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生坐在车里,双手搁在膝盖上,十指绞在一起,像绞麻绳一样。她偏头看向车窗外,窗外景物飞逝,她仍觉得车速不够快,催促道:“麻烦再快一点。”
司机一脚踩向油门,将车速提起来,可这是市中心,来来往往车辆很多,每个路口都有红绿灯,车速刚提起来,就被红绿灯拦了下来,他道:“贺小姐,已经很快了,再快就要闯红绿灯了。”
贺雪生心里明白,不能再快了,可是她现在归心似箭,想要立刻见到沈存希,她抿着唇,神色焦急,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那端传来云嬗的声音,“雪生小姐,我查到一些关于白若的资料,你现在在哪里,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回佰汇广场来?”
贺雪生转头,窗外的马路正好是在佰汇广场那条街,她迟疑了一下,道:“我过来看。”
挂了电话,她对司机道:“去佰汇广场。”
司机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倒也没有多问,打了转向灯,将车驶进佰汇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贺雪生匆匆回到公司,云嬗拿着资料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贺雪生接过资料,刚翻开,一张照片飘落下来,掉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照片里的女人长相清秀,她诧异的挑眉,“这是谁的照片?”
“白若的照片,7年前,她在A市读艺校,是她没有整容前的照片。”云嬗道。
贺雪生仔细看着照片,没整容前的白若长相清秀,有种文艺女神的清新范儿,与现在的容貌大相径庭,难怪她每次看见白若,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原来她刻意整成了她的模样。
“你说她在A市读艺校?”贺雪生问道。
“是,白若家境殷实,父母在沿海城市做小买卖,后来遭遇洪水,将他们家的货物全部冲没了,欠了许多高利贷,这与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我们找到了白若在校的照片,证明她原本并非长得像你,而是整容后的模样。”云嬗的人脉非常广,之前调查白若时,并没有往这方面调查,这次她让人全方位调查,任何细节都不可错过,才查到了这些被她刻意隐藏的身份信息。
贺雪生边看资料边道:“继续说下去。”
云嬗站在办公桌旁,“我让人去查过这些年白若的行踪,七年前,白若没有来过桐城的记录,还有,白若在艺校里有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贺雪生更加诧异了,如果白若七年前有过男朋友,那么她不可能与沈存希有交集,更何况七年前沈存希根本没有去过A市。
“是,据说那个男的是个凤凰男,长着一张小白脸,到处骗女孩子。那时候白若很单纯,那男的又长得英俊帅气,一下子就被他迷倒了,两人很快就热恋上了。白若迅速陷入爱河,以为能和这个男的天长地久,但是好景不长,那男的认识一个导演,为了一个出演男二号,将白若卖给了那个导演。”云嬗说着,心里蛮同情白若的,遇人不淑啊。
贺雪生震惊地望着她,“后来呢?”
“白若被那个导演睡了,不久后就怀上了孩子,那个渣男反诬陷她偷人,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艺校的领导决定开除白若。白若被开除后,心灰意冷想要自杀,被那个导演救下了,据说那个导演重男轻女,他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后来伤了身体再不能怀孕,他就把主意打到白若身上。如果白若生下男孩,他保她衣食无忧,并且还能将她捧到一姐的位置。”
听到这里,贺雪生隐约猜到了什么,“然后呢?”
“那个导演是有家室的人,为了让白若顺利生下孩子,就把白若送去了洛水镇,等她生了孩子再把她接回来。”云嬗说完,看着贺雪生,道:“你说你看见过白若的病例,那么她当时确实生下了孩子,但是那个导演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白若就消失了。”
“这么说,白若不可能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或者说,她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但是沈存希做的DNA鉴定被人动了手脚?”贺雪生思忖道。
“是,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沈晏白是沈总的儿子,但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云嬗分析道。
贺雪生翻开资料看了一遍,这些资料与云嬗说的一模一样。如果白若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不认他?她千里迢迢追到这里,甚至还整容成她的样子,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如果真有第三种可能,哪谁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贺雪生疑惑道。
云嬗定定地望着贺雪生,看得她心里发毛,她搓了搓手臂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她道:“云嬗,你有话就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怪渗人的。”
“如果DNA鉴定没错的话,在洛水镇生过孩子的只有你和白若,沈晏白的亲生母亲不是白若,那就是你。”云嬗斩钉截铁道。
贺雪生倏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云嬗,她失声道:“不可能,云嬗,这绝对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生的是个女儿。”
“雪生小姐,你先别激动,你听我分析。”云嬗试图安抚她,“沈总做了DNA鉴定,按理说DNA鉴定不会出错,那么就确定了沈总是沈晏白的亲生父亲。而沈总非常肯定,他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的事,那么这个孩子除了是你生的,不做他想。”
贺雪生拼命摇头,云嬗说的话,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比她知道沈存希为了她自杀还让她难以置信,“不,不可能!”
“你先别急着否定,这并非无迹可寻的,之前,连默暗示你,沈晏白是沈总背叛你的证据,他怎么知道沈晏白就是沈总背叛你的证据?当年你被连默带走,他想要把孩子调包,简直轻而易举,并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早就防了后路,万一有一天,你依然选择和沈总在一起,他就会用这个孩子来离间你们。因为你不会知道,你到底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如果不是白若出现,戳穿了他的诡计,也许在DNA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们都会认为沈总背叛了你,而他也达到了离间你们的目的。”
贺雪生猛地站起来,撑在桌沿的双手轻颤起来,“不可能,我什么都可能记错,但是这件事不会记错。”
“有没有可能,也许还要做个亲子鉴定,那样就能百分百确定,沈晏白就是你和沈总的孩子。”云嬗其实差不多已经肯定沈晏白就是贺雪生的亲生儿子。
从她第一次见到沈晏白时,就觉得这孩子与贺雪生长得像。
贺雪生想到第一次见到沈晏白时,他撞进她怀里,将她的心都撞得柔软起来。他是她的儿子吗?为什么她感觉这么不真实?
早上沈存希说的那些话在耳边回荡,他说如果他是沈晏白的父亲,那么沈晏白的母亲只会是她!他那么信誓旦旦,说他只睡过一个女人,就是她。
可是,如果沈晏白是她的儿子,连默绝不可能把他送回到沈存希身边。
她越想越混乱,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她心里有许多疑点,在这些疑点没有得到答案前,她根本不敢想沈晏白是她的儿子。
如果沈晏白是她的儿子,那么小忆呢?小忆又是谁的女儿?
“我混乱了,我不敢想象,这些事情太离谱了,离谱得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贺雪生闭上眼睛,小忆,她的小忆,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嬗担忧的望着她,“雪生小姐,这些事情搁在正常人身上确实难以接受,要证实这些,只需要做个亲子鉴定,那么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云嬗,我混乱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怕我一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又变了,变成一个我更加无法承受的状况。”贺雪生痛苦道。
云嬗叹息一声,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相信你现在看到的,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朋友,我们不会害你。”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时间好好理清眼前这一团乱。”贺雪生挣开她的手,坐回椅子上。她怔怔地盯着办公桌上的资料,想起在洛水镇的医院里看到那份病例。
她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卫生所简陋的产房里,她意识迷糊,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喊,“用力,用力,孩子快生下来了,加把劲。”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她被连默失手从楼梯上推下来,送去卫生所前,羊水就破了,还伴随着大出血,情况危急。
她九死一生生下孩子,那个时候她昏昏沉沉的,看见窗外天幕漆黑,耳边响起一道嘹亮的新生婴儿哭声,随即她晕死过去。
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么说,那个时候连默极有可能在孩子身上动手脚,可是说不通,连默把孩子换了,又为什么把孩子送回到沈存希身边?
据兰姨说,沈存希那个时候重病在床,连默恨不得他死,不可能把孩子送回给沈存希。唯一的可能,就是换孩子这件事,是第三个人做的。
第三个人?还有谁知道她被连默带走了,并且知道她怀了沈存希的孩子?
贺雪生猛地睁开眼睛,脑海里灵光乍现,是沈老爷子。沈老爷子早就知道连清雨与连默的计划,还助纣为虐,他一定清楚连默的一举一动,他虽厌恶她,却不会让沈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管仇人叫爸爸。
所以,极有可能是沈老爷子换的孩子。
不行,她要去见沈老爷子。
贺雪生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云嬗出来后一直感到不安,看见贺雪生行色匆匆的走出来,她连忙跟上去,“雪生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沈老爷子。”贺雪生脚步未停,急步向电梯间走去。
云嬗皱了皱眉头,“沈老爷子中风了,你去见他做什么?”
贺雪生脚步倏地顿住,她转头望着云嬗,她差点忘了,沈老爷子中风了,“就算他中风了,我也要去见他。”
云嬗拦不住她,只好跟上去。
车子驶入私家医院,她们乘电梯上楼,到达高级病房外面。沈老爷子中风后,守在门口的保镖也撤了,云嬗推开门,贺雪生走了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除了医疗设备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沈老爷子形容枯槁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着。沈老爷子伤了她之后,沈存希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对这个父亲,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而沈唐启鸿与颜姿,见无法在老爷子这里拿到什么,几乎也不来医院,除了沈遇树经常过来,这里只有护工照顾他。
贺雪生缓缓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老人,老人歪着嘴,斜吊着眼,即使睡着了,手也在轻颤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老爷子的情形,那是十三年前,老人满面红光,不怒自威,是个让人尊敬的长辈。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贺雪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即使有护工精心护理,老人中风后,也时常大小便失禁,病房里有股难掩的异味。
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想不通,沈老爷子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从一开始,他就在极力阻止她与沈存希在一起,后来大势已去,他仍没有断了拆散他们的念头。
她与沈存希相爱,就这样大逆不道,为事俗难容么?
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睛来,看见贺雪生坐在床边,他浑浊的目光里顿时掠过一抹厌恶,随即开始大发脾气,歪着嘴咆哮起来,“滚,滚,滚!”
贺雪生看着他满面狰狞,神情间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她皱了皱眉头,“我并不想来这里,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滚,滚,滚!”沈老爷子十分抵触她,情绪格外激动,他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咆哮道:“滚、出、出去!”
“您不用急着赶我走,您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您,沈晏白是我和沈存希的儿子,对吗?”贺雪生问道。
沈老爷子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他瞪着贺雪生,手臂颤抖得更厉害,歪着的嘴角包不住口水,淌了下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强势狠毒的老人,看起来十分可怜。
贺雪生静静地望着他,即使他还没有回答,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知答案,她苦笑一声,“还真是这样,就算您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还不算泯灭人性。白若是您安排的吧?您原本是想让她来拆散我和沈存希,让我们互相猜疑的,却没想到她的出现,是您整个计划里最大的漏洞。”
沈老爷子又激动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利箭,要将她的心脏射穿,他脸上的肉直抖动,“贱人,滚!”
贺雪生站起来,怜悯地看着他,唇边泛起一抹顽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最不该遇见的,就是沈存希。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或许他可能按照您的想法,娶一个足以匹配沈家家世的女人。但是我现在庆幸,庆幸我遇见了他。谢谢您,将小白送回了沈存希身边,让我们这个家得以圆满。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
沈老爷子瞳孔紧缩,怒瞪着她,恨不得将她撕碎,奈何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力,他只能怨怼的诅咒,“宋依诺,你、你下地、地狱!”
贺雪生唇边的笑意更加灿烂,“有沈存希在的地方,就算是地狱,我也甘之如饴,您好好保重,最好比我们后死,好好看着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沈老爷子气得发了狂,他拼命想要扑到贺雪生面前将她撕碎,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累得直喘大气,“贱、贱人,你会、会遭报、报应的。”
贺雪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转身时,她唇边的笑意落了下去。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沈老爷子对她有这么深的恨意,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唯一一件让她无法拿出来说的,就是她先嫁了唐佑南,又嫁了沈存希。
走出病房,她看见沈遇树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外面,她脚步一顿,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见了。
她道:“你全听见了?”
沈遇树捏了捏手里的保温桶,他低声道:“四嫂,你等我一下。”说完,他侧身进了病房,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很快就出来了。
“我送你下去。”沈遇树轻声的道。
经历了太多事,他早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初见的男人,如今在他身上,看到了岁月沉淀的风华与气度,两人走在前面,云嬗跟在后面,落后几步,不打扰他们谈话。
他们没有坐电梯下去,而是走的楼梯间,贺雪生问道:“家珍最近还好吗?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她还好,前些天她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带着小煜回江宁市了。”沈遇树道,这几天,他们都有通电话,若不是桐城这边他走不开,他真不愿意与她分开。
“摔得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年纪大了,伤筋动骨难以恢复。”沈遇树停下脚步,贺雪生也停下来,他望着她,歉疚道:“四嫂,我代我爸向你说声对不起,代我四哥向你说声谢谢。”
说完,他弯下腰向她鞠躬。
贺雪生吓了一跳,楼梯间狭窄,她让不开,只得生生受着,“沈遇树,你别这样,我当不起。”
“四嫂,你是四哥认定的妻子,我爸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不敢奢求你会原谅他,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和四哥在一起。四哥失去了太多太多,只有你才能让他幸福。”沈遇树诚恳道。
贺雪生怔了怔,“是我拖累了他,如果没有遇见我,他的人生不会是现在这样。”
“没有人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有些人遇见,是圆满了彼此的人生,对四哥来说,遇见你,他的人生圆满了。这七年,四哥过得很苦,失去爱人的滋味,我们都懂,好好珍惜现在的缘分。”沈遇树很少这样感性过,听到父亲做的那些事,他为四哥感到不忿,就算是门第之见,这也太过了。
贺雪生莞尔,“我知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她会因为沈老爷子的态度,而对沈存希心存芥蒂。其实怎么会呢?那只会让她更心疼他。
他没有背叛她,真好!
沈晏白是他们的孩子,真好!
他们一家三口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终于在一起了,真好!
两人继续下楼,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只有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沈遇树将她送出医院,见她上车,目送车队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头望着住院部方向,他神情十分凝重。
半晌,他拿出手机,拨通沈存希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他道:“四哥,刚才四嫂来过医院。”
沈存希腾一声站起来,把下面开会的高层吓了一跳,他拿起手机神色阴鸷的走出会议室,快步向电梯间走去,他情绪激动,“该死!她现在在哪里?老头子又伤害她了?”
“她没有受伤,已经离开了。”沈遇树道,沈存希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四哥,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会查到,刚才我听见四嫂与老爷子的谈话,老爷子在你身边安插了个女人,你留心一下,好像叫白什么的?”
“白若?她已经被我撵出去了。”沈存希走进电梯,伸手按了楼层数字,他退回到电梯壁前,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四嫂说,小白是你们的儿子,老爷子没有否认。”
“你说什么?”沈存希失声问道,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他还是要再确认一遍,“你说依诺已经确定沈晏白是我和她的儿子?”
沈存希还只是怀疑,正准备拿他们的头发去做DNA鉴定,依诺就已经知道,总让他有几分不真实感,毕竟早上她还在怀疑沈晏白是他和别的女人生的。
“对,我就纳了闷了,你随便捡个孩子养着,怎么就变成亲儿子了?”沈遇树调侃道,其实从宋依诺的话里,也不难推测出来,七年前的事情老爷子有参与,他肯定知道宋依诺的去向,得知她怀孕了,他就来了个偷龙转凤什么的,把孩子给抱回来扔给了四哥。
难怪四嫂要说老爷子还不算泯灭人性,如果六年前没有那个孩子的出现,只怕现在四哥也不会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沈存希的心思百转千回,早上看到鉴定报告时,他还被吓了一大跳,不明白沈晏白怎么就变成了他的亲儿子了,现在想起来,如果这中间有老爷子参与,那么所有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沈晏白真的是他和依诺的孩子,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再努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你没有我这样的运气,不用羡慕了。”沈存希瞬间得意起来,老爷子总算还做对了一件事,没有让沈晏白流落在外。
以连默的变态,也幸好将孩子换了,否则死的就有可能是沈晏白了。
思及此,他挂了电话,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影子,帮我查查小忆是怎么死的。”
他直觉,那孩子的去世一定不单纯,他皱紧眉头,随即又到了什么,他道:“除了查查这个孩子,再查一下白若与这孩子的关系。”
白若突然出现在依苑,绝不是为了认孩子那么简单,她抛下一连串*,然后像来时那样突兀,消失得也很突兀。
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认孩子,她不会搞这么多花样,除了不着痕迹的接近他,还留下诸多疑点给依诺。现在仔细想想,她似乎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猜疑,根本不想认孩子。
沈遇树说她是老爷子安排来的,所以她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他必须要有所防范。
挂了电话,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走出电梯,他拿钥匙摁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劳斯莱斯前后车灯犀利地闪了几下,他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
贺雪生离开医院,她心情十分激动,这一天的剧情反转得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原本以为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她的证据,没想到最后,他居然是她的儿子。
若非她亲身经历,甚至是亲自证明的,她都不敢相信,沈晏白是她的儿子。
此刻她满心激动,想要见到沈晏白,见到她的儿子。思及此,她喜极而泣,“云嬗,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是我的儿子,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沈老爷子虽然可恨,但是他做对了一件事,就是把小白送回沈存希身边,让他能在亲生父亲身边长大。”
云嬗坐在她身边,听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她也为她感到高兴,他们一家三口经历了将近七年的分离,终于团聚在一起了,真好!
想到这里,她的手下意识摁着自己的腹部,那里隐隐作痛起来,只可惜,她的孩子未能保住。
“雪生小姐,恭喜你,我就说过,沈总不会背叛你。”
“是啊,他不会!”贺雪生眼前一阵模糊,想起他早上还打算跳楼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又心疼又好笑,她看着窗外,今天有太阳,此刻残阳似血,染红了半边天,不知为何,她心房突然紧缩了一下。
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特征,她为什么会突然感到难受起来?她摇了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她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手机很快接通,消弥了重重阴霾,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轻快,压抑着喜悦,道:“你在干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上班了?”
沈存希戴着蓝牙耳机,他注视着前面的路况,怎会听不出她声音里暗藏的喜悦,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声道:“只要是你找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打扰到我。”
贺雪生呼吸一窒,他总是能说些让她感到甜蜜的话,她的心跳缓缓加速,捏着手机,“你要下班了吗?”
“你要来接我吗?”沈存希笑吟吟地问道。
贺雪生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她摇头,她连忙道:“不要,我回家等你。”
短短的五个字,瞬间让沈存希热泪盈眶,家,那是他们的家,他抿了抿薄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他说:“好,你回家等我。”
以为他要挂电话,贺雪生急忙道:“沈存希,等你回家,我有惊喜给你。”
沈存希立即又笑了,“好,我也有惊喜要给你。”
贺雪生抿嘴浅笑,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耳朵微微发烫,此刻她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见到沈存希,这个给她最多爱最大包容的男人,让她明白什么叫深情不悔。
“师傅,再快一点。”与下午想去沈氏集团一样,她此刻想回到依苑,想见见她的宝贝,想将他抱进怀里,亲耳听见他喊她一声妈妈。
云嬗看着她唇边绽放的笑容,那样明艳动人,像是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朝气蓬勃。她不由得怔愣住,从她接手她的人身安全,这两年来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她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轻松的模样。
“雪生小姐,你今天很不一样。”
贺雪生攥着手机,她点了点头,“看到沈老爷子那样激动,我知道我猜对了,心里的重担一下子落了下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云嬗,今天是我这一生最跌宕起伏的一天,早上还觉得生不如死,现在却兴奋得恨不得眨眼就到家了。”
云嬗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她笑吟吟道:“马上就到家了。”
“到家后,我要抱抱小白,以前我对他太不好了,希望他能认我这个妈妈。”思及此,贺雪生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她那么失职,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保护好,竟然现在才知道,小白是她的儿子。
“血缘亲情是剪不断的,小白知道你是他的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但愿如此。”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通向依苑的小路,路边掩映着法国梧桐,泛黄的树叶飘落,此刻树枝上新生出嫩芽来,再过不久,这里就会绿树成荫,那个时候,她可以牵着小白的手,送他去学校,真好!
车子驶到依苑门口,那边也正徐徐驶来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贺雪生眼前一亮,连忙让司机停车,黑色劳斯莱斯也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贺雪生步下车,飞快奔向黑色劳斯莱斯。
沈存希打开车门下车,站在马路边上,向她张开双臂,看她兴奋得飞奔向他,直到扑进他怀里,他牢牢地抱住她,将她抱起来,在原地转圈。
贺雪生搂着他的脖子,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再无忧虑,他也大笑起来。
云嬗坐在车后座,看着他们像孩子一样的大笑着,她也感染了他们之间的喜悦,唇边泛起了笑意,她对司机道:“师傅,开车去贺氏集团吧。”
今天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向贺东辰汇报,想到那个男人,她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最后变成一声长叹。
从A市回来,他们之间就回到两年前的相处模式,甚至比那个时候更客气更疏离。
她偏头看向窗外,云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你现在又在失落些什么呢?
……
依苑外面,沈存希将贺雪生放回地上,他的手还揽在她腰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贺雪生眉眼带笑,张嘴欲说时,又突然想起,他说他也有惊喜给她,她便先卖个关子,“你先说。”
沈存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有多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简单快乐的模样了,似乎从重逢后,她的笑容里始终带着忧郁,如今这些忧郁都放下了吧。
他捧着她的脸,笑吟吟道:“依诺,傻瓜依诺,小傻瓜依诺。”
明明在骂她,可声音里的宠溺仿佛要将她溺毙,她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一颗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欢喜过,他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有错过。
没有背叛,只有深爱!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几近叹息道:“真是傻,傻得让我想少爱你一点少疼你一点都不行。”
贺雪生望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轻嗔道:“还说我傻,你才最傻,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儿子就在他身边,跟着他生活了六年多,他竟从来没有发现,那是他们的孩子。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咬了一口,她敏感的想要往后缩,被他握紧,不让她躲,他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我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贺雪生唇边的笑意更深,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眼泪来得让两人都措手不及,沈存希慌了,连忙捧着她的脸,温软的指腹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可刚擦掉,又有新的泪水覆盖上来。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一边吻去她的泪,一边柔声轻哄,“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乖,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贺雪生再度扑进他怀里,不想再卖关子了,她嘶声道:“沈存希,我们都是大傻瓜,小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可我现在才知道,我们都是大糊涂蛋。”
该死的心理催眠,她竟会以为沈晏白是沈存希背叛她的证据,他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背叛她?
沈老爷子这盘棋下得有多大?所有人都成了他的棋子,包括自栩聪明的连默,都被算计其中。如果不是他百密一疏,弄出白若这颗棋子来,也许她还会猜疑他许久。
虽然沈存希已经从沈遇树那里知道这件事,并且早上的亲子鉴定也给他打了预防针,可是此刻从她嘴里,声嘶力竭的说出答案来,他的心还是悸动不已。
那是他们的孩子,真好!
“是,我们都是大糊涂蛋。”沈存希兴奋道,没有比他们当父母还当得这么糊涂的,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
贺雪生又哭又笑,是喜极而泣。
沈存希紧紧拥着她,这一天,他是天堂地狱几个来回,如今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会儿,沈存希轻轻放开她,看她还在哭,他叹息一声,“不哭了,嗯?待会儿让沈晏白看见你哭,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贺雪生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忐忑不安地问他,“我是不是很丑,待会儿进去会不会吓到他?他不认我怎么办?”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见她心里是真的担心,沈存希无奈地看着她,说着甜言蜜语哄她,“你不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还有你不会吓到他,我的儿子不会那么怂。至于他敢不认你,那我就揍到他认你为止!”
贺雪生破涕为笑,她瞪着他,“你以前就不把他当回事,现在知道他是我们的儿子,你还要揍他,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沈存希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他搂着她的腰,温声哄道:“他是我们的儿子,我喜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他?再说男人的喜欢跟女人不同,打是疼,骂是爱。”
贺雪生想起他之前对沈晏白的漠视,还有那次在贺宅,他们吵架后,他半夜来带沈晏白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粗鲁的拽着他出了门。想起这些,她就心疼,忍不住想要翻旧账。
沈存希看她这副模样,就怕了她,他连忙揽着她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走,进去看看咱们儿子去。”
这也算是六年多来,沈存希第一次这么待见沈晏白,虽然还有许多的疑点没弄清楚,但是他相信,慢慢都会真相大白的。
至于害他妻离子散的那个人,他绝不会放过他!
沈存希他们刚走进依苑,停在路边的一辆奥迪车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从车里下来,一副内急的模样,向同伴说明自己去卫生间,他跑到一个无人角落,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号码,一边警惕地朝四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