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霓裳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嘴上却极恭谨:“臣女只是在想,若是皇后娘娘坐在那珠帘后的话,必定不会这般久都不唤臣女起身的。是以臣女斗胆猜测那坐在那后头之人是皇上您。臣女心里亦很庆幸,自己猜对了。”
言下之意,便是皇帝该唤她起身了。
果然,皇帝的目光转了转,笑道:“传闻朕的这位义妹聪颖毓秀,今日一见果真不假。方才是朕的不是,义妹受苦了,快快请起。”
“谢皇上。”白霓裳双手撑地,挣扎着起来,看上去略有几分狼狈。
还不待她歇一口气,皇帝又再度发难道:“听说,义妹今日进宫来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
抬头与那站在高阶之上的帝王遥遥对望,白霓裳极快地低下头去,话中藏话道:“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竟能传到皇上耳中。可见皇上对王爷和臣女真真十分费心呢。”
皇帝的眸光蓦地沉暗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三弟与朕原是手足至亲,你既是朕的义妹,不日又将成为朕的弟妹。朕多关怀你们一些亦无可厚非。只不过……义妹仅仅因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耽误了进宫的大事,落在旁人眼里,未免太倨傲了些吧?”
白霓裳愣了一下,灵机一动,随即巧答道:“那是旁人的看法。皇上与王爷素来亲厚,又是臣女的义兄,定然是不会作此想的,对么?”
皇帝挥了挥衣袖坐下,绣着云龙图纹的袖口在烛光的掩映下泛着刺眼的金光,淡淡道:“义妹果然能说会道。三弟好福气,觅得如此贤妻。”
白霓裳不知此话何意,只得做惶恐状谢恩:“皇上缪赞,臣女惶恐。若说贤良淑德,天下间又有谁能及得上皇后娘娘半分呢?皇上才是真正的好福气。”
提及皇后,皇帝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皇后,她爱的人不是他,想嫁的人更不是他。即便他贵为皇帝,坐拥江山,却只能留住心爱女子的人,而留不住她的心,这算什么好福气?
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白霓裳暗自纳罕,不知帝后之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竟闹到了如此田地。
大殿内复又是一片沉闷,白霓裳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想揉一下自己的膝盖都不能,心里暗暗叫苦。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皇帝是抽了哪门子风,突然又道:“义妹站了许久必定十分辛苦吧?来,过来这儿坐。”
见他朝自己招手,白霓裳心底直发怵,想也不想地回绝:“不。皇后娘娘的凤椅,臣女是万万不敢坐的。多谢皇上美意。”
皇帝不悦地蹙眉:“你怕朕?”
手里的帕子绞着手指缠绕了好几圈,深一吸气,白霓裳抬头坦然道:“是的,臣女心里确实怕极了皇上。”
似是没料到她会承认得这般爽快,皇帝微愣:“哦,义妹为何这般怕朕呢?”
白霓裳“扑通”一声跪地:“请皇上先答应不会怪罪臣女,臣女才敢说。”
心里却暗呼:该死的皇帝。我可怜的膝盖。
皇帝扬眉一笑,语含兴味道:“好,你说。朕不会怪你。”
“谢皇上。”白霓裳深深一叩首,接着道:“其实臣女会怕皇上一点也不奇怪。众人皆知臣女出身卑贱,乃是青楼艺妓。能有今日不过是仰赖皇上的恩典与王爷的垂青。麻雀纵然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在世人眼中,它也终究不是凤凰。臣女虽愚钝,却仍有自知之明。断然不敢以皇上义妹自居,臣女心里明白,一身荣辱是皇上给的,自然也能收回。甚至是生是死,都全在皇上一念之间。如此,臣女又怎能不是怕极了皇上呢?”
语毕收获皇帝的一阵大笑。
“义妹果真是性情中人呀。朕很是欣赏你的直性子。义妹放心,只要你乖乖听从朕的安排,朕定然不会伤你性命的。”
白霓裳蓦然抬头,状似茫然道:“什么安排?皇上要让臣女做什么呢?”
皇帝睇着白霓裳,只是微笑却没有说话。俊朗的容颜藏在暗淡的烛光下略显阴森,在这
诡异的沉默里,白霓裳低头望着樱紫裙褶上捻绣着的样式繁复而华丽的西府海棠花纹,心“扑通扑通”地跳动个不停。
清脆的拍掌声冷不防地吓了白霓裳一跳,刚抬起头就见一名穿着太监服的人从阴影处闪出,径直向她走来。眼眸微眯,瞧见那太监手中的托盘上赫然放置着一个白色小瓷瓶。
太监毫无生气的脸,皇帝阴沉的目光,死亡的气息在一步一步地朝着白霓裳逼近。
那个白瓷瓶里装的想必是毒药吧?白霓裳心里暗自冷笑,反倒镇静了下来。
“皇上,您这是……想要做什么?”白霓裳佯装无措地望着那送至自己面前的托盘,颤声道。
皇帝笑得好不温和,玩转着拇指间套着的紫玉大板指,语气森寒:“这是朕给义妹的见面礼啊,义妹快服下吧。”
“见,见面礼?臣女斗胆问一句,不知这瓶子头装的是甚?”白霓裳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面上血色全失。
皇帝嘴角的笑意愈深,残忍答她两字:“毒药。”
身子软软地向后滑去,玉颜如纸苍白,抬头不可置信地低呼:“什么?毒药?皇上为何要赐臣女毒药?臣女并不曾做错什么呀。”
“呵呵,义妹何须如此惶恐?这‘美人面’虽然是剧毒,但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却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只要你乖乖听从朕的指示,朕绝不会伤你性命。”
将那高坐金銮椅之上男子的得意笑颜收纳眼底,白霓裳紧攥的手心缓缓松开,面上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皇上,臣女不喝。臣女不想死。”
男子轻声一叹,语含怜惜:“瞧义妹吓成这般,朕已心有不忍呢。好罢,那朕便再给义妹第二个选择。”
“多谢皇上,那,这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皇帝低头轻拭衣摆尘灰,不慌不忙道:“现如今摆在义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你喝下那瓶毒药,另一个是把它给三弟服下。他生或你死,一切就端看义妹如何抉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