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43

赵青潼呆呆的挂断电话, 大脑一片空白。

除夕夜,家人相聚,欢庆跨年, 天空中烟火仍旧连成一片, 隔壁家小孩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

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 徐程却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人, 赵青潼心里大为不忍。

“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对, 钟白俯身握住她的肩膀,试图给她力量。

“徐程的爷爷刚刚走了,袁超让我过去一趟。”

同为男人, 钟白清楚的知道徐程对赵青潼的心思,也知道赵青潼只是拿他当做好朋友看待。

“走吧, 我陪你去。”他牵起赵青潼的手。

在路边等了十五分钟才拦到一辆计程车, 赵青潼坐在后座, 侧头木讷的看着窗外掠过的一盏盏路灯。

新春佳节,道路两旁的树上挂着红灯串, 彰显着喜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接通家里人的电话,“我拉完这一单就回去。”

脸上洋溢着喜悦。

袁超和谈菲林都不在A市,怕徐程一个人挺不过去,便只能让赵青潼到医院走一趟。

赵青潼想到徐程,心里的酸涩便更多了些。

除夕夜的医院仍旧灯火通明, 但是患者比平日少了许多。

赵青潼和钟白跑到住院处402病房, 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 徐程一个人坐在病床外的长椅上, 头低低的埋在双手间, 长长的影子拉到地上孤单又可怜。

赵青潼放轻脚步走过去,听见他低沉又隐忍的啜泣。

徐程永远都是不良少年的样子, 打起架来一马当先,下手极黑。

这样脆弱且不堪一击的他是赵青潼第一次见到。

她蹲在他面前,双手在徐程肩上拍了拍。

徐程抬头,眼底一片猩红,满是悲伤的眸子里藏着无助。

他一把揽过赵青潼,紧紧的把她抱在胸前,力道大的甚至要把她融在骨血里。

“没事,没事,你还有我们。”赵青潼轻拍他的背,低声安慰着。

徐程把头紧紧埋在她颈间,汲取着唯一的温暖来源,赵青潼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眼泪透过自己的发滴到肩膀。

把悲伤暴露在别人面前不是徐程的作风,他的脆弱只维持了一会儿,心里最深的委屈发泄完了,便伸手抹了一把脸,重新恢复到那个桀骜、不羁的模样。

“你怎么会过来?”

“袁超给我打电话了。”赵青潼开口有些犹豫,“爷爷他...”

“嗯,走了。”徐程从嗓子发出一声闷哼,平日里凌厉的眼眸垂着,带着疲惫。

“你父母?”听袁超说,徐爷爷的整个病期,只有徐程一个人守在床前,就算在弥留之际,徐程的父母也没露面。

“刚刚他们都来了。”徐程讥笑道。

“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他们的眼泪是为谁流。”

徐程爷爷是十点钟走的,过了一个小时,他的父母以及姑姑才出现。

几个有头有脸衣冠楚楚的大人,竟然在爷爷床前因为遗嘱问题大吵一架,徐程清楚的认识到,在金钱诱惑下的亲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冷眼看着他们大声争执,甚至激烈到发生肢体冲突,始终都未发一言。

医生尴尬的站在病房门口,不知道到底应该和谁讨论接下来的遗体事项。

最后他一拳砸在病房门上,对着那几张虚伪至极的脸大吼道,“人都已经走了,还不能让他清静吗?”或许是他们短暂的良心发现,又或是徐程发怒的样子着实阴沉,硕大的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徐程陪着医生把遗体送到太平间,又办理了之后的一系列手续。

等他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徐父徐母还有那些跑来分家产的姑姑伯伯已经全部离开,原本整齐的病房被翻得底朝天,他们没有找到老爷子的遗嘱最后悻悻而归。

一股凉意从徐程脚底传到头顶,这样的血缘关系让他感到恶心。

赵青潼听着他语气凉薄的讥讽,心里的沉痛更多了几分。

徐爷爷是她见过最慈祥的老人,每次他们到徐家去,爷爷总是准备一桌好菜,拿他们当做亲孙辈对待,可是这样的老人,在人生的最后却走的如此寂寞。

钟白站在走廊口静静的看着。

徐程颓唐的坐着,赵青潼半跪在地上柔声安慰他,画面竟无比和谐。他们之间的时光是钟白不曾参与过的,他心里似乎被一张大掌轻轻揉捏,有些窒闷。

赵青潼身形不稳的晃了一下,长时间蹲在地上她的右腿已经失去知觉。

钟白见状大步走过去,俯身扶起她。

赵青潼也不避讳,放心的把全身的力量交给钟白,她的右腿着实使不上劲。

“你们?”两人的动作亲昵又自然。

徐程眼里闪过惊疑,他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喉间哽住,答案已经了然,但是他却仍旧固执的发问。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赵青潼疑惑的看着他,谈菲林和袁超她都告诉了,自然而然的她以为徐程知道。

“是吗?”徐程的表情晦暗不明,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犹如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他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钟白。

钟白没回避,淡定的迎上他的目光。

徐程的心,在赵青潼点头的那一刻全然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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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伊始,似乎一切照旧,但又有什么发生着变化。

徐程一个人操办了徐爷爷的葬礼,按照徐爷爷的遗愿徐程带着骨灰回了老家。

这些消息都是袁超后来打听到的,除夕夜后,徐程和他们三个人都断了联系。

班级的座位有了调整,钟白和马薇薇由于成绩好被调到前排,纪筱自愿和赵青潼坐在一起,而袁超还是坐在她们后面,同桌是班级的一个小胖子,叫宋一鸣,人很聒噪,但本性不坏。

钟白的物理竞赛取得了全国一等奖的好名次,为一中长了不少脸。物理老师让他按照竞赛的路子走下去,这样到高三被保送到全国最顶尖是必然的。

他的成绩平均,不仅物理,数学和生物竞赛都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

钟白的课余时间,被画画和练习竞赛占满。

赵青潼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做了一张时间规划表,把钟白能空下的时间仔细标注,见缝插针的跟在他身后。

她兴致冲冲的跟着他满城跑,钟白以为她的性子三天热,尝到苦头了就会作罢,也没在意,却没想到赵青潼竟能坚持下来。

钟白在画室,赵青潼便窝在角落的旧沙发上做数学题,乖巧的不打扰他,直到自己熬得太无聊或者题目太难的时候才会跑到钟白的画架旁边,委屈的哼哼两声,在他怀里撒个娇讨个安慰。

在自家学霸的加持下,赵青潼的成绩倒是进步不少。

月考和期中,名次一次比一次高。

或是因为是女孩子,她的理科成绩不太好,但是语文和政治都考的不错。因为家庭环境熏陶,赵符生从小便请私教来教赵青潼学英语,她的英语成绩在班级也能排到上游,唯一让她头疼的便是数学。底子太弱加上难度过高,她怎么努力成效都不大。

一中的分班制度和其他中学略有不同。高一所有学生打乱分布到不同的班级,高二时期进行文理分科,并按照成绩好坏进行班级重组,教学楼也是分开的。

钟白肯定是选择理科,他的成绩稳居第一,自然是分到最好的班级。而赵青潼虽然文科比理科擅长,但为了靠近钟白一些,她只能硬咬着牙想把理科成绩考好一点,但是成绩却往往不如她所愿。

赵青潼看着刚刚发下的测验卷,四十分的数学成绩实在有些没法见人。

图书馆里安静至极,她连叹气声都放轻。

侧头看着正做竞赛题的钟白。

一本书,几张草稿纸,一根中性笔,他看了几秒题目便有了头绪,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笔,落在纸上留下一排排复杂的算式,在脑中经过验算,结果便清晰明了。

赵青潼俯身,纸上的答案和书上的一模一样。

题目却是她完全看不懂的。

她的叹气声逐渐加大。

钟白淡淡的凝了她一眼,把赵青潼手里快要咬碎的笔拿过来,她一烦躁就爱咬笔头,这毛病说了多次始终改不掉。

卷子上红色的评分实在刺眼,钟白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她杂乱的解答。

伸手勾掉其中不必要的步骤,加了几个字,解题思路就清晰起来。

赵青潼的挫败感更强烈了。

“你在做什么,我怎么都看不懂?”她语气带着委屈。

“是大学的数学课程,昨天的竞赛题涉及到一点,我就仔细看看。”

“哦...”她低低的应道。

大学的课程对他来说都如此轻松,但是对赵青潼而言,高一的课本就难得如蹬青天。

赵青潼想起那天,她不小心听到马微微和她的小姐妹之间的对话。

“就算现在钟白和赵青潼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她不可能和钟白上同一所大学的。”

赵青潼那时候毫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

现在,她却隐隐有些担心。

“我这么笨,和你考不到同一所大学怎么办?”她性子乖张,说这样小心翼翼没有自信的话还是第一次。

夕阳西下,金黄的阳光从落地窗洒在钟白脸上,他眼里柔和的像要滴出水。

“不怕,我们一定会在一个城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