了,他奉陪,为什么搭凳子呀!
汉威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再看一旁的张继组,张继组一脸窘态地出门。
汉威本想辩驳,但一想起当年胡大哥被何总理管得俯首贴耳,听张继组大哥说,大哥都挨过何总理两记狠狠的耳光,他杨汉威算什么?不要以卵击石了,还是想想脱身的妙计吧。
不然这总理办公室进进出出人多,若是有人看了他杨汉威被按在凳子上挨打,那简直就别在军界混了。
脚步声,门在开的时候,汉威慌得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师哥,饶了汉威吧,都是汉威辜负了师哥重托,愧对大哥的教诲,汉威知错了。”
一张雕漆方凳放在汉威面前,凳子着地时,木板上发出一声响,声音不大,汉威却是周身一颤。
“汉威,你……”一个柔弱低沉的声音,听来是这么熟悉。
汉威缓缓地抬头,狼狈的他看到的是一身青色长衫的二月娇。半年多不见,二月娇显得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梳着齐整油亮的分头,眉眼含忧,朱唇带怨,似乎也在责怪他近来的胡作非为。
二月娇挪着方凳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看了眼张继组怯怯的叫了声:“张爷。”
“总座……师兄!”汉威慌得央求,声音里都略带了昔日对大哥的耍赖,挪揄着就是不肯趴在凳子上受罚。
何先生转身背着,仰头望着那幅血写的《正气歌》挥挥手,一身长衫马褂飘然的样子,鼻息中一声长叹。
他没有回头看汉威那泪眼濛濛的明眸,似乎怕被那双解语能言湛澈的眸子溶得动摇决定,挥挥手示意张继组行刑。
二月娇沉着脸,眉峰微拧,过来牵牵汉威的衣袖低声道:“汉威!”
汉威的脸绯红,羞得无地自容,满脸羞窘望了桌上那根戒尺和墙上大哥血书的正气歌,磨蹭地立到方凳前,偷眼看了背对他沉吟不语的何总理,咬咬薄唇拧皱了眉头躬身伏在方凳上。
跪伏在方凳下,身子趴伏在方凳上,汉威想,要打,就打吧,只盼快些结束这场噩梦折磨。
“你大哥在世……在的时候,你是这般领家法的?”何先生头也不会,似乎脑后长眼睛一般,看出了他的滑头。
何文厚回头望了眼汉威,汉威一眼的泪在眶里打转,如寒星在深潭中摇碎,那波光粼粼的眸光扰得人心碎,忍不住地怜惜。
“汉威,不是师兄要打你,是你大哥……你大哥在天之灵不饶你!”
何文厚扭过头,吩咐二月娇说:“小林,蒙上他的眼。”
那声音痛心,似乎怕众人也会被汉威那楚楚可怜的眸光动摇了决心。
那眼神可是汉威的杀手锏,昔日在大哥面前要挨打,汉威就会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哥,大哥的眼神就会柔软很多,即便还要打,下手多半也轻上几分。汉威最怕就是大哥直接按了他在沙发上,不容分说就揍,他的利剑无法出鞘,彻底无有招架之功。
何先生沉着脸拂袖进了内室,张继组手中的戒尺垫垫,看着二月娇拿来条黑布蒙了汉威的眼,又拿来绳子绑了汉威的手在身后让他无法挣扎。
皮带被二月娇冰凉的手解开时,汉威身上一阵瑟缩,他知道求饶已经徒劳无益,怕是这顿打是逃不掉。
何总理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汉威,不是师兄要打你,是你大哥……你大哥在天之灵不饶你!”
裤子被二月娇柔弱的手扒下到臀部,就没再往下拉,汉威已经无地自容。
裸露的肌肤沾在那冰凉的檀木方凳上,张继组大哥的手就将他褪到大腿根部的裤子向下拉拉,又拍拍他冰凉绷紧的肌肉无奈道:“威儿小弟,你这真是自找!哎!”
手中的戒尺抽下。
汉威咬了牙,那戒尺打在肉上“啪啪”做响,火辣但不如大哥昔日的手劲力道重,屋里传来何先生的呵斥:“继祖!”
张继组慌乱地应了声加重力度,汉威咬了薄唇,疼痛远大过屈辱。
何先生是在羞辱他,天下当哥哥的怎么都是一个样子,拿这个土办法勒令他悬崖勒马,望而却步。
大哥打过他,都会拉了他在跟前教训一番,然后令他跪在墙角思过。他留过多少泪,在心里曾多次诅咒没有人性的大哥。
大哥在哪里?若是大哥还活在世上,若是大哥知晓此事,定然也要打得他皮开肉绽。或许恼怒了要剥光他拖在楼廊上痛打,如打一条死狗般不留情面。
不是他想去吃那毒品,他是不知情的,不过是误吃了小雨递他的药。
交女友怎么了?又不是苦行僧,都24岁了,他为什么不能交女友呢?
汉威无限的委屈,眼前是一片黑暗,蒙在眼睛上的绸布令何总理看不到他那双能言的美目,也让他看不到了那挥舞的竹戒尺和二月娇与继组哥的表情。
一墙之隔,门并没有关,屋内,汉辰对墙而立,沉吟不语,嘴角微微抽搐。
黑色的风衣高立着领子遮住半张脸,军帽低压,墨镜内的目光含泪。
没人能看清他的面目和表情,一切都被深深地隐藏,就如一层无形的屏障掩住了他和外界的光明。
何文厚的手抚上他的肩,目光在询问:“心疼了?”
汉辰无神迷茫的目光散在空中,他看不到何总理的表情,但却咬咬牙,似是肯定的答复:“打!狠狠打!”
二月娇在外面的哭声:“别打了,都破了。”
汉威哽咽的哭声传来,委屈,认错,汉辰听得懂。平日在家,凭是他认错也要重罚。小弟的性子,打了都未必长记性,嘴里认罪的话来得如起风般容易。他何尝不心疼小弟,更何况小弟大了,如今也是24岁的小男人了。小弟该娶亲了,但他要求小弟抗战不结束不许娶亲。不是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毕竟他有玉凝。只是因为小弟的性子同子卿一样,太过细腻,太过儿女多情,就像那配了种的猎犬,稍了分心就会踟蹰不前铸成大错。国破家亡,哪里还能卿卿我我。汉辰咬了呀,何文厚拉着他的手也在不停安慰。
汉辰一步步走向门外,迎着刺眼的光线走向光明,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辨别到小弟的抽噎声。
张继组停住手。
汉辰缓缓伸出手,抿咬着唇。
戒尺接到手中,微屈了身子,伸手去抹小弟的位置。
二月娇眼明手快地过来,将汉辰的手按在了小弟的肌肤上。
汉辰触电一般抬起手,小弟也是周身一颤。
随即,汉辰几巴掌打下,就打在那已经发红微肿的肉上,汉威惊愕地停住了悲声。
戒尺再次抡起,准确而力道极劲,一声声清脆在屋里回荡,张继组慌得去抱汉辰的胳膊,却不敢出声。
“哥……大哥……是大哥吗?”
汉威呢喃的询问声渐渐放大,惊叫起来:“大哥,哥哥,是哥哥,哥……”
沉默,屋里恢复寂静,没有戒尺打在肉上的声音,也没了汉威的哭泣。
沉默片刻,何文厚在一旁问:“可长记性了?我不过是替你大哥在教训你。我在你大哥灵前发过誓,代替他行使教育你成才的职责。杨家之所以出人中美玉,就是因为对子弟的严格苛刻。”
又是一阵沉默,汉威挣扎着从凳子滚落跪在地上。二月娇忙替他提上裤子松绑,汉辰一把扯下了蒙眼黑绸,眼前只有一脸沉肃的何文厚总理和继组哥,还有就是面含悲痛的二月娇。
汉威跌跌撞撞冲进了房里看,空荡荡,没有人,再跑去楼道,也是静悄悄没人。
“汉威!你在找什么?你大哥一直在你身边,他的英灵一直在注视着你!”何文厚手指墙上那幅血写的《正气歌》义正词严的斥责。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4)
“骗我!都在骗我!大哥在,大哥一定在!刚才动手的是大哥,只有大哥才会那样打我!”汉威咬着拳,张皇地四下巡视,哭嚷道:“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张继组侧过头,二月娇垂了眼,只何先生背了手道:“汉威,你大哥已经殉国,你要面对事实。你要学会坚强,刚才替你大哥教训你,师兄也是不忍。”
声音哽咽,何总理转身望着墙上那幅《正气歌》道:“你大哥,他的英魂永存。”
汉威惆怅地出了总理府,虽然身上火辣辣地疼,头脑还是清醒。
二月娇追出来捧了一袭黑绒长氅递给他道:“何先生让你披上,虽然是半旧的,却是他贴身的,英国定制的。”
汉威笑笑,太熟悉了,他今天曾经感觉到大哥触及他肌肤的手,那久违的疼痛。他想骂自己:“杨汉威!你贱骨头!”,但他还是那么依恋那只手。
而此刻,又面对这黑色长氅,他眼前出现了胡子卿大哥那闪熠如晨星般明亮的眼眸和臂绕黑色长氅屈身蹲在他眼前优雅从容的样子,那长氅,也是何先生赐给胡大哥的,胡大哥为此付出了自由的代价。
汉辰接过长氅,对二月娇笑笑离去。
汉威独坐在白鹭洲的岸边,不远的地方有位老人在垂钓,带了一个斗笠,不时望着汉威,似乎怕他跳河寻短见一般。
湖水泛着涟漪,汉威下颌枕了膝头坐在冰凉的石阶上,身上的伤隐隐的痛,在潮凉的地上反是没了先时的疼痛。只是脸上的羞愧还如烈火在燃烧,想到让张继组和二月娇看到他那糗样,想到何总理竟然动手打他,怎么不令他面上发烧。但他相信是哥哥回来了,哥哥就在身边。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汉威又看到了十二岁那年,那个桃花初放的日子,他坐在湖边,石头扔进湖内,湖水荡漾开去。
一只大手捏着他的肩头,不用回头,汉威就知道是大哥。
平素里他怕大哥,但此时却执拗地埋了头在膝间道:“乖儿死了!”
手捏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似乎是哄劝他。
“大哥冤枉乖儿了,那袋点心不是乖儿偷吃的。”大哥拍拍他的背。
能让大哥认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乖儿都不由冷笑起来,他不过十二岁,他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的愤慨。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在袖子上蹭了把泪,呜咽道:“就是吃,小爷也不用偷吃!”
见大哥呵呵地笑了,汉威接着抽噎道:“大哥说过,不许叫乖儿了,乖儿如今是大人了,乖儿有学名,叫杨汉威!”
“是!杨家小爷,去吃饭吧!”大哥少有的好心情。
俯身抱起汉威,汉威赌气地挣扎,却被大哥抱紧向前院走去。
事情还是早晨,嫂嫂要出门替大娘和爹爹去三叔家看望生病的三婶婶,头天,嫂嫂就备下了各色的点心,瓜果。别小看这些点心瓜果,多是许姑爹来的时候用飞机运来的。
因为三婶婶病了,大嫂娴如特别和他商量说:“乖儿懂事,这点心就不吃了,给三婶婶吃好不?三婶婶病了。”
乖儿乖巧的点点头,尽管他垂涎三尺,但也要听嫂嫂的话。心里却埋怨大嫂,既然要拿去送人,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勾出他的馋虫。
夜间,他和小亮儿分睡在嫂嫂身边,尽管大哥一直反对他和小亮儿都这么大的孩子还腻在嫂嫂身边,但乖儿只要一离开嫂嫂睡,夜里总是要踢被子着凉发烧。
嫂嫂今天是累了,睡得很香,粗重的呼吸中隐隐带了鼾声。
乖儿吵得有些睡不着,嫂嫂如何添了这个毛病。
再听旁边,小亮儿已经肚子咕噜噜的响。
“小叔,亮儿饿了。”亮儿低声在小叔耳边说。
“大夜里,忍一忍。”乖儿在他身边说:“小叔给你揉揉胃。”
汉威冰凉的小手伸进乖儿的被子,这一揉,亮儿咯咯笑出声来。
笑声竟然没吵醒嫂嫂的熟睡,嫂嫂定然是累了。
“小叔,饿!”亮儿乞怜道,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饿。
“我去看看点心匣子里,还有没有存的点心。”
汉威小心说,轻轻起身迈过嫂嫂下床。
屋里夜气清寒,汉威赤裸着身子冻得瑟缩,寻了一圈空手而归。
亮儿委屈的嘴一撇,眼泪落下。
大哥平日总是晚睡,晚睡时,厨房进来奉了爹爹的吩咐,总要送一碗夜宵过去给大哥做加餐。
大哥的胃不好,不时会胃疼,但大哥从来不吃爹爹送来的加餐。
直到那精巧玲珑的小碗里的鸡汤云吞、燕窝银耳、鱼翅嫩笋丁羹放得冰凉,还是端端地放在桌案上,直到大哥离开书房去隔壁房间睡觉。
但一到清晨,大嫂就会将那碗羹打发掉,然后遣人将空碗奉回,以示大少爷用过。
这成了下人们间公开的秘密,只是瞒了老爷。
汉威想,反正大哥不喝,把那碗羹和佐羹的点心弄来也是好的。
披裹了件衣服,精赤着双腿,连鞋都不敢穿,乖儿踮着脚尖弯身摸索到大哥书房前。
书房已经熄灯,大哥定然回房去睡了。
汉威嘴角掠过得意的笑,沉了朦胧月色摸进房间。
汉威的手摸到桌案上,窗外的月色洒在桌上,一包包大大小小的包裹,是今天嫂嫂对他叮嘱过的点心果子。
乖儿犹豫了,与其让亮儿吃冰凉的残羹冷炙,不如吃块儿点心管用。
伸手想去掏出一块儿,反正没人会再拆开数数,就是三叔家收了点心,发现数不对,难道还会找寻回来问?
汉威得意地拉开线绳,摸着打开那包裹,可一想自己答应嫂嫂的话,又觉得对不住嫂嫂。
算了,让亮儿委屈吧,吃点残羹冷炙也比没有的好。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5)
乖儿想到自己对娴如大嫂的承诺,想到嫂嫂那慈祥而信任的目光,乖儿的心就软了。
哎!就委屈一下亮儿吧。
乖儿将包裹包好,摸黑去寻那桌案上的冷羹碗。
猛然间,一只大手将他拦腰抱起,乖儿双脚离地,慌得又踢又踹。
大哥!这是大哥!不用看人,只这双拦腰抱起他的大手就知道一定是大哥。
“大哥!大哥!”汉威叫嚷两声。
身子被一扭,夹在了大哥的腋下,屁股上立刻挨了几巴掌,黑暗中一阵“啪!”“啪!”的清脆响声,乖儿慌得哭嚷道:“大哥梦游打人!”
大哥本是住在旁边的屋子,如何今晚留在书房睡?怕是听见他翻动点心包裹的声音才被吵醒。
“大哥别要打人呀!乖儿没做错事!大哥梦游!”乖儿哇哇地哭着,巴掌停了。
灯被拉开,刺眼的光线弥漫满屋,乖儿揉揉眼,披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掉落,露出春寒料峭中哆嗦颤抖的身躯,乖儿睡觉从来不穿衣衫,所以出门来也不过就披了件夹衣。
“大家子弟,做什么不能光明磊落?偏学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半夜溜来偷点心吃!”汉辰怒道,披了件军装外套,立在乖儿面前恨铁不成钢地骂。
乖儿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抹着眼泪,哇哇地哭了起来道:“大哥冤枉人,乖儿没偷吃!大哥冤枉人!”
“没偷吃,没偷吃你半夜深更摸到大哥书房是梦游不成!偷吃还扯谎!”
汉辰眉头紧蹙,抱起浑身冰凉的乖儿,十二岁的乖儿虽然个头比同龄孩子显得矮小,但看似瘦弱的身子可还是很沉。
抱了乖儿按在了床塌上,乖儿哇哇地哭闹道:“乖儿没偷吃,乖儿没扯谎!”
两条嫩藕一般的白净玉润的小腿在踢踹,大哥的几巴掌已经在屁股上留下红红的掌印。
“你说实话!大哥最恨人扯谎,你是知道的。错就是错了,承认才是男人!想吃就说话,为什么偷偷摸摸如老鼠一般偷吃!”
汉威挣脱了大哥翻滚到床榻内,呜咽道:“人家没做,为什么承认!人家想吃就吃,凭什么要偷?大哥不讲理!”
“是哪只耗子在弄包裹纸,响动都把大哥吵醒了,你再扯谎!孬种!”汉辰拖过小乖又要打,小乖的身躯冰凉如玉,光洁的皮肤反令汉辰多了丝怜惜。
高举了手轻落,不等打在肌肤上,小乖的哭声惊天动地,哭嚷声引来了娴如和四儿,家里妈子下人纷纷过来,一时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乖儿,都是嫂嫂不好,睡得太沉。你饿了是吗?是怕扰了嫂子睡觉,不敢叫嫂子吗?”娴如心疼道,解下自己批在身上的玉色百合花夹袄包裹了乖儿,又掀开衣服后摆,看看乖儿身上的伤痕,那红肿的巴掌印。
“娴姐,你们去睡吧。乖儿不认错,就要受罚!扯谎就该撕嘴!偷摸就该挨打!”
汉辰不依不饶。
娴如推着乖儿到汉辰面前,陪笑道:“好乖儿,对大哥讲,乖儿错了,乖儿是太饿了,才来找点心吃,下次不了!”
乖儿却执拗道:“乖儿不是来做贼!乖儿是来找大哥每日不喝的那碗凉羹,乖儿没偷点心。”
乖儿揉着眼睛啜泣,理直气壮。
又呜呜道:“大哥今天不讲理,亮儿没背下先生教的书,就不许亮儿吃晚饭,也不许亮儿告诉嫂嫂。亮儿夜里饿得肚子疼,睡不下觉。乖儿是想,大哥每天都剩那玩羹不肯喝,第二天就倒掉。大哥不是说粒粒皆辛苦吗?要倒掉浪费的食物都不给亮儿拿去充饥吗?”
一时见全屋肃然。
汉辰咬咬牙,揪过乖儿气恼的要打,被娴如拼命抱紧呜呜哭道:“龙弟,你做什么?你气不过打乖儿,可知道明日爹爹知道又要恼你。你受苦不说,爹爹气到身子也是不好的。”
汉辰这才松手挺直身子,一身白色棉布简单的短衫,清风穿户,衣摆微荡,显出清癯的身子。
浓眉下凌厉的目光微柔,摆摆手道:“下去吧,看看点心匣子,可是全的,不要明日……”
乖儿羞恼地大嚷道:“士可杀!不可辱!乖儿没偷就是没偷,大哥要查就查!”
说着呜呜揉着眼睛哭了一阵,转身就跑,边哭边喊着:“爹爹,爹爹~大哥欺辱人!大哥冤枉乖儿!”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6)
夜色的静谧被打破,灯光依次亮开,杨府上下立时澈如白昼。
扬大帅将浑身懂得发紫的乖儿抱进被子里,用棉被细心地裹好,褶皱的老脸贴到乖儿稚嫩冰冷的小脸上,颤声问:“乖呀,冷吗?”
乖儿牙关发颤,被子中的乖儿周身战栗,那瘦小的身体起伏每个颤动都触痛扬大帅的心。
老泪在眼眶中涌动却又忍回眶中倒流。
“爹爹,爹爹,大哥冤枉乖儿,乖儿没偷点心吃,乖儿是给亮儿拿那碗冷羹吃。”
乖儿呜呜哭着,头扎进父亲怀抱中,如一只小猫一般在父亲怀里蹭腻,呜呜地诉苦喊着:“爹爹替乖儿报仇!打大哥的屁股,他欺负乖儿,乖儿没偷点心。”
杨大帅抚弄着乖儿的头,拍拍他哄劝道:“想吃什么就开口要,家里上上下下养了一院子的仆人,都是伺候你的。”
杨大帅轻掀起被角,露出乖儿身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已经红肿。
心里说不出的心疼,怜惜地搂紧乖儿,就像自己的手受了伤,在抚弄那伤痕一般,轻声道:“乖儿,饿吗?爹吩咐封妈妈给你做些夜宵来。”
“乖儿不饿,不是乖儿饿,是亮儿晚上没吃东西。”
“亮儿?”
“大哥罚他不许吃饭,亮儿背不会文章。”
亮儿不过八岁,杨大帅心里揪扯般疼痛,定了定神,屋外传来赵妈的声音:“老爷,大少爷和少奶奶跪在院子里请罪呢。”
杨大帅没有回音,只是默默地捶着酸痛的腿。或许是上了年纪,潮寒的天气,腿总是如虫咬一般隐隐作痛。
人说英雄迟暮,怕他也是个夕阳下的末路英雄了。
“外面夜风大,石板地凉,请大少爷和少奶奶回去安歇吧。小少爷~~今夜就在我这里将就了。”杨大帅话音刚落,失望的乖儿哇地又大哭起来。
抽噎道:“大哥从来不吃那冷羹,乖儿就是想去端那碗羹,大哥就拿乖儿当狗打!”
杨大帅揉着乖儿的屁股,细嫩的皮肤冰冷,那肿拢起的伤痕更是可怜。
杨大帅揉着哄逗着:“乖儿不哭,男孩子长大都要挨打的,不哭不哭。”
乖儿抽噎道:“那为什么爹爹不打乖儿,大哥总要打乖儿,大哥不喜欢乖儿吗?不是家中是爹爹做主吗?”
杨大帅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童言无忌,乖儿的话不无道理。
“大少爷,请回吧,地上冷。”院里赵妈劝汉辰夫妇回房的声音不时传进来。
杨大帅一声喟叹,心想真是儿女冤家呀!
“哪里来的冷羹?”杨大帅问。
“呜呜,天天封妈妈都送一盅羹来,大哥不吃,有时候给乖儿吃。那次乖儿吃了一盅甲鱼汤流鼻血,嫂嫂就不许乖儿吃了。那羹就从晚上放到早上,然后就变冷,天天早晨都要被四儿姐姐倒给廊子下的阿黄吃四儿姐姐说,马无夜草不肥,狗吃夜宵毛亮,阿黄的皮子做大衣领子比水貂皮都要好!”
一句话杨大帅眉头横拧,抽搐着唇角问了句:“乖儿,你是说封妈妈天天给你大哥端去的那夜宵汤?”
乖儿抽噎着点头道:“下次爹爹把羹汤点心给亮儿吃吧,亮儿被罚就不能吃饭,夜里肚子都疼得哭个不停。”
杨大帅默然无语,搂着乖儿揉弄着他,用下颌揉蹭着他头发松柔的头顶道:“乖儿,爹爹小时候,你祖父也不曾挨过你祖父的打。后来爹爹那时候调皮呀,比你调皮,捉弄学堂里的先生,连家里的狗看到爹爹都打颤往后退,后来……”
声音哽咽,却底气十足足以令窗外院中的人听得清楚:“后来你祖父过世了,爹爹被送回生父身边,就是你四爷爷身边,那年爹爹同你大哥年龄相仿,已经是功名在身,可是……可是有些东西欠债是要还的。这小时候宠纵多了,长大了就要吃苦。”
又是一声叹气:“父子就是前世的冤孽,爹总是不信,看到乖儿,爹就想,那些人都是胡说,爹的乖儿多孝顺乖巧。”
“大少爷,大少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大少爷,不要!”
院外传来赵妈慌张的劝阻声,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抽打声。
杨汉辰挺直腰身跪在天井中,目光清寒,咬着牙关,挥手抽打着自己耳光,清脆的响声在静夜里惊心。
“老爷,老爷求您发句话吧!老爷!”窗外赵妈苦苦哀求。
“乖儿,还疼吗?”杨大帅抚弄着乖儿屁股上的伤问,那肿痕已经淡紫色。
乖儿懂事的摇摇头道:“乖儿是男儿汉,流血不流泪。”
又怯怯地嘟囔句:“大哥说的。”
杨大帅怔了怔,笑了吩咐乖儿道:“乖呀,去把灯灭掉。”
乖儿痛快地应了声,翻身下地去关灯,屋里一片黑暗。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7)
乖儿贴在爹爹身边,鼻子仍在抽搐,胸前起伏难平。
杨大帅摸摸他的头,哄慰着他说:“乖儿,日后你就在爹爹身边睡吧。有乖儿在爹爹身边,爹爹睡觉都香。”
乖儿点点头,又摇头说:“乖儿要和亮儿一起同嫂嫂睡,乖儿怕大哥欺负亮儿。嫂嫂说,日后嫂嫂和亮儿就指望乖儿来保护了。”
屋外传来娴如呜呜的哭声,清脆的抽打声依然传来。
“大少爷,血都出来了,再打下去牙就松了,大少爷,老爷都睡了,大少爷请回吧。”
屋外的声音传来,乖儿胆怯地问:“爹爹,让大哥回去吧,嫂嫂在哭。”
父亲的大手摸着乖儿的头说:“乖儿,睡吧,明天,爹爹带你和亮儿去虎口崖谷的别墅去住。那里背山面水,可以打猎骑马,现在满山都是花,让乖儿和亮儿好好去玩耍。”
“可是乖儿和亮儿还要上学堂读书。”乖儿不解地问。
父亲呵呵地拍拍他道:“不读了,爹爹请先生来给你们讲功课。离你大哥远些。”
“大姑奶奶,大姑奶奶您这是……老爷睡下了!”
屋外传来劝阻声,乖儿向爹爹怀里缩去,说来声:“大姐来了!”
“生更半夜往娘家跑!不理她!”杨大帅闭上眼。
门被推开,一阵凉风钻入被子。
乖儿蜷缩身子,就听大姐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爹,您老别装了。就是您生气龙官儿,怕现在也睡不安稳吧?您就发句话,让他停手吧。这是闹什么呢?深更半夜都不得消停。”
乖儿正要翻起身,被父亲一把按回被子中骂:“屁股又不疼了,还乱动!”
“您要是生气龙官儿打乖儿,咱们就现在把龙官儿这个死牛眼子拖进来,您老打几下解气!不然,我来帮您打,家里着藤条鸡毛掸子都用得上,女儿帮您打弟弟,他怎么打乖儿的,咱们就怎么打他。您老碍着面子,我不怕呀,弟弟的裤子别人不敢扒,我可不怕!”
说着拉亮了灯,对门口吩咐一声:“龙官儿,被在外面现世,给姐姐滚进来!爹传你进来呢。”
“出去!”杨大帅骂道,拍拍身边的乖儿。
乖儿被子半藏了脸,只露出一对儿乌亮的眸子在锦缎被子边缘忽闪。
“乖儿,过来,让大姐看看,你哥哥打到你哪里了?”凤荣邀好地伸手去抱乖儿。
乖儿慌得身子向下溜,头埋进被子,只露出几根毛茸茸的头发。
杨大帅一个枕头砸向凤荣骂:“你们姐弟都不安好心!打哪里了?把屁股打肿了还不够,你们还想怎么欺负乖儿!”
门帘一挑,汉辰和凤荣相继进来。
汉辰嘴角血迹拭去却留着痕迹,脸颊已经肿起,眼含血丝,垂了头撩衣襟跪在地上。
杨大帅呵呵地笑笑,缓缓起身,叹口气道:“大少爷,杨少帅,真是越发的出息了。爹这一阖眼,总看到的是十七八岁那个毛头小子,天天梗着脖子斜眼瞪着爹的样子。哼!现在想想呀,如今随意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比那时候更扎人。”
凤荣堆起笑脸故作糊涂骂汉辰道:“龙官儿,你也真是,这么大了不让爹省心。你这么大了,为块儿点心和乖儿打得乌眼鸡似的!真是该打!”
说着拍打了汉辰后背两下,又心疼的抬起汉辰的头,啧啧道:“呦,这脸都肿了,明天可怎么去见人。弟弟你真是不懂事,你这脸如今是杨家的脸面,下次再淘气,就让胡管家拿来大棒子帮爹揍你就是了,还挂在脸上出去丢人现眼!”
汉辰猛地侧头躲避开姐姐的手,凤荣呦地惊了一声道:“怎么,跟姐姐面前还怕羞了?过来,让姐姐看看呀!”
汉辰执拗地侧头躲闪姐姐探过来的手,凤荣反是不罢休地摆弄着他的头骂:“又怎么了?你小时候光屁股时都是姐姐给你换尿布,现在看看你的脸都不行了?”
杨大帅哭笑不得,骂道:“你们姐弟就少在爹面前演戏了,爹和乖儿呀,我们爷俩惹不起,躲得起,明天就去虎口山谷别墅去住,你娘也想吸些新鲜空气,总比憋闷在这宅子里舒坦。留了他在这里可劲的闹吧,爱如何闹就如何闹。还有,亮儿是杨家的长房长孙,我要带去。”
汉辰缓缓抬头,青肿的面颊,眼中布满血丝,目光却异常坚定道:“父帅要去别墅,带谁个走都可以,就是亮儿不能带去。亮儿是杨家的长房长孙,他必须在这里守着,读书上进尽他的本分。游山玩水,他没那个命!”
屋里的空气立刻凝滞,杨大帅眯起眼,探头上下打量地上跪着的儿子,问了句:“爹年纪大,耳背,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爹听不清!”
“龙官儿!”凤荣俯身一巴掌打在汉辰后腰上骂:“冻糊涂你了!爹又不是外人,带亮儿出去玩还吃了他不成?爹不疼大儿子,可是偏疼大孙子的。”
“让他自己说!”杨大帅咆哮道,声音惊破静夜。
娴如这才跪前两步哭道:“爹,求爹息怒,都是媳妇的不是。媳妇没能照顾好乖儿和亮儿,两个孩子晚上起夜,娴如睡得太沉,不知晓,害得他们半夜调皮惹了明瀚。这些天军队里事情多,明瀚心情不好,几夜没曾阖眼,才睡下就被乖儿给闹醒了。都是媳妇的不是。”
娴如抽噎道,杨大帅长叹口气:“娴如,爹都心疼你。杨家娶来你这样贤惠的媳妇,是龙官儿这畜生上辈子的福分。他不惜福呀!跟我这老头子斗气,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偏去偷嘴吃那街摊小贩手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骂他兄弟偷嘴!爹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日子,只是日后,娴如呀……爹对不起你,杨家对不起你!你是儿子也给杨家生了,委屈也受了,这些年,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爹知道你的委屈!”
娴如已经唏嘘不已,泪如雨下。
凤荣忙上前制止道:“爹,看您给说得,他们小夫妻亲亲热热挺黏糊的,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两块儿冰了?”
正在僵持中,乖儿猛然从被子中跃起,光着身子喊:“嫂嫂,乖儿尿哗哗~~”
“乖儿!”汉辰气恼地厉声喝止,乖儿却毫不觉羞耻立在床头。
娴如忙其实过去,将旁边一被单遮在他身上道:“乖儿,再憋一下,嫂嫂吩咐人给你拿夜壶来。”
“乖儿!”汉辰深邃地目光逼视乖儿,乖儿吓得一个寒噤,哆嗦一下喃喃道:“乖儿不尿了。”
嗖的一声钻进了被子。
“看到了吗?看到没?这就是当哥哥的。”杨大帅骂道。
“乖儿,出来,大哥带你去茅厕。”汉辰喊了声,乖儿缩头不见动静。
“乖儿!”汉辰厉声道。
乖儿从被子中爬到床边,当了众人肆无忌惮地就向床下尿去,浇到凤荣的绣花鞋上,惊得凤荣尖叫一声向后跳,正踩在娴如脚上,疼得娴如哎哟一声叫,屋里乱做一片。
乖儿毫无惧色,扬着头,乜斜着眼看着屋中众人,在床榻边立了片刻示威一般才钻回父亲的被子里,嚷着:“真臭真臭!大哥给爹爹擦地!”
番外 小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8)
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地上那脬尿,寒凉中散着热气,在地砖上亮亮的一滩。
杨汉辰跪在地上,望着这滩尿,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缩在被窝里嘻嘻看着他得意笑的乖儿,一腔的怒气强压,却又压不下去。愤然的泪在目眶中飞转,莹亮亮如幽澈深潭上笼过一层朦胧烟霭,又被风吹散。
凤荣忙对身后吩咐一声:“胡伯,取拖布、扫帚、簸箕来!”
乖儿却在被子里大叫一声:“不许帮忙!要大哥……要大哥舔干净!大哥冤枉乖儿偷东西,大哥冤枉乖儿是贼,士可杀,不可辱!”
乖儿哇哇地哭着望爹爹怀里扎,踢乱了被子,露出光洁如嫩藕节般的腿,圆鼓鼓的小屁股上一片红肿,有的地方已经略显青黄,缩在父亲怀里抽抽噎噎道:“爹爹给乖儿报仇!”
胡伯拿来拖布、扫帚,汉辰望了眼抚慰着乖儿的父亲,对胡伯吩咐道:“胡伯,我来。”
杨大帅抱了乖儿塞进被子,摆摆手示意大家下去。将自己平日睡觉时贴身穿的一件雪绸褂子扔在了地上那滩尿上,翻身下床,坐在了踏板上,伸手就去擦拭那滩尿。
“父帅!”汉辰慌忙过去争抢父亲手中那件沾吸了尿液的雪绸衫子,杨大帅用胳膊肘推开他,微眯了眼看了他,摇摇头叹气道:“自己儿子的尿,不臭,都是爹娘身上掉下的肉,香臭还不都是自己的?”
“父帅,汉辰不孝,父帅!”
杨大帅置若罔闻,众人不敢做声,眼看了杨大帅将那衫子摊开,尿液迅速被衫子吸进,那衫子变得湿漉漉,杨大帅将衫子提起,拧了尿在污水桶中,又用潮湿的衫子继续擦拭,擦得津津有味一丝不苟,无论谁制止都被他拦住。
乖儿翻到地上,凑过去讪讪道:“爹爹,爹爹乖儿自己擦,乖儿就是憋不住了。”
杨大帅将湿淋淋的衫子扔进胡伯拿来的簸箕里,在胡伯端来的脸盆,杨大帅将脸盆里的净水泼些在地上,用干净的手巾在地上擦洗。
“爹,您老这是糟蹋东西呢,有抹布不用,用这崭新的巾子。”凤荣制止道。
杨大帅哼了一声道:“糟蹋东西,你们姐弟小时候糟蹋的好东西还少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玉雕说扔就扔地上,就听一声响万金就打水漂了,打上几下就委屈得寻死觅活。哎!冤家,儿女冤家~~”
杨大帅扔了手巾,坐在踏板上,在面盆里打上香胰子洗净手,没有擦,反搂过赤条条的小乖儿,搂着他冰冷的身躯按在自己腿上,揉揉乖儿红肿的屁股啧啧道:“我说乖儿呀,你怎么成了孙大圣了?到处去尿尿呀。这猴尿在爹爹的地头上尿一脬也就算了,若是尿到了如来佛的五行山上去,那可就是猴屁股——永远是红的了!”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不觉笑了出来,凤荣越想越可笑,竟然捂着嘴,笑得肚子疼。
娴如凑跪到乖儿身边,心疼地从床上那起一条毯子裹了他责怪道:“乖儿,仔细着凉!”
杨大帅去抱乖儿,却没能抱起来,腰反是被抻了一下,“哎哟”一声皱了眉头。
“爹,怎么了?”凤荣和娴如忙过去搀扶,杨大帅试着起身,却起不来,摇摆着手道:“让爹歇歇,扭到腰了。这人不能不服老。爹这身子,年轻时不知道疼惜,年老一身病。”
说罢试着撑撑腰,起身,又不得不坐下,一头冷汗。
“不要紧,不要紧。爹是不中用了。当年你爷爷在世时,那到老还是腰板硬。爹年轻时别龙官儿倔,不好管,那次同你爷爷赌气,竟然脑袋一热就动了手……”
一句话众人皆惊,都没想到儿子打爹这种天打五雷轰的事父亲年轻时竟然敢做?
“你爷爷呀,不慌不忙,真人不露相,双手一抖,就运气丹田,打起了太极。别看年纪大,那三下两下,不费吹灰之力,四两拨千斤就把爹给制服了。一手一下,爹这两条胳膊就给卸脱臼了。爹那时候,二十多岁了,那是头一遭见识你们爷爷的功夫呀。嘿!老爷子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最气人是他老人家还一直在吸福寿膏,竟然几下就把爹如提小鸡子一样提起来,当了你娘的面,那是一个丢尽了脸,一顿暴揍。”
说罢揉揉乖儿的屁股道:“乖儿就被抱怨了,你被你哥打着几巴掌,轻了!当年你五叔、七叔,那被打得,没出躲没处藏,就差钻床底下了。”
乖儿忽闪眼睛问:“那是爹爹打的,还是爷爷打的?”
杨大帅瞟了一眼汉辰,鼻子里哼了一声回答乖儿道:“是如来佛打的。人人明中有尊如来佛祖。”
【同人卷】
同人卷开张告示
经常看到有人说:我觉得汉辰应该怎样,子卿最好如何,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么,请大家拿起你的笔,写下你心中的人物吧^_^
特开同人之卷。
写出你心目中的人?
耽美言情不限,配对不限,题材不限,任何《代人受过》、《天下风雷》、《年少天纵》系列中的人物皆可入题。
谢绝H。
ps:作为作者,紫陌也可以享受一下读者的待遇呀。
那年(七远同人)
作者:耽美一只狼
※※※
“杨焕雄——”
少年正在为马儿擦洗着身子,马刷刷过后腿结实的腱子肉,赤红色的良驹甩了一个响鼻,亲昵地靠近主人蹭蹭。
听到有人叫他,把刷子扔回在桶里,拍了拍马背,叹了口气道:“讨债的来了!”
脑后一阵风声,便被人从后面用马鞭勒住了脖子。
“服不服?”
杨焕雄眸光一闪,嘴角轻挑,后肘顺势重重一击,后面的人吃痛,手臂略松开了些,冷不防被杨焕雄拉开摔倒在地,杨焕雄的膝盖顶着他的胸膛,甩着马鞭,得意洋洋的笑道:“要你七爷说服,你还嫩了点,小于子。”
于远骥身上吃痛,冷笑道:“这话你和你大哥说去?”
杨焕雄将膝盖移开,站起身来,伸手拉他起来,笑道:“怎么这就生气了?”
于远骥抿着嘴,脸色阴沉,不回答。
“就你这脾气,唉,以后怎么嫁的出去?要不,等大些了七爷娶你进门?”
于远骥眸光一寒,便要一拳揍过去,杨焕雄连忙挡住,道:“我失言了,别打。”
说罢转过身去,继续刷马。
“我也知道你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打赢过我。其实你也不用遗憾,你大哥若有我大哥那脾气,保不准你比我强。”
于远骥脸色稍霁,又听小七说道:“不过像你七爷这么天纵奇才的,百年也就出一个,所以——”小七摸了摸下巴,“八成就算你生在我家,还是没有我强!”
说罢把马刷一扔,立刻从马厩跑了出去,于远骥一愣,随即也跟了出去,夕阳下,两个少年你追我赶,逐渐远去。
根根漂浮在水面之上的茶叶就着滚水腾着热气,于远骥放下了杯子,冷眼看着对面的杨小七:“你已经决定了么?”
杨焕雄苦笑道:“于先生何苦逼我,在小七心中,已然跟定了孙先生。”
于远骥抬起头:“你大哥呢,你知不知道这是背叛家门?”
杨焕雄叹道:“若以一子之身,换得军阀止歇,焕雄死而无怨。”
于远骥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很好,我已然劝过你了,看来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焕雄点点头,目光里依然满是傲气:“士为知己者死,我佩服远骥的忠心不二,但让我用万民的性命成就西南独大,恕焕雄难为此事,先生走好。”
二人错身而过时,于远骥唇边忽然含了一丝诡异的笑:“就是不知秋后算账的时候,七爷还有没有这般硬气。”
两人再见时,是在杨家祠堂,地上是暗红的血液,有些是新的,有些已经干涸,地面上一具身体在无意识的抽搐。于远骥的指甲捏进手心,心中五味具陈。他走上前去,蹲下,抓住杨焕雄的头发,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杨焕雄大口的喘着气,直到目光的焦距分辨出眼前的人,忽然笑了笑,咧开嘴道:“远骥——”随即嘴角的抽动又引得身上一阵剧痛。
于远骥心中无名火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杨大帅下手轻了。”
听到杨焕雄已经嘶哑的惨叫,于远骥慢慢闭上眼,为自己的狠毒诧异。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恨的,好像并不仅仅是他的背叛。
是的,他恨小七那张脸,从一开始便是,恨他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傲,他只想把他的笑容狠狠刮掉,撕碎,踩在脚下。他还恨他的背叛,仿佛一开始,就没有人能走得进他的心。
于远骥揉揉额头,不对,似乎还拉下什么。
看到杨焕雄已经失去意识的躯体,于远骥点点头,转身出了祠堂,头也不回。
杨焕雄也没有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诀别,再见小于子时,他坟上的草已经青青。他坚守了自己的道,性命,反而是其次的罢。
北方于远骥,南方杨美玉。
他们是两条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迹行进,永远无法有交点。
春寒陡峭,杨焕雄一身长衫在风中凝立,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酌,浇在于远骥坟前。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
送给紫陌的礼物,写的太匆匆,寒一个,比较烂,紫陌笑纳吧
ps:竟然写的这么清水,连JQ都没有看出来,泪,有愧称号,回去面壁去。
花生芝麻(七辰同人)
少年跪坐太师椅,肘枕八仙桌,青涩的眸子贪婪地望着……望着……一盘泛着诱人清香的落花生。
剥开壳,露出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花生仁,在他鼻眼前晃动。
惬意笑,缓缓张开嘴迎接美味,花生仁沿了视线原路返回,竟跳入小七叔嘴里。
峰眉漫挑,一抹邪笑盈眸,小七叔戏逗般斜睨汉辰,指尖捏开另一颗落花生,将花生仁送到汉辰唇边。这回,汉辰没张嘴,乌亮的眸子在眼眶里逡巡,目光迷惑揣测般望向七叔的眼。
鼓励的目光,微颔的头。汉辰迟疑间缓缓张开嘴,那花生仁碰到他薄唇的霎那,又迅然折返回小七叔嘴里。
一把花生仁掷向空中,一条线般落下,小七叔只张了嘴就一一迎入口中,炫耀般侧目一笑。
汉辰眼眸潮热,翘起小嘴,委屈的垂下眼睫。
七叔咯咯的浅笑,拉过他的手,变戏法般手里变出一把剥好的白肌粉裳的花生仁,倒在他手里,像是倾泻一斛珍珠。
嘴角卷起的笑意才融化冰凉失望的面颊,就听屋内一阵闷雷传来:“来人!来人!人呢?”
两位少年同时仓促的惊跳到地上,那声音一声急似一声:“人都死哪里去了!来人!”
汉辰费力的咽着才吃入嘴中不及细嚼的花生仁,囫囵吞下,噎得探着颀长的脖颈。
手中的一把花生仁被七叔塞进他清浅的衣兜,七叔安然的跳回太师椅上,指指屋内,示意他进去。
汉辰委屈的扭扭身子,怯生生的亮目在抗议:“为什么总是我?”
七叔指指门帘,无声的命令。
“是!父亲,汉辰在。”稚嫩的声音应了,汉辰整整衣衫,轻掀门帘。
“父亲,汉辰进来了。”汉辰报门而入。
小七趁机贪婪的喝了口嫂娘备下的冰梅汤,清凉润肺的液体才游涌到喉头,就听屋里阴冷的声音:“你大少爷的大驾还真难请,千呼万换才出来。”
半入口的冰梅汤“噗”的喷出,小七强止住咳,就听寒气透骨的低沉声:“过来,到爹身边来!来呀,爹不碰你!”
小七跳下凳子,屋里当啷一阵乱响,小七才掀开门帘进屋,就被迎面扑飞来的汉辰砸趴在地上,花生仁如断线珠子般洒了一地。
“畜生!懒惰成性!喊你多少声都不肯进来,原来在外面偷嘴吃。看看你七叔,不用喊就知道过来伺候着。为人子弟要像你七叔多学些!”
汉辰满眼是泪,可怜兮兮的望着七叔。
“小七,去请家法来。”
小七狡黠的目光迅速从大哥和侄儿汉辰身上晃过,应了声:“是,大哥。”
“龙官儿,你自己数数,地上有多少颗花生仁,就打多少下!”
汉辰瑟缩的瘫在地上。
晚上,小七端了烧酒为汉威揉擦身后的肿痕,汉辰执拗的一把推开他,倔强的目光抱屈的瞪了七叔一眼旋即游离开。
就听七叔“嘿嘿”两声怪笑说:“小龙官,你该谢谢七叔救你一命。好在七叔往里兜里放的是花生仁,不是一兜芝麻!”
汉辰的10年禁欲生活
作者:greenrather
※※※
话说汉辰在娶玉凝之前除了春药事件有近10年的时间是没有性生活的,叹~~~杨家的家教和本身严苛的自律性格也让他根本不可能想着去找妓女或一夜情之类的。如果娴如不是早逝的话,这个禁欲生活会更长久,至少是15年。(杨家家法规定男子过了30岁才可以纳妾)而汉辰应该是有感情上的洁癖的,秉持有爱才有性。再如果娴如长命百岁,就算过了30岁汉辰也未必会纳妾。像玉凝这样汉辰心仪的新派女子不可能给人作小,汉辰也不会想再要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来解决生理需求。另外我觉得汉辰是一夫一妻制的拥戴者,不会纳妾,当然也有可能是感情上的洁癖所致。所以不厚道的庆幸,幸亏娴如去得早,要不然汉辰都有可能终生禁欲了,上帝啊,对于娴如而言也是如此,可怜的女人。
汉辰这样“慎独”的人,对待自己近于残酷的人,恐怕连DIY也没有过。相较之下,老七就活络多了,逃家在外洋妞也没少泡。逃家之前呢,也未必是处男(老七有提过他没有碰过七婶),当凭他那比胡子卿还要高段的吃喝玩乐手段就可见一斑,他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吧。
比起胡子卿呢,那真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窃窃私语:汉辰脾气那么爆,跟长年的禁欲生活有点关系吧,话说婚姻生活中适当的河蟹才能身心愉悦的说。
再一次哀嚎,可怜的汉辰,你太太太缺乏人文关怀了!!!
罗嗦了这么多,俺是有意图滴,话说那不是同人卷开张了吗?我最近才接触到陌大的作品,相见恨晚啊,每天追文是我最大的乐趣了。可是还有让我饮恨的是怎么没有同人作品出现呢?那么多红果果的JQ啊~~~好吧,俺自首,俺就是个耽美狼。子卿~~~汉辰~~~子卿不是老调戏汉辰吗,叫他小媳妇。那JQ就是一堆一堆的啊。油菜花的大人们口怜偶吧,也口怜口怜我们的汉辰吧,多给点人文关怀吧。
同人卷已经有两篇了,好有爱,可是也好粮食啊,JQ指数太低了,陌大说过谢绝H,但好歹来点暧昧吧,关键时刻关灯放床帐就可以啦。
跪求,油菜花的大大动手吧,想想我们可怜的汉辰,他太需要爱啦。
过往(小七同人)
作者: K
因为很喜欢小七写出来的文……但是写的不好,请阳大见谅,时间是在小七回家,受完家法后……
※※※
杨小七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有爹有娘。他想,他的爹,该就像大哥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但是爹肯定不像大哥那么凶狠,他偷偷地想着。他的娘亲一定就像是嫂娘那么温柔。他想象不出,世上还能有比嫂娘更温柔的女子。
他还想要一个弟弟。就像是小龙官儿那样,粉粉嫩嫩的一团,好可爱的。姊姊妹妹……想起了凤妮子,杨小七咬了咬唇,他想不要吧,但是如果他真的说了不要,凤妮子会哭吧。所以,他要一个妹妹……一个乖乖的妹妹。
他记得那时有点冷。后来大哥问他,他总推说年纪太小,记不得了。但怎么可能忘?也只能背转身去,微微地苦笑。他记得,那时,他抱着爹的灵位,在供案前睡着了。凤荣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该扔去山里喂野狼’,他想告诉凤荣,他有爹娘。就是不得相见,他也始终惦念。
“小七?醒醒。”
勉强回过神来……眼前映入的,仍是大哥。手里端着水碗,一边拍着他的脸颊,要他把嘴张开。他顺从地动了动唇,一股清凉滑入他的喉际。他想要再喝一些,大哥却不再给了,只给他端过一碗药。
他想要撇过头。大哥却强硬地拑住了他的颈项,他光是闻到那股子药味就要吐出来了,大哥却是不管不顾地便把药往他的嘴里灌。
“小七!”
就这么一句话,他也就读懂了大哥的意思。苦着脸,他慢慢地咽下药汤。想吐,但大哥掩着他的嘴。
“忍着。”大哥放缓了声气,从怀里掏出了点什么,就往他嘴里塞。是杏脯。
心思飞转回十几年前……那时,他在祠堂里睡着了,误了晚餐,一家子人急着要找他。那之后他当然还逃不过大哥一顿好揍,但那之后,大哥亲手把他抱进正屋里。他躺在嫂娘怀里,嫂娘的泪水点点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滑下脸颊,就像是他真正地哭过一般。大哥则是取出了上好的伤药,亲自帮他敷上。
‘记着疼没有,嗯?’
大哥板着脸,手上却尽量放轻。嫂娘握住了他的手,对着他轻轻地摇头。他憋屈地点了点头,却总忍不住想咧嘴。只是嫂娘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又忍住了。
‘记住了,大哥。’
‘记住了就好。’
他记得。那一回,大哥只让他歇息一会儿,便又将他送回自己的小阁里。那一晚他照例烧得人事不知,但仍隐隐记得大哥来探视自己几回,喂水送药。他闹着不吃药的时候,大哥也是照样威吓他,然后在他嘴里塞一块杏脯。
他其实……不喜欢杏脯的甜味。太腻。但是大哥总是会在他的嘴里塞一块,他推不得。久了,这种甜味虽然还是不讨他喜欢,但却能让他感到安心。
“叫你跑吧,看你跑得多远。”
一样是那么无可奈何的语气。他感觉得到,大哥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回门板上,替他敷上布巾。他没再说话,只是想着兄长的叹息声,想着遥远遥远的过往。
大哥告诉他,嫂娘要教训凤妮子,是他这个做爹的拦下了。他还有些愣着,只管跟著称是。大哥细细地审视他的面容表情,接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额头。
‘凤妮子是女孩儿,女孩儿就是娇点儿,你甭与她计较。’
他还是困惑,只是点了点头,他原来就没有要与凤妮子计较的意思,去祠堂找爹,也只是要告诉凤妮子,他也有爹而已。
大哥其它没说什么,只是替他拉上被单,让他尽早休息。他睁大眼,看着兄长站起身,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
“大哥。”
“嗯?”
看着小七没再开口,只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杨大帅没有急着起身,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那小七弟的头。
美男的后现代生活
作者:阿朵
※※※
秋日的阳光懒懒地透过树梢,投射在Lavie的露天座椅上。这间门面不大的小咖啡馆开在一栋欧式小别墅里,一层和院子是咖啡店,二层是店主私人区。白色的小格子窗框,种满蔷薇的窗台和院子,水红色的墙面、深色的椅子,一切散发着淡淡的恬静舒适的气味。
正是午后客人较多的时段,有很多人带着笔记本买一杯香浓的咖啡消磨时光,也有人特地从附近的写字楼跑过来把Lavie特有的摩卡拿铁带回办公室慢慢品尝。店内的唱机若有似无地播着慢悠悠地BOSSANOVA。
一个匆匆闯入的身影吸引了人们的视线,那急促的脚步踩乱了咖啡店和谐缓慢的节奏,只是并不惹人厌烦。因为这名“入侵者”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女客们纷纷投来热切的目光,连专心工作的男人们也从电脑里抬起头注视他。他既不是幼稚的孩子,更不是世故老成故作姿态的男人,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孩子。黑得泛着蓝光的刘海贴着白皙的额头。蝴蝶翅膀一般浓黑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黑瞳,秀丽的脸庞透着英气。浅灰色带着POP手绘风格的衬衣里,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美丽的锁骨,蓝色窄腿低腰的牛仔裤裹着线条紧致的长腿。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只有一条黑色皮绳的项链,挂在心口的坠子看起来像是某种兽类的牙齿。
“老胡,老胡!”男孩子往柜台里头喊了两声。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丝毫不比男孩逊色,只是更多一份倜傥风流的男子从柜台后的小门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你个小混蛋,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学叫我老胡!我又不是何文厚那老头子!你个小P孩!”高个帅哥的话语带着明显的嗔怒和不耐。正在制作咖啡的服务生们看了看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递了个含笑的眼神。他们的耳朵似乎早已习惯了老板和男孩以上的对白。
“哎呀,我这不是有事才来找你嘛,子卿哥哥~~~~人家不是一直叫你子卿哥哥嘛~~~”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准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可是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美丽男孩却让胡子卿毫无招架之力。这么多年了,每次在午睡中被这小子叫醒都是一肚子起床气,可只要一看到那对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乖乖就范。偏偏这个小人精就是吃准了他这个软肋,把他制得服服帖帖。
“哼,乖儿,你小子是不是又搞什么新花样要拉我做赞助啊?”胡子卿不抱任何希望地问道。
这个小P孩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找他不是创了祸就是在哥哥那里没拉到“赞助”改道而来。话说他这个赞助商命真不好,投资毫无回报不要说还常因此惹来“媳妇”杨汉辰同志的鸡毛掸子,责怪他带坏自己的宝贝弟弟。前一次乖儿在学校里不知道组织了个什么“人体行为艺术”的展览,拉了一群所谓的艺术家光天化日裸着身子搞怪。第二天,杨大爷就杀气冲冲到Lavie兴师问罪来。
杨汉辰对弟弟管教严格几乎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曾是麻省理工高材生的哥哥希望弟弟至少也是个什么理工科的才俊,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偏偏这个宝贝小弟感兴趣的事情都跟这些不沾边,要么是实验话剧,要么是先锋艺术……忙得不亦乐乎。胡子卿帮忙并非因为喜欢这些,只是抵不过小P孩的杀手锏而已,不过他心里也的确很有些不满媳妇管小弟这一套。如果在过去的年代,长兄如父那是天经地义,可这个世纪连男人都可以生孩子了,还要这么一板一眼地管束弟弟的哥哥真可以被列入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子卿哥哥,我最近和朋友在搞一个废品装置艺术的展览,需要租下一个大仓库……”汉威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突如其来的一股杀气。
胡老板很有经验地、本能地想往柜台下面躲,不过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一个低沉带着浓浓怒气的声音给震住了。
“你们两个又在干什么?!”仿佛从天而降,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威猛的型男突然出现。
店里的伙计们忍俊不禁,这脸色堪比美髯公美貌可比他们老板的媳妇可不是第一次来“捉奸”了。他们可不担心生意受影响,相反因为咖啡店里一下子冒出来三个风神俊秀各具特色的美男,很多客人都不走了,在门外张望的干脆买杯咖啡坐下来慢慢看。完全忽略了三个美男之间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氛。
“哥……那个……那个……你怎么有空来……来……来喝咖啡啊?”
“伙计,哈哈,稀客啊,哈哈,来来来,今天你好象心情不错啊,哈哈,不如我亲自做杯咖啡给你喝吧,摩卡拿铁~你最喜欢的!”看看还愣在那里结巴地说不出话的汉威,马上使了个眼色道:“小乖儿你不学校还有课嘛,还不快去?那个啥,学好外语很重要哈。”接了“讯息”的汉威识趣地转身就店外跑。
“哥,我先走了,你跟子卿哥哥慢慢聊吧,拜拜~~~”说完在咖啡店里人们惊艳的眼光中溜了个无影无踪。
柜台外边的杨大少爷一言不发,柜台里边的胡子卿一边摆弄着研磨机一边观察着媳妇的脸色,看样子他媳妇今天并不是要他跪措衣板来的。爱喝咖啡的何太太曾经开玩笑说胡子卿像摩卡咖啡比例完美口感诱人,杨汉辰好比那美式拿铁,尝起来有苦味可让人欲罢不能。因着这句话胡子卿歪倒真着地真的调配出了一款摩卡和拿铁混搭的咖啡来。那独特的味道一下子就卖得很火,很多顾客就是慕着这个“摩卡拿铁”的名而来。
“摩卡拿铁好了!请~~~”胡子卿端出咖啡,微笑着看着自己别扭又英俊的媳妇。盛在白色马克杯里的褐色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杨大少爷沉默的端起杯子,慢慢喝起来,好像要把摆酷进行到底……
就在胡子卿的瞌睡虫再次来袭眼皮打开始打架的时候,惜言如金地某人开口了:“……嗯,味道不错……”
得了夸奖的某人立刻换上心心眼,对那还拿着杯子作沉思状的人放电。
“但是,这咖啡名字不好,有问题……”星星眼变成了问号眼。
“啊……名字啊……伙计你以前没提过……”
“该叫拿铁摩卡……干吗要把摩卡放在拿铁前面?”这个问题问得好,胡子卿一边在心里感叹媳妇有眼光,一边忍不住喜孜孜地宣布:
“这不嫁了的姑娘都要随夫姓嘛~~~~~~~~~!”
大约10分钟之后,电台里报道:刚才本市某咖啡店里发生局部地震,导致房屋倾斜变形,具体原因有关部门还在调查中。
某年某月的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某个已经严重变形的咖啡店里还隐隐传来悠扬地音乐,磁性暗哑的女声浅吟低唱着一首老歌。
We've only just begun to live
White lace and promises
A kiss for luck and we're on our way
We've only begun
Before all the rising sunwe fly,
So many roads to choose
We start our walking and learn to run.
And yes! We've just begun.
Sharing horizons that are new to us
Watching the signs along the way
Talking it over just the two of us
Working together day to day
Together.
And when the evening comes we smile
So much of life ahead
We'll find a place where there's room to grow
And yes! We've just begun.
Sharing horizons that are new to us
Watching the signs along the way
Talking it over just the two of us
Working together day to day
Together.
Together.
And when the evening comes we smile
So much of life ahead
We'll find a place where there's room to grow
And yes! We've just begun.
一直想象,想象这些被扯上桅杆的帆儿,如果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会是怎样出色的一群孩子……
本文纯属恶搞,欢迎板砖。
七远之决战江湖
作者:流水
※※※
杨小七坐在亭子里等了许久,终于远远的瞧见一个身影迤逦而来。
青山绿水之间,玄色衣袂翩翩,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待到三五丈外停了步,才发觉那眉目却依然冷厉狂放得很,全无一点仙气。
于远骥也看着他,最近一直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也许是太久不见了。
记忆里那张少年的脸庞不再,参天翠柏之下,一个年轻人白衣胜雪,迎风而立,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人中美玉。如果走在街上,只怕已经认不出了吧。可是在这里等他的,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下了战书。早已传遍江湖的决战。不死不休。
这世上何其多的剑客,却只能有一个天下第一。
人中美玉,世间良骥。
一双鹰隼般的锐眼,放肆的在杨小七浑身上下其手,只看得他脸上的微笑都僵了,才轻轻挑了下嘴角。
“很好。”于远骥点点头,“明日见吧。”
杨小七几乎咬了舌头。这人见了面你好还没说,便说再见了。
心里只觉得决战之前这一趟面见得诡异,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得拱拱手,“于哥既然没什么吩咐,小七告辞了。咱们明日再见罢。”
“且慢,”于远骥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有人托我送样东西给贤弟。”
杨小七眼珠转了转:“我能不要么?”
于远骥长眉一挑:“贤弟这是不肯赏脸?”
杨小七赶快陪笑:“不敢不敢。小七是无功不敢受禄。”
于远骥冷了脸不答话。
杨小七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来,却迟迟不肯打开,两只手颠来倒去的弄了几下,仿佛拿着烫手一般。
于远骥也不催他,懒洋洋的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瞧着,像等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杨小七一点也不这么想。通常于远骥觉得有趣的事情,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也不例外。
纸包里是支七分新旧的金钗,样式并不出奇,也没有珠玉装饰。城里每家金铺都打得出这样的钗子。
可是杨小七却仿佛突然拿不动那小小的纸包了。
半响,他低低叹了口气,把那钗子翻转过来,钗尾上刻着一个“瑶”字。
他亲手刻的。
江南第一的美女,琴画双绝的余梦瑶,名动江湖的剑客,在她面前只是个多情的才子,曲罢妆成之际,亲手为她簪在发间。
包着钗子的纸上写着几个字:只得明月入帘栊。清幽雅静的一句话,写得却恣意张扬,笔画淋漓得仿佛要从破纸而出。
杨小七忍不住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只得明月。
不见明日。
于远骥肆无忌惮的盯着面前的人,生怕错过一个表情。两弯扇子般的羽睫垂下来,遮住了总是满含笑意的双眼。等再抬起头来,那张平时生动的脸,已经平静得好似远方的湖水。
于远骥略有点不满,他大可随便叫个人送来,偏要自己跑一趟,却不全是为着示威——他想亲眼看着杨小七拿到东西的样子,慌乱,焦急,挫败,低头认输,想到他在自己面前屈服,于远骥就莫名的兴奋起来。他想,不世出的天才又如何,你永远也斗不过我。
可是他的希望落了空,杨小七不肯轻易给他心情好的机会。失望之余,心里却又有点激赏之意,摧毁他的欲望越发强烈,强烈得让他手指都微微颤抖。那个时刻不会太远了,于远骥已经等不及要品尝那征服的快感。
杨小七把金钗小心的包好,放进怀里,不但没有如对方所愿,甚至还笑了笑,“好久没见,于哥想不想听我吹上一曲?”于远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耐着性子听完。那曲子婉转悠扬,却耳生得很。
于远骥不解其意,便又耐着性子客气了一句:“贤弟真是风雅,可惜愚兄孤陋,忝做知音。”
杨小七笑道:“那日途经渭水,想到当年太公望在此垂钓,一时有感,胡乱而发。”
于远骥的脸色一时如打翻了颜色桶,阴晴乱作。
杨小七笑得更是开心:“今日取个名字,叫做‘愿者上钩’,哥哥觉得可好?”
于远骥面笼寒霜,半响牙缝里迸出话来:“小七果然是伶牙俐齿。”
杨小七难得也收了笑,正色道:“好说。怎及得上于哥暗箭明枪?!”
两人对峙着,气氛转眼间肃杀起来,秋风卷起半山黄叶,飒飒作响。杨小七虽然嘴上寸步不让,却暗恨自己大意:“此人一向心狠手辣,对这个天下又第一势在必得,自然是不择手段,哪还会顾忌什么江湖道义。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张狂,连些个遮掩功夫都省了,却也太不把我杨小七放在眼里了!”
当下伸手道:“既然是于哥有命,小七怎能不从?”
于远骥“哼”了一声:“干什么?”
“马啊!”
于远骥冷笑:“你去救心上人,还得我给你备马?!”
杨小七笑嘻嘻地道:“照这纸条上的意思,梦瑶怕是已落入仇家之手,活不过明朝。我这匹马,还是小时候你送的落雪,老的牙都快掉了,几百里地,一日夜间无论如何也赶不到。我若这么一想,去不去都是一样,只能死了救美的心思,打点精神,明日好好同于哥比试。”
杨小七瞄了一下,眼看着于远骥沉了脸,才又接着说道:“可是于哥何等周密的人物,若我没猜错,定是早就替小七备好了千里良驹。——这下没法子,只得走一趟了——小七这里先行谢过!”说罢真的弯腰行了个礼。
于远骥脸沉得都快滴下水来了。摇身又变回了初见的望夫石,直盯得杨小七脸上都出了两个窟窿,终于回转身拢手一声唿哨。
少时果然听得马蹄清脆之声,一匹通体纯黑的高头大马穿林而出,闪电般奔至二人面前,立时收蹄止步,低头瞧着主人,当真是神威凛凛,有如天马临凡。
杨小七不由喝一声彩,击掌赞道:“果然伯乐慧眼,天下无人能出于哥之右!”他自于远骥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朗声道:“轻裘宝马,名剑佳人,我杨小七也算不枉此生!”说罢长啸一声,绝尘而去。
于远骥望着他远去,逆光中看不清模样,只觉得他周身似镀了层金色光芒,直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胸中百样滋味涌起,几乎便要忘了万般恩怨。
※※※
翌日傍晚,落霞如锦。
于远骥坐在原处,看那一人一骑驰上山来。原先的黑马白人统统变做灰色,倒是般配的很。他想着便不禁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活像一头看见了猎物的狼,殷勤探问:“贤弟的心上人可还安好?”
杨小七神色疲惫已极,摇头道:“我没进去见她,”瞧了一眼那英俊的狼,揭穿他道:“于哥何必明知故问。其实梦瑶现在,十有八九还好端端的坐在家中,连金钗子掉了都不知道。但是于哥既然叫我过去看看她,我若是不去,她怕真活不到今日了。”
你无非是要我走这一遭。
于远骥毫不掩饰得意之情,仰天大笑:“贤弟果然是聪明人。你既这么聪明,咱们今日的比试也该开始了吧?天下人都等着消息呢。”
※※※
杨小七毫无意外地低头看着指在胸口的剑尖。这一战,他本没有获胜的把握,经过这么一夜折腾,倒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完败的把握。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似是对自己的生死已经厌倦。于远骥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时不知该就此一剑结果了对手性命,还是该说些什么。他对此没有经验。于远骥一向认为杀人就是杀人,杀人之前还要问问对方有什么要说的,简直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犹豫再三,终于鬼使神差的立了一回牌坊。
杨小七也有点吃惊,睁开眼看着他,半响微微一笑:“于哥昨日说过,只得明月。那便让我看尽今夜的明月吧。”
※※※
于远骥这块牌坊立得十分窝火。
先是杨小七奔波了一夜,此时放下心事,竟然倒头睡了。于远骥大怒:“你眼看着就能长眠了,这时候睡什么?”欲待伸手将他推醒,却瞥见他衣领中露出半截红绳,于远骥心念一动,轻唤了两声“小七”,见他睡得熟了,才轻轻将那红绳拉出,末端系着一块白玉,雕的却是一匹骏马。他将那玉放在手里摩挲片刻,又从自己怀中摸出一物,两只手掌同时摊开,赫然正是对一摸一样的玉佩。于远骥不由发起呆来,直到惊觉身旁的人动了一动,才忙把两样东西各归原处,再看那人,仍然睡的香甜,星光下容颜宁静柔和,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并不像那个惊才绝艳的名剑客。此时万籁俱寂,于远骥贪婪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慢慢伸出手指,沿着那修长的眉毛,轻轻画入鬓中。
杨小七是在烤肉的香味中醒来的。他伸了伸懒腰,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大声道:“于哥,我饿了。”于远骥背对着他,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的越来越深。他们互相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已经很多年了。但是这一次,他猜对了。这一刻的杨小七,还是当年那个跟着他逛了一下午集市的胖娃娃,脖子上挂着新买的玉佩大叫道:“哥哥,我饿了。”
于远骥的手艺很好,肉烤成诱人的金黄,焦香四溢,杨小七一边吹着气一边狼吞虎咽,两片薄唇烫的鲜红欲滴,油汪汪地闪着光。于远骥嗤笑一声,转过头去,只留给杨小七个侧影。他原本极英俊,此时被月光洗去了白日里的张扬狠戾,宛然便是神仙般的人物。杨小七百忙之中忍不住赞道:“于哥生得真好,”继而恍然大悟般:“怪不得昨日于哥一叫我去,我明知道要送了这条小命,还是丢了魂似的,乖乖听话跑了几百里地。这便是人常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说罢深情款款地瞧着于远骥。于远骥听他缠夹不清地胡说八道,气得的脸色已经黑了又红,红了再黑,只是阴影里看不大出来罢了,一时又没法反驳,想到此人言辞之利天下无双,只得忍气吞声,毫无新意地喝道,“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杨小七乖乖堵了嘴,没一炷香功夫,又吵着要喝酒。可怜此地虽然风光如画,却是正宗的荒山野岭,渺无人烟,他若要鬼,于远骥倒说不定能想法子弄两只来,这一坛酒,却难倒了英雄汉。杨小七也不催促,站起来转了两圈,面色幽怨,负手吟道:“今朝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想了想又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文采甚好,连编带背的念了足有七八十首,尚未尽兴,于远骥头大如斗,欲哭无泪,便是他要喝自己的血也给了。杨小七见状,不禁嘴角一弯,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拍巴掌道:“哎,我怎地如此糊涂?今日回来路上买的一皮囊青梅好酒,还挂在乌云身上呢!”
杨小七兴致勃勃的将他挤兑够了,方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道:“于哥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于哥放心,小七也是言出九鼎的汉子,决不会让于哥为难的。”
于远骥听他前面还在油嘴滑舌,转眼间便转到这些话上来,虽然半真半假,却顿时心乱如麻。
既得了酒,杨小七便要于远骥陪着到屋顶上看月亮。于远骥咬着牙:“立牌坊……送佛送到西。”等到连吃带喝安顿好,于远骥累得话也说不动了。两人半躺半坐地在屋顶上各自无言,清风拂面,一轮明月已上中宵。
杨小七指着远处道:“于哥去过西域么?”
见他摇头,便又道:“听说西域的昆仑栖有神鸟凤凰,太阳初升的时候展翅而翔,羽毛都是七彩镶金的。”他一脸神往,“于哥记得将来替我去看看。”
“还有漠北的草原,绵延到天地尽头,带上乌云和落雪,那是它们祖先的家园。”
“我还想看看南海的天涯地角,东海的明珠蛟龙……你说凤凰和蛟龙有没有为了争天下第一打过架?”他声音渐低,合了双眸,仿佛要就此枕着月光睡去。
于远骥一丝睡意也无,正闭了眼睛听着身边那人均匀的呼吸。忽听他轻声道:“明日此时,你在做什么?”
千百个答案一齐涌到于远骥嘴边。我要胜过你。我要毁了你的声名荣耀。我要你输在我的剑下。我要做真正的天下第一。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天这个时候,那个你,已经不在人世间。
明天这个时候,于远骥,再没有要做的事。
若真这样,是不是该盼着圆月永不落,长夜永未央?
杨小七面上永远温暖的笑容敛去,星光中静静看着远处,缓缓道:“远骥,我死了,你不寂寞么?”
那样轻柔的十个字。于远骥只觉得像晴空里一个霹雳砸在心头。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片冰凉。夜色好像无边深沉的海水,他觉得自己用不出一分力气,眼睁睁的便要溺毙。
杨小七转头看他,目光中全是了然的悲悯。
“于哥,小七成全你的天下第一。明日此刻,天下再无杨小七。”
他突然抬起手向自己颈中挥去。
※※※
于远骥就这样伏在地上很久,火光电石的一瞬间,他扑过去,抱着他一起摔了下来。之前,那个人说,要成全自己,然后就动手了。
他已经很快,可是终究快不过他。那是杨小七,天下没有人快得过杨小七。于远骥也不能。
“所以他可以高高在上地说,我成全你。”于远骥恨得想把怀里人的骨头捏碎,“可是赢得人是我,我没有开口,你竟然敢去死。”他恨得全身都颤抖起来,拼了命的抱紧怀里的身体压向胸口——那里突然被挖掉了一块东西,痛的整个人要蜷缩起来,好像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东西装回去。
“我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么,”于远骥迷迷糊糊地想,“那么他死了?”紧跟着,胸口一阵透骨而穿的锐痛,他呻吟出声,“他死了。”这三个字仿佛是神佛的诅咒,想到一次,那疼痛就潮水一样袭来,攫紧他,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于远骥不肯再想下去,“他明明还在我怀里,我还跟他在一起。他怎么会死了?”一念及此,胸口那剧痛竟然稍减。于是,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像干渴的人得到了毒鸩,思路再无羁绊地狂奔下去,只求得一刻的解脱。
“难道说,我已经是跟他一起死了?”
“那就是说,我还同他在一起,并不曾分开?”
“永远……”
一边胡思乱想着,手上越发忍不住加力,像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去,骨血相融。只有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始终紧闭着不肯睁开,仿佛不睁开眼,便能永远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然而一滴泪水,便似要戳破这泡沫的世界,残酷地滑了出来,落在身下那人白玉般的颈中。
※※※
于远骥恍惚间看见那人站在他对面,还是一身白衣,对他微笑,好像春风拂过大地,让人浑身都觉得温暖,如往常般叫了声“于哥”,于远骥想答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起来,想要伸手去抓他,眼前却模糊起来。一片朦胧中,又听那人闷声道:“于哥若是打算压死小七,传出去名声须不大好听。”
于远骥觉得胸口那消失许久的东西又出现了,这次它跳得异常猛烈,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明亮得让满天星光失色。于远骥迟疑一下,用力收紧双臂,满意地听到他低哼一声。
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把他也拉起来,两个人沉默半响,同时开口。
“你刚才……”
“我刚才……”
又都闭口不言。
杨小七苦笑一下,慢吞吞的伸手往颈中摸去,却是掏出那枚白玉骏马,“我刚才本想跟于哥说,小七若是死了,这枚玉佩就放在于哥那里吧。”
于远骥也只好苦笑。
杨小七看着他满身的泥土,忽然心酸的不能自已,下了决心道:“小七说过的话,从不更改。明日此刻,世上再无杨小七。只是我答应成全于哥,却是有条件的。不知道于哥肯不肯答应。”
于远骥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但教所能。”
你叫我死我能做到,你叫我杀了你我却不能做到。所以这个答案,怎么也不算错。
“其实简单得很,”杨小七抬眼望着远处,伸手四处一点,宛如河山便在他脚下:“小七自幼发愿,要看尽天下美景,踏遍这万里江川,于哥便陪着小七逛上一圈罢。”
于远骥愣了很久,他此后一生都不曾忘记这一刻的感受。甘泉之于大漠骄阳下的干渴,晨曦之于风雪夜路的行客,春风之于严冬凋零的花朵,家园之于羁旅天涯的浪子,都不及这一刻所赐予的狂喜和感激。
三月的西湖,桃花,春水,燕子呢喃。
绣船上俏皮的小丫头叫道:“喂,白衫子的公子爷,我家小姐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呢?”
各船游客皆看了过来,隔壁船头立着的两个男子也齐齐转身,白衣裳的那个展颜一笑,众人顿觉满湖春光都失了颜色,只听他朗声答道:“在下杨六一。”
(完)
最后一曲
作者:烛影摇红
※※※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站在完美回忆与现实最初的交点上,远远的一声叹息。夜幕从天际最遥远处垂下,映澈窗内低头之人同样惆怅落寞的眼眸。那眼眸,清亮幽深如古井,却终不散浅浅的空寂与遗憾。
天的最远处是夜,夜的最远处……杨焕雄抬头,看见薄薄的玻璃上映出自己深沉如夜的漆黑眼眸。他想起,五年前,那一晚他倚柱凭栏痛怀吹小之时,也是这般深得夜。还有满地憔悴无人收的烂漫枫叶,那枯萎的娇艳与清冷,宛若当年翩如惊鸿的伊人。
那样的夜,那时的天,那落寞的叹惋,那非依然的少年。
玻璃很薄,屋内流光溢彩。急管繁弦,充斥着满目的繁华与愉悦,不为人知的浅浅哀伤也如这薄薄的玻璃般一触即灭。深吸一口气,杨焕雄转过身,满怀柔情与不舍的望着低头沉思的娜娜。
杨焕雄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希望告诉娜娜,尤其是看到娜娜那空若云雾的湛蓝色眼睛。三年前也是这样相逢,三年后却也要这样离别。离别,也许真的会是诀别。娜娜的眼神淡若云烟,听见焕雄的脚步声回过脸来,浅浅一笑,继而又低下了头去。
当年也是这钱钱而略含羞涩的笑靥,让杨焕雄的记忆永远定格在大洋彼岸。杨焕雄上前,在娜娜身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娜娜抬头望着杨焕雄漆黑宛若星夜的眼眸,依偎在了杨焕雄的怀里。金发散落,幽兰般的馥郁。杨焕雄抱紧了娜娜,仿若怀抱一只孤独无依的小鸟。娜娜在他的胸前回味着,泪珠轻轻滑落。这个男人,这个她牵挂了多年的男人,又终于将她抱在了怀中。英武与温存一如往昔。
“Caesar,抱紧我,好怕这是梦。”娜娜喃喃,“两年没见了呢。”“是,两年了。”杨焕雄轻叹口气,搂紧了娜娜。倘若娜娜知道即将于他诀别,而这一切果真是一场梦的话,她会怎么做。倘若两年的等待换回的却是这样的离别,当初是否就不应该做这场了无痕的春梦?
“娜娜,我要走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杨焕雄感到怀中人一阵震颤。
“你说什么?”娜娜一惊,湛蓝色的双眸抓住了杨焕雄的墨色眼眸,渴望得到否定的答复。“娜娜,我……要走了。”杨焕雄轻抬起娜娜娇艳的面庞,“三年前就告诉过你,忘了么?我终有一天要回家的……”
“不,不会这么快的。”娜娜转身,背对了杨焕雄。流光溢彩华美的高脚杯中折射出娜娜哀伤的眼眸,光华飞转。“不,Caesar,我们,一定还可以再见,对不对?”
杨焕雄抬眼望了望低垂的夜幕,如水的月色跌宕在眼眸中,缱绻万千。“也许再没机会了吧。”
“回家,你要回家……”娜娜仿佛是在对杨焕雄说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她呆看着血红色的葡萄酒映射出自己湛蓝的眼,仿若溢满了水的深湖。“回家?……”娜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杨焕雄的胳膊,“不,Caesar,你说回家?可你告诉过我,你回家,就是死。是死!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杨焕雄眼里掠过一丝隐痛,却坚毅地看着娜娜:“是真的,我会死……”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去?中国人都只会往枪口上撞去送死吗?”
“娜娜!”杨焕雄的语气同娜娜一样激烈而坚决,顿了顿,“有些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
“可我只知道,我爱的男人不能就这样去送死,不能啊!”娜娜说不下去了,她娇柔的身躯不停的颤栗。她终于用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任泪水肆意。
杨焕雄怜惜的搂过了娜娜,“对不起,可我必须放手。你忘了,三年前,我们当初说好的么?面对家族的责任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我只能选一个。只要我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中国人,我就必须回去。哪怕是死!”
“那我呢?”娜那近乎绝望的说。
“娜娜,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华丽的梦。可梦就是梦,太美所以太短暂,终有一天要醒的。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么?”杨焕雄苦笑,“梦醒的时候是最痛苦的,可我们却必须去面对。因为,当初我们选择做了这样一场必不会长久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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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的泪珠掉落,一滴一滴滴在了杨焕雄的手背上,却又一触即碎。原来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就这样离别,多年之后,云归何处。对方深切而执念的眼神,是否依旧能够记住。
从空气凝滞的那一刻起开始下雨。有夜风的缱绻,有残辉的迷醉。窗外残枫飘洒横箫,散落一地的寂寥与忧伤。杨焕雄记得,初次分离的时候,那时候,枫叶也是这般红。
红尘迷途中细语呢喃,尽管两人本是天涯两岸。雨,点点滴滴,洒在春花秋月的过往,曾经的销魂悱恻,醉酒狂歌。而今,又是在这徜徉情迷的舞场,却只剩下缱绻的帷幕空叹。
“我知道留不住你,我该知道。”娜娜抽噎,心像被扯碎地痛。而无情的揉碎自己这场梦的,是他,是她,还是宿命?
娜娜闭了眼,感受着杨焕雄抚摸着她的脸的手的温度,极力捕捉那若即若离再不可得的温存。
曲响,情韵流泻。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内心却又几乎相对而泣。最后一曲竟还是当年初逢的曲子。而那当年的共舞飞转,情意切切却不复再来。
“送我最后一曲吧。”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追觅着当年永远留在心底最深层的记忆。杨焕雄绅士般温朗地伸出了手,微微一躬。娜娜玉手轻搭,纤步款摆,宛若当年的一瞥惊鸿。
齐步共舞,一切一如当初。你我还是你我,一切却都变了。花嫁他年人是昨非,情倾已彻不堪从头。
心碎如织。
窗外正雨,窗内在舞。娜娜红裙曳地,与娇艳的红唇遥相呼应。耳坠与发冠点染着水晶般的光,柔和而炫目。娜娜轻闭上眼,任凭腰际男子那双有力的大手带她前进,后退,轻摆,飞旋。她不敢睁眼,倘若这是一场梦的话,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邂逅的一场盛景,却终要以这样华丽而苍凉的方式结束。拂过她的金发他的手,吻过他的眉间她的唇,都已做韶华晚落,回不到最初。若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会不会一曲之后就选择放手?是不是一次拥有就别无所求,还是仍旧逃不掉心中那永远渴望永恒的执念?
没有人知道。
雨一直在下。杨焕雄凝视着怀中的女子,流露出一丝难以割舍的痛。他感觉到那女子的轻柔,仿佛他抱的是一朵一触即逝的浮云。于是他想起,曾有多少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午夜。还是她那醉人心魄的娇艳红唇,一次次的情迷意乱。而现在,温存一如往昔,却空留下万般留恋与无奈。
倘若时间可以凝滞成霜,就让两个人的舞步也一起冻结吧。好希望时间能够停止,这样就可以慢慢体会这稍纵即逝的亲昵与依恋,而不会被撕心裂肺的痛湮灭,在夜的漆黑中无处遁形了。然而,曲未停,舞未休,这份情,又终将了结于何处?
时间却依旧彳亍。雨在下,钟在摆,曲在淌,人在舞。
终于,仿佛漫长的几个世纪的音乐却又宛如一瞬星辉灿烂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两人都凝注了,流光溢彩的雕琢下,仿佛最唯美的石雕。就那样相互搂抱着,娜娜的泪又滴了下来。杨焕雄注视着她娇艳如玫瑰般的红唇,俯身轻吻,另一只手依旧搂住娜娜的腰,缓缓下倾。
那最后一吻,吻落了今生今世的眷念,吻落了是是非非的执念,吻落了谁是谁前世今生应该拥有的缘。这最后深情的一吻,错落于终结的际遇,飘散了今世的灰飞烟灭。
夜凄凉。枫叶一片片随雨坠落,化作最艳美的血凄。杨焕雄知道,那如朱砂映血的红唇已隽永在他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今夜第一片红枫坠落之时,杨焕雄翩然而去。只有背影留在记忆的彼岸,彼此永远珍藏。
曲终人散。往事一场宿醉,是谁的过错?放手终了了春梦,又是谁的遗憾?娜娜感到心再一次被无情的扯碎,她呆立着,摁住了心口。一生回忆,那最后一曲,老去了所有年华。
于是时光暗淡成霜,断了流光,灭了洪荒……
【陌言陌语】
忍不住要说,红红这篇文章意境很美,她很会造境。
淡淡的寂寞,浅浅的忧伤,别一样的小七~
被压五行山
by 小熊凝儿
※※※
“杨汉威,杨汉威。”稚嫩的童音格外清脆。
回应的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趴在桌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与周公约会。
“杨汉威,快醒醒。”邻桌的小男孩无奈又惊慌的用手肘碰了碰那个睡的正香的孩子。
“别打扰小爷睡觉!”粉嫩的娃娃胡乱回应,显然对打扰自己美梦的行为异常不满。
“杨汉威!”震人心魄的一声大叫,随即一本书拍下。
“嗷~好痛!谁敢打扰小爷……”粉嫩的娃娃揉着被拍痛的头正欲发火,转头却看到满脸怒气的教书先生。
“好啊你,又是你在课堂上睡觉!”先生对这个孩子已经是相当气愤了。
“先生,好困……”汉威小嘴巴一撅,揉着被拍痛的脑袋,可爱又委屈的小模样果真是人见尤怜。
“混账!这里是学堂,圣贤之地,岂是让你睡觉荒废学业的嘛!?”留着花白胡须的教书先生对眼前娃娃的举动十分生气。
“我都会了啊。”可爱的孩子对于这个像是从墓地爬出来的先生很不喜欢。
“哼!学无止境!真是大言不惭,不虚心受教,小小年纪竟如此狂妄!”先生胡须一抖一抖。
汉威时下正在烦躁,作业的雷雨让他一夜惊恐,大哥出了远门去办公事,没了大哥抱着他睡觉,这样的雷雨夜晚他异常恐惧。好不容易后半夜才在胡伯又哄又骗的情况下睡着,却不曾想今日的课业竟是他最恨的《曾文正公家书》!
“还不服气?伸出手来。”老气横秋的先生看着汉威不服气的样子,怒火中烧。
“才不!”汉威从不惧怕先生,除了打个,他任谁也不放在眼里。
“好呀,不服管教,看我如何替你爹娘教训你这个顽徒。”先生气的直接抓起汉威的小白手。
“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不劳先生费心啦。”调皮的眼神令先生气的浑身哆嗦。
“你……”正在先生与汉威僵持不下时,下课的铃声响起。
“噢,下课了!”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在汉威的带动下一哄而散。汉威手里还拿这从先生脸上拔下来的那缕白飘飘的胡须。
“顽劣!太顽劣了!不像话啊!”年迈的先生追到门口,也没有抓住这个混世小魔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叫喊。
年幼的孩子都是顽皮的,亦或只有属于这美丽年龄的时光,才能显示那份难得又珍贵的天真烂漫与无拘无束。
宽阔的天地,充斥这都是孩子们的笑闹。
“杨汉威,你真厉害!”汉威稚嫩的小同桌,一双崇拜的目光盯着笑开花的小乖儿。
“这有什么?”哼,你是不知道小爷在家这几天多快活,难得大哥不在家盯着他。
“可是,先生一定气到了。”略带惊慌和担忧的眼神望着闯祸的小男孩。
“没什么厉害的啊,怕什么?”汉威不以为然,只是低头搅弄着手里的泥土。
呵,先生有什么可怕的?除了大哥的藤条这天下还没有是他这个杨家小爷害怕的呢。
“喂,小石头,少爷的功课你什么时候给我写好?”一个胖墩墩的孩子,一脚踢在汉威同桌的背上。
“我……我……”瘦弱的小石头恐惧的向汉威身后躲了躲。
“少爷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蛮横无礼的孩子。
“黄耀宗,你少来这欺负人。”汉威挡在小石头身前,理直气壮的同眼前胖的像皮球一样的孩子理论。
“杨汉威,你少掺和在这里。”黄耀宗身后的孩子叫道。
黄耀宗是龙城有名盐商老板的孙少爷,仗着家里的财势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恶霸。而身为龙城司令,龙城王幼弟的汉威,却被大哥喝令不准在学堂里提及自己是杨家小爷。
“切,王小狗子,你不过是小爷的一条小狗,少在这装大尾巴狼。”汉威毫不惧怕的顶了回去。
站在黄耀宗身后的孩子小名小狗子,他爹拉黄包车的就叫王大狗。王小狗子家世贫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父亲一身的力气,为此心甘情愿的做起了黄耀宗的保镖加跟班。
“你敢骂我?”
“怎么着?小爷高兴!”
“汉威,别说了。”小石头在一旁害怕的不停拉着汉威的袖子。
“杨汉威,你敢跟我作对?”黄耀宗显然也被激怒了。
“小爷不是跟你作对,你不入眼。”汉威微微一笑,一甩手,手里的泥巴就像雨点似的直接拍在了黄耀宗的脸上!
“啊!!”黄耀宗慌忙用手捂着脸胡乱抹。
“哈哈哈哈,狗啃泥!”汉威笑到直不起腰。
“给我打他!”孩子间的打闹总是发生的异常迅速,异常突然。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杨汉威,黄耀宗,你们两个这个月是第几次打架闹事了?”
“先生,是杨汉威。他,他打我!”黄耀宗一身的泥土,脸上和手上都有擦破的伤痕跟淤青,哭的一抽一抽的。
“要不是你欺负小石头还骂我,我才懒得理你呢!”汉威的小爪上也蹭破了,可依旧是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本来他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杨汉威,这么说,是你先动的手了?”先生背着手审视着这个顽皮的孩子。
“我只是扔了他啃了点泥巴。”汉威倒是有点得意。
“小石头,你说呢?”先生转头问。
“先,先生,不怪,不怪汉威……”小石头天生胆小,像个女孩子,早就被这阵势吓傻了。
“就是杨汉威打人!”一旁的王小狗开始叫嚣,脸上被汉威打的又青又紫。
汉威从小跟着大哥练功夫,爹爹离开之后,大哥督促的就更加严格了。虽说对方是两个人,但黄耀宗根本不会打架,王小狗子只是一身蛮力不得技巧,所以两个人在汉威身上也没讨得什么便宜。
“呸!小爷才懒得碰你呢!”汉威也不罢休。
“好了!既然你们都不认错,那就把你们的家里人找来!”先生实在无计可施,对付小孩子的方法最有效的就是家长的打压。
“杨汉威啊,你的教馆先生今天才告过你的状!”这个看起来还不太老的管事先生,似乎就是看汉威不顺眼!
“哼,你们不过就是惧怕姓黄的家世,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汉威心里老大的不服气。
“好吧,只能把你们的家人找来拉!”
黄耀宗倒是不怕这个,本来哭天抹泪的样子立刻变得异常灿烂,家里人各个宠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欺负自己的小子!于是大大方方的告诉先生地址,派人去请家人来。
巧了,汉威也不怕,反正大哥不在家,最多就是胡伯跑一趟。胡伯从小宠爱他,多少次在学校闯祸是胡伯帮他瞒着大哥。
“杨汉威,你家住哪里?我派人去找你家里人。”先生询问。
“干嘛那么麻烦?打个电话就行了呀。”汉威脱口而出。
在场的人包括先生皆是一愣,家里有电话?这孩子是什么人家的?(某熊:“那个年代的电话绝对不是一般人家有的起的……”)
一席披风随风飘起,衬托眼前的人那样的霸气十足,俊秀的容貌不知是令多少女孩子心神颠倒。
“大少爷回来拉!”胡伯开心的在门口迎接。
“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嘛?”胡伯接过副官手里的行李,边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没什么事情就提前回来了。”杨汉辰,这个年轻的龙城王,步履间显示的都是十足的威风,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那样的意气勃发。
“大少爷,您可是又瘦了,这可不行,好在回家了,一定要好好歇歇。”胡伯在书房收拾着汉辰的行李。
杨汉辰不说话,只是笑笑。休息?那是多么奢侈的想法。
“胡总管,楼下电话,好像是小爷学里打来的。”杨家的下人轻扣了门,在门外同胡伯说着。
“这……”胡伯心里打鼓,不知道小爷在学里又惹了什么麻烦?却偏偏赶在大少爷刚到家。
“把电话接进来。”杨汉辰吩咐。
“校长,校长,快去门口看看吧。好像是省厅的人来了。”一个新来老师慌张的闯进校长办公室。
学校门口,华丽的轿车使停在学校门口。杨汉辰在副官的陪同下走到学校门口,校长已经恭候在那里了。
“杨司令,您怎么突然到学校来了?”校长小心翼翼的陪着汉辰往里走,一边谄媚的献殷勤。
汉辰并未回答,学校里知道汉威身份的人屈指可数,看来今天不知道是弟弟惹了什么麻烦,先生问到家里,但校长显然不知情。
“什么???”汉威在教员室里无聊的站着,顺便看着眼前黄耀宗那个骄横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有钱老爹,心里一百个不爽,这下倒是晴天霹雳了。
屋里的先生突然告诉他,大哥来了??不是吧!!汉威身体某个部位开始抽搐。腿都软了!
“杨司令,快请进!”正说着,汉辰在校长的拥簇下进了房间。
汉威当场傻在那。身体僵直。
“杨司令?!”黄耀宗的父亲本是嚣张的样子,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
“舍弟给各位添麻烦了,汉辰管教不周,实在抱歉。”汉辰礼貌的又温和的语气令人却感到异常的压迫。
汉威低头,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乖儿,怎么了?”汉辰走到汉威面前,蹲下来拍拍汉威身上的土,温和的问候着这个乖巧的小娃娃。
“怎么脸上都伤了?”
汉威本是紧张到窒息,这下可是像是孙猴子被压五行山遇到了唐三藏,那泪水瞬间决堤,委屈委屈……委屈死了。
“哥哥……哥哥……不是乖儿的错……”汉威紧紧抱着汉辰的脖子大声哭诉。
在场的人吓傻在那,黄耀宗一脸诧异?这……这还是杨汉威嘛?
“是舍弟的过错,令公子的伤要紧嘛?”汉辰抱起乖儿,走到黄耀宗父亲面前客气的问着,吩咐了小邵副官,黄耀宗的医药费用要安排妥当。
“不,不,小孩子打架难免的,哪能让杨司令掏钱啊!”
“臭小子,都是你惹的祸!无端端的欺负杨公子做什么?混账东西!”说着不忘给了黄耀宗脑袋一巴掌。
“哇。爹,是他打我的!?”黄耀宗不明白,为何刚刚还要为自己出气的父亲在一瞬间把火气都发在了他身上,他是受害者啊。
小孩子间的斗争这如此简单的化解,汉威趴在哥哥的肩膀上,在众人诧异又惊羡的目光中,被哥哥抱上了车。
“滚去书房跪着!”刚刚进了家门,汉辰一把把汉威扔在地上,厉声怒吼。
汉威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哥哥刚刚还心疼的抱着他,可一回家就……
“哥哥……”汉威委屈的坐在地上,含泪看着汉辰。
“讨打的畜生!不想没脸,就马上去书房跪着!”汉辰一肚子的火气已经憋了一路了。
汉威在书房跪了也不知道多久,腿都跪的生疼生疼了。听到门想,还有那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立刻汗毛竖立。
“想好了嘛?”汉辰冷冷的声音,从书桌下拿出那根令汉威毛骨悚然的藤条,他的噩梦!
“哥哥,乖儿错了,乖儿以后不会了,哥哥原谅乖儿这回吧?”汉威吓的惊慌失措,抱着哥哥的腿,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心痛。
“哼……还敢耍舌头。”汉辰懒的跟汉威废话,抓起汉威拖到沙发上,一把扯了乖儿的裤子。
“哥哥……哥哥……5555”汉威吓的小腿乱踢腾,小身子被哥哥大手死死的压住,根本是无谓的挣扎。只觉身后一凉,如水豆腐般细嫩的PP暴露在空气中,汉威知道,他是在劫难逃了!
“嗖,啪!”藤条划破空气,砸在小人儿的身上。
“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随之爆发,一条红痕印落在皮肤上。
“哥哥,哥哥饶了乖儿吧。”汉威眼泪鼻涕如瀑布般爆发,死死抓着沙发,小腿踢到沙发上都觉不出疼痛。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求饶。”汉辰不手软,手里的藤条起起落落不曾停歇。
沙发上的小人儿,声嘶力竭的哭叫,惊天地泣鬼神。
“不要,不要,哥哥……”乖儿只觉得自己的PP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厉害的疼痛?哥哥的每一藤条下来,似乎都要抽碎自己的一块肉。
“大少爷,大少爷,小心气坏了身子啊!”胡伯听着汉威的哭叫,心里心疼难过,在门外劝道。
“哼……不长进的东西。”汉辰足足打了二十几下才罢手。
沙发上的孩子几乎没了动静。
“小爷听话,上些药就不痛了啊。”晚上,汉威痛的趴在床上,死活不肯上药。
“还敢闹脾气?”汉辰端着饭菜进了门,意料中的事情汉威不肯上药。
汉辰让胡伯退了出去,自己接过药,掀了汉威的被子,青紫的伤痕肿的老高。
“这点出息,跟人打架,竟是自己都带了伤。”汉辰小心翼翼的为汉威上药。
“哎呦!”汉威突然叫出声,心中还纳闷:“难道哥哥打自己是因为自己打架没全身而退,负了伤!?”
“你跟那个孩子打架,多半也不是因为你的错,但你在学里跟先生捣乱胡闹,大哥可是冤了你?”汉辰边上药边说。
汉威瘪瘪嘴不说话……
“谁叫那先生很没意思的。”汉威小声抱怨。
“胡闹。”汉辰笑笑轻轻拍了下弟弟的PP,无可奈何,汉威疼的呲牙咧嘴。
汉辰知道汉威从小被父亲宠惯坏了,调皮胡闹的每个范围。
多雨的季节,龙城的雨一直不曾停过。夜里,雷雨依旧,乖儿半夜惊醒:“哥哥!”
“睡吧……”汉辰轻轻拍拍被窝里的乖儿哄着。
有哥哥在自己身边,乖儿贪婪又安心的向汉辰怀里又钻了钻,沉沉的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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