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风一样的过去。安夏每天自打工的面包店出来,都会站在车站前发呆,望着开往旧宅的车子徐徐开来,又缓缓开走。直到最后一辆亦消失在夜色里。
想起长久以来做过的梦,一个人行走。路又长又窄,空气潮湿昏暗,四周空寂,只听见自己急速而紧张的呼吸声,风尖尖扫过面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心底的惧怕凝结,死死堵在胸口,却拼命想要做出一副并不害怕的模样儿走。抻着脖子,挺直脊背。每一步都似慎重其事,无所畏惧。
遥遥望见远处的灯光,印在夜空中,就像突然投入她心底的一个希望。
她拼命的想要走向那抹光,可是不论脚步如何急速,那抹光都遥遥站在远处,越追越远。
曾经的期望渐渐变成害怕,失望,沮丧。不敢再前进半步……
夜空,霓虹初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人声闹杂。一个个面容模糊,自四处奔来,又走向远方。明明在人群里穿行,内心却似走在空寂的荒野,就像行在梦中那条又长又黑的路上。
已和林啸有一个月没有联系。这一次,大约触到他的底线,他站在远处,不准备原谅。
想到这里,安夏不由眼底氤氲有了泪意。后悔自己不该越过距离想要走的更近,后悔自己装做并不介意不害怕的样子看他转身离开。
过十字路口,昏头涨脑没有注意一脚踏出去,已是红灯。见路上的车子突然似离玄之箭,只觉得自己要被这黑压压一片的车辆前后左右围击,心底突然恐惧莫名,转身飞奔。有车子猛然开来,自她身边擦过,尖锐的鸣笛声,还有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吃啦的声音……
车子极速侧转,擦着她的身体停下来。她已惊的双腿一软,彻底坐到路中央。
后面的车子眼看又拥挤上来,她心底又急又怕。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自地上捞起,半搂半抱的迅速拖到人行道上。路上的车子被扰乱了行迹,后面的司机也在驾驶座上低声咒骂着,慌忙打转方向盘。叱的一声停下来。惊魂未定,自车窗内探出头来,冲安夏吼骂“册那,侬色三滴呐!”(操,你十三点啊。)
安夏呆呆看着路口的车子突然七横八竖,塞成一团,身体开始刷刷的抖。许久,才像灵魂归窍,慌忙直起身来,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忍着疼,颤着声音和站在身边的人道谢“谢谢,谢谢你。”
身后的人一声没吭,却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似的,猛然放开扶在她腰上的
双手。似乎很紧张,声音发干,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受伤没有?”
安夏茫然看看自己,然后摇头。摇着摇着,莫名摇下许多眼泪来。慌忙伸手去抹,说“我没事。谢谢你。”
那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或者更小。一张大方盘的脸,面色黑红。身上穿一件皱巴巴廉价的黑色棉布衬衫,十分沉闷。看人的眼神并不友好,让人觉得有些凶悍。
可是带着浓重异乡口音的声音却十分温厚,说“给,擦——擦擦脸。”他递上一块捏皱了的纸巾,目光落在别处说。他的样子,让安夏莫名觉得他似乎很紧张。
安夏接过纸巾,擦抹着额头上的汗,抬眼注视着他,他却不自在起来。猛然蹙眉,尖利的目光自安夏的脸上匆匆扫过去。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猛然回过头来问“你姓安?”
安夏一愣,望住他茫然点头,这个人是谁?她在脑海里努力搜索许久,却没有任何结果。
待她回过神儿来,他已行迹匆匆消失在人群里了。
“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说李家三口几天前就突然自村子里搬走了,谁都不知道他们搬去了那里。”宋中禹呷一口茶说,抬头看了林啸一眼,“你说司立兴会不会觉察到什么了?”他轻声问。
林啸身体半靠在椅子里,微低着头,一双剑眉锁起,一只手轻轻的拨转着桌上的细瓷茶杯。沉吟着,忽的抬头说“按照常理,若当初他真和李家做了交易,为什么不在四年前就安排他们搬家,隐匿起来而在今天突然这样做?”
宋中禹微微点头,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现在将他们藏起来,不就等于承认了当年的事情确有蹊跷?”他眉头挑一下,又到“难道除了我们,还另外有人在查这件事情?”
“很有可能。”
话刚说完,林啸突然想到安夏,眉头猛然拧起。慌忙自桌上拿起电话,微微一顿,拨出去。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心底焦虑似火苗燃烧起来。“这丫头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一边嘀咕,一边已站起身来捞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奔出门去。
宋中禹目光复杂的望住林啸奔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作茧自缚。”他叹口气说。
江子博黑着脸,下车,走到安夏面前,一句话都没有,拉开车门,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上了楼。
“难道不是送我回家?”她左右张望一下,才看清楚,这里是画室
,江子博现在住的地方。
他一句话都没有,开了门,将她往沙发上一放。蹲下身来,伸手准备替她脱掉鞋袜。
安夏心底有些别扭,受伤的脚往一边挪了一下,慌忙说“我自己来——”刚一弯腰伸手,就听啪的一声,手背上重重挨了一下。江子博手上用了劲儿,拍的安夏惊住了。脸色都变了,心底的委屈害怕,此刻沉沉压在胸口。目光怯怯落在他的脸上,撅着嘴巴看他。
“脚都肿成这样了,你还敢走那么远的路?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嘴巴里怒声斥责着,手指却异常轻柔的,缓缓将她的鞋袜脱下来。
一只脚,脚背青紫,肿起来的地方被鞋带勒出深深几道青痕。
江子博将那只脚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握住脚踝。抬头,眼底满是心疼,依旧一脸愤怒的样子,皱眉看她。“你带了手机是当摆设的吗,打死都不知道接电话?如果我今天不是给你工作的地方打了电话,你就这样走回去?”手指轻轻在她受伤的脚踝处触碰一下,看她疼的猛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皱了眉头,又心疼又气恼,声音依旧凶巴巴的“这会知道疼了?!!”
看来并没有伤到骨头,他才稍稍放下心来。起身移了一个矮凳子过来,将那只受伤的脚垫起来。转身准备去找冰块,一扭头,见安夏憋着嘴巴抹眼泪。
他又好气又好笑,弯腰看住她,递了盒纸巾,声音这才温和一些,说“很疼吧?冰敷一下会慢慢好点。”
“你知道我很疼还骂我,”原本安夏只是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低着头抹眼泪,这会却变成了呜呜的泣声。一边哭,一边控诉“还打我。”她抬起手来,手背上一块清晰可见的红痕。
“还有,我不是不接电话,电话找不见了。我疼的要命,想找人帮忙,都没人理我。你还,你还又骂我又打我。”她呜呜的哭。心底压抑了长久的害怕、委屈,和这一路走来的疼痛,全都融进了哭声。越哭越伤心。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错了。”看到那只被自己生气,打红的手,江子博真的开始自责起来。伸手帮她抹一下眼泪,声音温柔,又将她那只手牵到唇下轻轻吻了一下。
“呜——”安夏的哭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一双储满泪光的双眼,惊讶的盯住江子博的脸。
“我去拿冰块,不要乱动。”他嘱咐一句,慌忙转身。
安夏无意识的,蹭摸着手背上,刚才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子博哥哥居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