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飘雪的眸光重新落到她的脸上,冷淡的眸子似含了几缕温柔,“傻丫头,若是打我能让你消气,能让你心里的难过减少一些,便是让你打上一百下、一千下,我是一万个乐意的。”
白霓裳心头感动不已,趴在他的肩头,眼泪不觉流淌下来,“阿牛哥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宇文飘雪的眼中亦有几分泪意,喉咙里酸涨得难受,他的手缓缓举起,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心里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般湿润。
“无名,你相信么?虽然我很恨慕容御云,可若是我事先知道了你是他的女儿。为了你,这个仇我是宁可不报的。”
白霓裳猛点头,哽咽道:“我信,我信你。这话若是别人对我说,我必定不信,可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因为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阿牛哥哥,今晚发生这样多的事,对我打击很大。我如今是什么人也不敢轻易相信了。所以你千万不能也和别人那般欺我骗我,否则我肯定会崩溃的。”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宇文飘雪心疼地连声保证,语气坚决,“无名,你放心,你身上的毒我一定会替你医好的。从今以后,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丝一毫了。”
白霓裳却道:“不。我并不想要恢复从前的容貌。”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林后么?无名,这并不是你的错。”宇文飘雪抓住她的肩膀,不解地问。
白霓裳仰头看他,泪水缓缓滑落,语意凄凉:“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阿牛哥哥,我仔细地想过了,自古有云:红颜祸水,古人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我这一生的不幸与这倾世的容貌并非完全没有关系。若我生得没有这么美,想必纳兰家的两兄弟便不会为我动心,太后也就不会为了报复我父皇,而让我去洛阳夺取什么龙凤血玉。她并非意在夺玉,而是想要生生拆
散我与蝶衣的美好姻缘。于是在命运那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巧手安排下,我嫁给了蝶衣喜欢的纳兰容钰,而我深爱的云千歌却娶了蝶衣。我还记得,我们俩姐妹是同一天出的嫁,只是嫁的却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如今一切散去,平生再无所愿,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泛舟碧水,静看门前花开花落,了此残生。既然如此,我还要这绝世的姿容何用?有了它,反而平添许多苦恼。或许,如今面容丑陋的我更容易看清这世上谁是真心地待我好,谁又是虚情假意。难道,因了我如今容颜尽毁,你就会嫌弃于我么?”
宇文飘雪很快否认:“自然不会。”
他深深望住她含泪的双眸,情不自禁道:“无名,在我心中,你无论是美是丑,我待你的心意都是始终如一的。”
白霓裳见他目光灼热异常,不由低下头去,故意装作不懂。目光触及垂落前胸的白发,心下微黯,轻轻一叹:“不过,白了这满头的青丝倒是让我有些难过。”
宇文飘雪自然不会舍得教她难过,略一沉吟,“想要让白发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倒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白霓裳眸光一亮,“是么?你有什么法子?”
宇文飘雪意味深长地笑:“据我所知,景昶国有一宝名曰七彩雪莲,它就有让白发复黑的功效。只是不知,无双公子可愿意为了你忍痛割爱?”
他虽问的是问句,可心里早有答案。从洛阳到扶苏那一路上,他看得很清楚。上官熙华对白霓裳是有意的,只是碍于白霓裳心有所属,他才什么也未表露。不过,宇文飘雪却对白霓裳隐藏了另一件事:七彩雪莲不仅能使白发变黑,它还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化解红颜逝的圣药。私心里,他仍是希望能复她容颜的。
月光清莹,露华渐起,孤枝树影斑驳曳动,寒鸦惊栖止不定。
夜,深沉。
东门城口把守的
侍卫已不若白天那般精神奕奕,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显然白天盘问了一整天,入夜后已是困极。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驰来一辆马车,哒哒的车轱转动声在寂夜里格外清晰。
守卫们顿时清醒,扶了帽沿,举枪喝问:“什么人?”
“吁--”
赶车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相貌平平,听见询问忙勒住僵绳,下了马车赔笑道:“各位军爷,小的是城里打铁的工匠,叫作阿牛。家母突患重病,病情危急,只怕是熬不了几天了。”说着忙捋起袖子擦了把眼泪,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而后难过地接着说道,“老人家一心想着落叶归根,思乡情切,是以小的这才连夜雇了马车想要送她老人家回老家去。还望各位军爷给小的开开城门,小的这厢谢过您们的大恩了。”说着男子忙偷偷往守卫的手里塞了些碎银。
大燕自云千歌即位以来,素来提倡以孝治天下,是以燕国上下皆很尊崇孝道。宇文枫这番说辞编得倒是合情合理,颇得守卫们的同情。但口说无凭,守卫们走过去掀开帘子一看,果然里面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一旁坐着垂泪的年轻女子,想来是这个叫阿牛的媳妇了。
那守卫忙将碎银塞回给宇文飘雪,说道:“阿牛兄弟,不是咱们不肯给你通融,这要换了往日,兄弟们二话不说,自然是会放你们走的。只是不巧前几日皇上刚下了圣旨,明令凡是要出城的人马和车队均要让圣上亲自检查过了方能放行。如今这……我等兄弟几个可不敢擅自给你们放行啊。”
男子着急得直搓手心,哭丧着脸,“可皇上此刻只怕是在宫中歇息,一时半会儿的哪能来检查,只怕届时家母……”
他的话音刚落,车厢里就传来了女子哀哀的哭喊声:“我的娘啊。我苦命的娘啊。”
画扇用帕子掩着脸哭声甚是悲切,然则眼里却一滴泪水全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