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风很轻,阳光透亮。江子博洗涮完毕坐在餐桌前,目光投向空空的阳台,窗帘被风轻轻扬起,那把安夏喜欢的摇椅孤零零留在那里。
想起那些天,他每次推门进来,一袭白色衣裙的安夏都会自那把摇椅里跳起来,一脸嫣然的笑,盈盈叫一声“子博哥——”
其实,在将安夏强硬安排在这里住之前,他很少来这里,嫌远。上班开车去公司也要四五十分钟,对他这种时间用分秒计算的人,实在浪费。
可是就因为安夏在这里住了短短几天,他居然就习惯了。喜欢上了在这段路程上来回的时间,那种盈盈的期待。
安夏被林啸自这里带走之后,他便鬼使神差的搬到这里住下来。每天开四五十分钟的车子来回,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有时候,江子博会忍不住问自己,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那个女孩,为什么在她最需要肩膀和怀抱的时候,却没能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而是放她去了别人的身边?如果这个时候,他强硬一点,自私一点的话……
大约是因为她对他从来只会温柔的笑,很暖,却是细水长流般的静怡。没有波澜。
很多时候,他都会莫名期待,在他们两人这样淡淡舒缓的感情中,安夏也能够和他一样,喜欢他,喜欢到能够偶尔感觉到痛苦或者不知所措。可是没有,她每每看到他,只是温温而柔和的微笑,小孩子一样的,对他撒娇耍赖。对他每次的小心碰触和刻意靠近,从来不会存有戒心,似十分放心他的样子。就像,就像对着自己真正的兄长一般的觉得安全。
他有时候要小心控制自己的情感欲望,不敢表现的太热烈,怕那样会吓走安夏。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她在他面前的那种乖巧,天真,顺和让他渐渐觉得疲惫、绝望。对自己这份坚持了如此长久以来的感情,有了放手的念头。
房子里太寂静,江子博习惯性的,在一起床就打开电视。并不看,只是想听着电视里热闹的人语声。
这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江子博吃着餐盘里自己做的简单早餐。
“续廊下生态园之后,政府引资又投建了更大规模的集现代农场,观光生态园,小型避暑山庄为一体的旅游园区……据官方透露,上海地产界巨头林企,也有参与这次投资……总裁林啸,亲自出席……”
江子博猛然抬起头来,电视里的画面一闪而过,这条新闻已经过去了。
林啸投资生态园区??!!他什么时候做起这个生意来了?
生态园区,不是不好。只是……
这种没有太大主动权的投资,大多都是为了靠拢政 府的手段,其意不在当下,而是之后。
林啸这是?为着什么?以他现在的情势,根本不需要刻意去靠拢谁,放这么大的饵下去,是想要钓上来个多大的鱼?江子博凝神许久,依旧得不出半点结论。
自生态园区开发投资的会议上出来,林啸驾着车,淡着脸,沉默着瞥眼看了坐在一旁发呆的安夏一眼。
这次生态园区开发的项目,是由何明耀全权负责。而他这个被空调过去,新任主管经济的副县长,因着这次生态园区,能够引入林企巨额投资而得到上面的重视。
“安夏,能不能告诉我何明耀手上是什么筹码?值得你让我为他建造这样一架攀升的云梯?”林啸微蹙着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跳动着问。口气并不严厉,可是此话一出,安夏明显惊了一下。“对不起……”安夏说。
“不用向我道歉,这个项目也不是不好,我看过他们的规划书,年利润也还算客观。这是你……”
“不愿告诉我也没关系,”他说,神情淡然笃定“只是,安夏何明耀这种人,能自一枚小小村官一路攀爬到此。三十几岁,就能坐到这个位置,怎么说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要和他交手,还是小心为好。”
这样的担忧,让安夏心底又开始莫名烦躁起来。她忍耐着这份恼人的焦躁,瞥眼望着窗外,没有吱声,双手却不由自主又紧握起来。
林啸低头扫过一眼,蹙眉一把捉过她的手来。剪过不久的指甲,已微微冒出一点,柔软细白的手心又印下浅浅几弯红痕。
安夏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着,心里动一动。柔柔的情愫不受控制的缓缓溢出,又尽力让自己显得安然淡漠。绷着脸,眼底却分明柔和,急急撇过头去。
车子开过火车站,安夏突然想起那个被栓在石柱子上的小孩。想起他纯澈没有杂质的笑。
“能在这里停车等我一会吗?”安夏突然转过头来,有些急切的说。
“这里吗?”这里是火车站,她会有什么事情?又想走吗?
林啸将车子缓缓驶入停车场停了下来。安夏拉开车门出去,却是向着火车站附近的小巷走去。林啸按下心来,点了支烟,边吸边等。过许久,还不见安夏回
来,突然有些担心,丢下烟蒂踩熄。快步走进那个小巷。
这里遍布着许多小型餐馆。街道拥挤,油腻肮脏,四处飘散着形迹可疑的气味。
他远远看到安夏在烈烈的阳光下,蹲下身来,和一个小孩并排坐着讲话。脚步加快了两步,靠近一点,那孩子一回头,他看清了。心底轰隆的一声巨响。
那孩子,那满身脏兮兮,消瘦无比的,被栓在石柱上的孩子,居然是冬冬!
他又慌忙抬眼看住安夏,听见安夏说“小朋友,姐姐过几天再来看你。”将怀里抱着的一堆食物塞进孩子的口袋里。
她!!难道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林啸想着,鬼使神差的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冬冬迟缓的动作,慢慢抬头,看到林啸,茫茫的双目中,闪出亮闪闪一个笑,突然展开双臂,似要他抱。
“咦,他很难这么快亲近一个人的,却这么亲你。”安夏有些惊喜。眼睛弯弯有笑,回头看林啸一眼。林啸脸色有些发白。身体微微躲闪着向后退了一点,拽了她转身走。“我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消磨。”动作很粗鲁,声音很强硬的说。
安夏脸上那抹不经意飞起的柔和的笑意没了,抿了唇跟着他走。
孩子在他们身后,吱吱呀呀的叫着,向前追两步,带动铁链刺拉拉响一声,又被重重拖倒在地上。
林啸听见他跌倒的声音,没敢回头的走。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人用铁链锁在这种地方?赵凤仪呢?她怎么可以把孩子放在这种地方?难道是?
手上的劲道莫名的大了起来,安夏被他抓着的胳膊生疼。“林啸!”安夏轻呼一声,皱眉低头掰着他的手指。“你发什么神经?”
她猛然甩开他的手,跑回去,将冬冬扶起来。一脸亲和甜暖的笑,摸着冬冬的额头说。“冬冬不怕哦,有姐姐在。”那么温柔的笑,这是和安夏再次一起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毫无戒备,发自内心的甜暖的笑。
到公司停车场,林啸下车,没有一句话,阴沉着一张脸抬脚就走。
气冲冲的走进办公室,正要抬手给宋中禹电话,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林啸抬头,看到前台姑娘十分为难的样子垂首,身后站着笑意吟吟的苏丽。
一身浅紫色窄身裙,银色高跟鞋,长发高高挽起,婷婷站在门口冲他笑着挥手招呼。
林啸隐隐蹙了眉。“林总……”小姑娘怯怯的叫了一声。
“你先出去吧。”林啸说。苏丽微微含着笑,脚步婀娜走过来。自顾自的欠身坐在林啸对面的椅子里。“真是无情啊,美国一起度假回来都多长时间了,也不主动和我联系。”
赵芸不在,前台的同事告诉安夏,林啸办公室里有客人来,请她帮忙冲杯咖啡送进去。
安夏端着咖啡过去,刚要扬手敲门,就听到苏丽娇滴滴的一声埋怨。手指突的就僵住了,端在盘子里的两杯咖啡一下泼出来不少,林啸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抬眼,目光扫过见门口白色身影顿一下一闪而过。
“投资会议上见到面,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匆匆的牵着小美人的手走了。”她挽着小小的手袋,打开来拿出镜子抿唇照一照。
“苏小姐真是好能耐,什么地方都能插一脚进来。商界,娱乐界。真不愧被圈子内称为天才交际花。这次到我这里来,是有何贵干?”林啸嘴角噙着抹讽笑,躺在椅子里斜斜看住她。
苏丽手上拿着个小镜子,长长细白的十指交握把玩。“想看看,你被那小美人儿折腾的有多惨。可惜……”她低了头又扫林啸一眼,“貌似她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厉害啊。可惜了,一场好戏。”她起身走。
“苏丽,”林啸一把磁性的声音,突然沉声叫她。
苏丽一脸期待的回头,林啸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期望落空。不过,我们结婚的时候会送帖子给你。”他说。一脸淡淡的笑。
“你居然打算和她结婚?你不知道她是安泊松的女儿?”
“她是安夏,是我喜欢的女人。”林啸说。“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得送客了,这边还有个重要会议。”
苏丽脸上的笑意淡去,狠狠的咬牙,说“林啸,你如此践踏女人对你的感情,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不是你送上门来的吗?”
“咚——”苏丽手上的小镜子冲着林啸飞了过去,林啸头稍稍一偏,镜子落在墙壁上咚的一声响,被弹回来跌到地上。
林啸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响,起身径直去了茶水间,站在门口,看见安夏垂首发呆。手底下是两只碎了的咖啡杯。他原本阴翳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抿着唇又悄然的走了回去。
“你明天过来一下,说说看,赵凤仪那边是个怎么回事。”宋中禹手上握着电话,没来及吭声,
他就啪嗒一声挂上了。
突然想起赵芸手上有份文件,他这会儿急着要用,拨了内线想让安夏帮忙送进来。可是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林啸垂目摇头笑,想,那孩子肯定还在茶水间里发呆吃飞醋呢,心底又有点丝丝的甜蜜。眼里带笑,自己走出门去,在赵芸的位置上去找。
翻了半天,没找到,一转身到是将安夏的包给带下地去。哗啦一声东西全部洒出来。
小镜子、小本子、原子笔……
林啸弯腰捡拾着,突然像被烫到了手,缩了一下。是避孕药。她居然,装着三种不同牌子的避孕药,而且都有被服用过的痕迹!
林啸的脸微微寒起。
因为那次伤到她,所以之后,他都特别小心节制,一起统共也没有几次。她居然服用这么大剂量的避孕药,而且,还是三种牌子的一起服用。
虽然知道他们之间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要孩子,但是……
三种避孕药,三种!她是有多不想要他林啸的孩子!
突然就暴怒起来,将那些个避孕药悄然收进自己的口袋。
晚上,安夏照例回去自己房间,刚躺下,林啸就推门进来。神色有些焦躁,什么话都没有,伸手掀开薄毯,将她抱起径直往他的房间走。
安夏身体微微僵滞了一下,脸上悲哀的表情一闪而过,续而是淡然垂首,很安静。
林啸却出奇的温柔,轻轻的拂过她的头发,脊背,小腿。吻绵长而柔软,很细碎,一点一点落下去,似羽毛轻轻扫过般飘然。
如果不是苏丽今天再次的出现,自己会不会又被这个男人假意的温柔给骗了,再次沦陷下去,忘掉初衷?安夏想着,唇边扬起凄惶的笑,冷眼旁观着林啸的痴迷。
“安夏,我们要个孩子吧!”林啸轻声在她颈边呢喃出一句来。吻又落在她细致的脖颈上。
“林啸,我没想过要在你身上新加筹码!”安夏说,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让人觉得刺骨的寒。
林啸突的停下动作来,怔怔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细瘦,柔软的女人。
她那么薄瘦,小巧,看起来只要他动作稍稍大一点,她就要碎掉。可是她的话,她的眼睛,她脸上的表情和笑,是那么阴冷残忍。
什么时候,感情,身体,甚至是美好的被人期待的孩子,都能成为她心底换取东西的筹码的?
这个女人是谁?这么狠毒这么可怕!
自己刚才的深情脉脉,在她眼底大概是个笑话吧!林啸想着,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鼻息很重,脸上凝着狠戾的笑,说“安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捏死你。”
安夏惊的舞着双手去抓他的手,脸憋的通红。“可是,我舍不得杀你。你在怎么可恶我都舍不得杀了你。你用身体做筹码和我交换,我还没有好好享用怎么可以杀了你。”他说着手下开始动作起来。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疼,被啃噬被撕裂被撞碎了的感觉。林啸的欲望,在她只觉得疼,身体,骨骼 ,心。疼的忘掉呼吸流泪。快要死掉,可是那疼太尖锐太清晰,让人无法忍受,张口就狠狠咬住他精瘦的肩头。他身体猛然哆嗦一下,依旧没有停下他粗鲁的狂暴的动作。
夜半,林啸自噩梦中惊醒过来,臂腕,身边都是空的。安夏不在!他心地肃然一惊。想起那个可怕的梦来。
想起安夏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苍白的脸,飘散的长发冷笑着和他说再见。
突的起身下地。奔进浴室。
安夏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静静的蜷缩在浴池里。“安夏!不是已经洗过了吗?”他一步跨过去。还好,眼底浴池里的水色依旧透明,不是血色。他神经一松,柔柔出口又叫一声“安夏。”
她居然在浴池里睡着了!心尖锐的疼,伸手想要将她自水中抱出来。手伸进去,惊了一下,水凉的涔手。她却……
猛然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拥进怀里。她浑身冰冷,脸颊却是滚烫。
“安夏,安夏!”安夏在他的呼声中醒转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他一脸的惧色,瑟缩着就要从他怀里挣开来。“别怕,别怕,我只是要送你去床上。”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抚。
安夏抖一下,缩起来。
“安夏……”林啸心疼的都要碎了,埋首在她胸前,他只这样呢喃的,痛苦的叫她的名字“安夏……”他的动作不知道触到了她那里的伤口,她疼的嘶了一声,看住他的目光又迷茫涣散了。
她宁愿待在寒冷的浴缸里沉睡,都不愿意在他怀里。在她心底,那池冰冷的水都来的比他安全温暖。
他俯身望住高烧昏迷过去的安夏,看她蹙眉咬唇忍耐的样子。看她身上,他给予的伤痕,她下体出血染红了睡裙。他突然低头,头抵在她的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着,眼泪忍不住无声的滴落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