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站在绿化的花坛边上,接听着一个电話,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他阴沉低吼,声音像冬日结冰的湖一样,“表哥,不是我因为我和陆言交情好,偏帮他。而是你做的事情太过分了!”
表哥?
是陆行的电话!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即把自己的身形往树后头藏了藏,然后继续听他讲电话,“你在陆言重伤昏迷的日子里,通过增资扩股稀释了其他股东,包括陆言的股份。然后你又借助海外证券公司收购了雨宸百分之六的股份。加上陆言之前让渡给你的百分之五。你现在几乎可以和陆言平起平坐了!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手脚,没人知道?你和陆言都是我的亲人。你们争权夺利,我谁也不偏帮,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陆言手底下的那几个项目,你说撤资就撤资?你知道,这个会造成多大的动荡吗?”
林越的话语,犹如被一盆雪水从我的头顶上浇下。后来,他与电话里的陆行又争执了好几句,才堪堪挂断电话。
他转身要进公司,却一下子看见了我,表情微微一愣,半响才和我打了个招呼,“你来这里做什么?”
原本说与不说,一直在我脑海里打架。可在我清楚的知道,陆行在对陆言下手的情况后,我知道我不能让陆言失去林越这个最大的盟友。至少,不能让林越因为林夫人的事情,对陆言倒戈相向。
所以,我还是隐瞒了这个事情,找了别的话题,“我就是听说,陆言的公司有了麻烦。来找你帮忙的。你是陆言的表哥,又是他的大哥,你不能坐视不管,看着陆行趁火打劫,抢走陆言的一切。”
林越笑了笑,朝我走近了两步路,“陆言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次为了救你,他让渡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一时间从雨宸的一把手位置上退下来。让陆行去争去抢。结果陆行急功近利,在完全不了解雨宸这几年的情势和走向下,一口气做了几个重大决策。现在才两个月过去,那些弊病就都冒出头了。这也是陆行,为什么要趁着陆言昏迷不醒,把陆言踢出局。”
“可他现在昏迷,他的计划中断了。”我有些着急,蹙了蹙眉尖,“你如果知道他的计划,要不,你帮他做好?”
林越目色悠长地望着对面,“我是林家人,也是陆行的表弟。我不可能出面帮助陆言和陆行作对。”
不等我开口游说什么,他又回过头,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想帮陆言,也不是不可以。你是陆言的妻子。有权也有义务间挑起他的责任,把他的一些计划安排下去。”
“我?我可以吗?”我像是一个孩子,突然家逢变故,被迫着成长起来。
“可以。”林越叹了口气,“或许,你还不知道。他很久以前就立了一份遗嘱,寄放在我这里。怕的就是万一哪天他出了意外,不行了。你们母女会被陆行欺负。所以拜托我到那个时候,交给律师,让你继承他的权利,代替他管理好公司。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或是找袁杰,徐天放里的任何一个人求助。”
我的心跳倏然加快,下意识地按紧了自己的双手,“他,他怎么会……陆家,不是还有陆语吗?她比我更有权力来……”
林越眸光一瞬间变得暗沉起来,“陆语虽然是陆言的孪生妹妹,对比陆行是亲近一点,但她常年在国外学艺术。根本不懂商场的残酷。就算有我站在她背后,帮她做军师,她也未必能狠下决心,和她的哥哥陆行对着干。所以,这个位置只有你接替最合适了。”
难怪陆言出事后到现在,陆语都没有回来看过陆言一面。陆夫人说,陆言肯定会没事的,不要打扰陆语在国外的进修。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不想让陆语目睹兄弟相争的这一幕吧。毕竟,两个兄弟不和已经是事实了。如果陆语回来,无论站在哪个哥哥的立场,都会伤了另一个哥哥的心。
这一夜,我在家里辗转反侧。林越突然给我发来了一封邮件,里面写了一句话:这段录音,你先听听。听完了,你再做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白天和你说的建议。
录音是陆行和陆言大秘书的一段对话。大概的意思是,陆行要收买她,要她拿出陆言之前针对陆行下圈套的几个计划案,价码可以随她开。而大秘书确实对陆言很忠心,拒绝了这个诱惑。而陆行的意思是,说她冥顽不灵,已经有很多人投靠他了。如果大秘书继续抱着陆言这个大树,迟早要亡。
我听到这里,心惊胆战的。
我害怕,继续这样下去,陆言的团队真的会被陆行各个击破。就算陆言醒过来了,也是个光杆司令。
我退出了邮件,把音频关闭后,一阵心口发疼。晚上睡觉都在想着陆言怎么样了,他昏迷中是怎样的感受,会不会担忧公司的事情,担忧我们母女两个人?
次日一早,我发现自己都有了熊猫眼,连去医院照看陆言都有些力不从心,趴在他床头打瞌睡。
陆夫人一直安慰我,“别难过,阿言会醒过来的。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抬头,勉强笑了笑,点头,“会的。”
然后,陆夫人就递给了一个破碎的手机,“这是阿言的手机,上周才被搜救队的人找到的。我想,这个手机交给你比较好。”
我看着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想到他最后打给我的那个电话,眼泪就再次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我接过已经没电的手机,取出里面的电话卡,装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刚开机,他手机里的短消息就轰炸过来,一条接着一条。
很多人打不通他手机就发短信说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出事那天找他的。有公司的,也有朋友的。我大概看了一眼,把一些重要的都给陆言记在备忘录里。
基本上所有的消息都是他出事后一周内发过来的。一周后,他昏迷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也就没人发消息给他了。只有一个陌生号码是例外。
那个号码,几乎是在固定的时间段会给他发一条信息,内容也很随意,像是发朋友圈一样,有时候是心里鸡汤,有时候是吐槽,有时候是分享笑话,有时候是一张国外的风景照片。我查了查这个号码,还真的是境外的号码,显示坐标是美国旧金山。
出于女人的直觉,我知道,肯定是夏丽菁。即使她去了国外,依旧和陆言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她最后发来的一条消息彻底惹怒了我。
她说:陆言,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我消息?是不是你老婆发现了我们的联系,她不高兴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回,我也知道,你在关注我,挂念我。你的心从没离开过我。我也是。我想你了。你呢?
我抬头看了眼昏迷中的陆言,火速回复了她:我爱我老婆和我们的孩子。以后别烦我了。
发完之后,我删除了她所有的短信,又给大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通,大秘书的陆总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口,我就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程秘书,是我。”
“总裁夫人?有什么事情吗?”大秘书的声音里显然有些失落。
我不知道,她拒绝陆行的诱惑是因为纯粹的忠心,还是她对陆言有着别样的感情,但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她了。我把林越和我时候的话大致传达给她,希望她能配合我,支持我。
她没有思考太久,就答应了我的要求,还说,“陆总之前就和我打过招呼了。说以后如果他不在,让我听你的安排。他昏迷之前就让我办一件事情,现在事情做到一半,没有他后续指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他让你办什么事?”
大秘书思量再三,才在电话里告诉我事情的大概。她说了半天,我大概是听懂了。
陆行现在主打的几个项目遇见的麻烦,都是陆言一手安排的。他意外昏迷,其中就有一件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完。
大秘书说,陆言让她以投资之名去接触外地的一位副市长,那边的县级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全权归那个副市长负责。现在她出差外地,与那个领导面谈几次。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公司的事,我一窍不通。好在,我有林越这个狗头军师,很快就挂断大秘书的电话,找林越帮忙。
林越几乎只是听了几个关键字,就大概知道陆言玩的是什么战略了。他三言两语和我说了个大概,各种专业术语听的我头疼,却也只能死记硬背。
我不敢松懈,我怕自己脑子稍一转不过来,就被别人彻底玩死。
第三天,我穿上严谨的工装,站在雨宸的董事会上,当众宣布了陆言事先公正过的遗嘱。在成为雨宸合法的总裁代理后,我把林越交代我说的话,做的事情全部履行了个彻底。
之后两个月,我几乎没有睡好过一夜的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稳扎稳打,不仅守住了陆言的半壁江山,也让陆行在外地展开的几个项目连连失利!
然而,我终究不是铁打的机器人。
在我怀孕16周时,因为过度操劳,我终于累倒在办公桌上,被人抬着送进了医院。好在,孩子的生命里很顽强,并没有发生什么悲剧。但这件事情也彻底吓坏了陆夫人和我妈。
她们强制性把我困在医院里,修养身体。
而我却带着我儿子的彩色b超图,来到陆言的病床前,“阿言,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儿子。身子都超过13厘米了。你看见没有,这个是腿,这个是小胳膊。医生说,这是个男孩。你开心吗?”
我的眼睛格外的疼,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陆言,你有儿子了,是个儿子。
我希望他能听得见,快睁开眼睛,好起来。
工作繁忙的时候,日子过的也快一点。可现在空闲下来,我就格外的害怕。
就在我哭得身体难受,跑去洗手间一阵孕吐干呕时,陆言身上的医疗设备突然嘀嘀嘀地响起了异样的信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