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佛枫叶相随,宫凝霜跪在佛前默默心颂着佛经。她时常来这里,故而很多师父都认识她。
秋雨纷纷打碎了平静的微湖一片涟漪,这佛寺的后院很少有人来,宫凝霜叹了口气起身要去关上房门。门外翠竹青绿,接受着这立秋以来第一场雨的洗礼。
她看着就想起以前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家里也种了几棵竹子,挺拔秀丽。
姐姐一直比她聪颖,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打理店面。正好,她也不喜沾染那些。
外人说,同是一胞女,性格却是天壤地别。
凝雪执着好强,而她淡然平稳。
其实当时的凝雪总是会在私底下很是不屑的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无非是觉得父母太过偏袒她罢了。
宫凝霜从小身子体质弱,父母也会把一些好东西都先给了她。姐姐那样好强,自然是看不惯的。宫凝霜让了她一辈子,也没有化解她的怨恨。
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凝雪如此来针对她。
宮凝雪出事前一晚,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十里的桃花,花瓣铺成长毯,彩蝶翩飞。本是一个美梦,她就顺着路走直到看见一个背影,那背影很是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心疼。
那个人始终背对着自己,那身白衬衫异常显眼,她听见清朗的声音温柔的唤她:“凝霜,凝霜。”
宫凝霜就如同受了蛊惑,一步一步走向前,马上触及那人的身形时,画面一转。
那是翻滚着的海水,它们咆哮着朝自己扑来,像是要将她湮灭。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那是宫凝霜醒过来看着父母说出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她不知为何要来到A市。再之后就传来了姐姐死在手术台上的消息。
宫凝霜第一次看见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时,心里没有怨恨,他跟所有人一遍一遍的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可是在众人的矢口否认下,他无力的靠在墙壁上,满手满脸的鲜血。
那是她最讨厌的颜色。
每次看见就很伤心,那种仿佛心脏上插了一把迟钝的刀刃,慢慢抽送般难受。
那时候的宫凝霜长发早已过腰一缕一缕的盘起,走到他面前用细弱蚊声的声音说:我相信你。
本以为再无交际,知道那个男人为了一笔交易走进她的院子里时,他们的缘分也就此开始。
“抱歉,恕我不能帮你做这套衣服。”宫凝霜续了满满一壶清茶,几番调对倾倒而出香气四溢。
白策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拿着是一张设计图。
那时候的他还一心痴念着谢如梦,这衣服也便是给她做的。那时候谢如梦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们听说这个女子是A市最好的服装设计师。
她早期的一件衣服在外面炒作到十几万。
那是一件很简单的设计,但是原料很是讲究。对于宫凝霜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她不想做。
原因就这么简单。
“你出多少钱才肯帮我做这套衣服?”谢如梦盯着她的动作,问道。
宫凝霜浅笑的时候很是动人,像极了古典画中倾城倾国的美人:“这位姑娘,这件衣服在A市学艺稍精的裁缝都能完成,为何单单来找我?”
“只怕是,为的不是衣服而是凝霜的名号而来的吧。”宫凝霜直言不讳,像这样的女人她并不少见,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想与她们较量而已。
宫凝霜将茶水一杯一杯亲手放在他们面前,才自己端了一杯品尝起来:“还差些火候。”
一语双关,白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玄机,还未曾开口,谢如梦便抢在前面:“我出五万定做这件衣服行吗?”
宫凝霜家里在花莲市也是大户,这些都是自己的爱好而已。她做衣服讲的是顺眼,以及缘分。
“五万在外别说一件了,十件二十件都做得来,何必呢?”
“我就找你做。”谢如梦性子一向很野蛮,选定的东西宁死也不愿放手。
“我若说不呢?”宫凝霜捧着茶依旧是清浅的笑容,这样倒是显得谢如梦实在太过不讲理。
“我......”谢如梦还想说什么,被白策制止了。
白策有些歉意的说到:“抱歉,叨扰到宮小姐了。”
说罢,起身便要走。谢如梦自然是不肯的,那时的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得不到手,还被这个女人这样拒绝。
“我不嘛。”谢如梦拽着他的衣袖,白策叹了口气:“我们去别处看看。”
“我不要。”谢如梦有些委屈,坐在茶桌前不肯动。
那时候的白策当真是宠她,好言好语的相劝。宫凝霜未曾看她们一眼,自顾自的斟茶调水,知道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闯进来。
“是你?”慕容千赫看见她很是高兴,宫凝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那时候,姐姐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慕容千赫看见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挡在中间跟宫凝霜说话:“当时,真的谢谢你肯相信我。”
宫凝霜皱了眉头,将紫砂茶壶放置在一旁:“我累了,还请三位如果喝够了茶也自行离去吧。”
“哎,你.....”谢如梦自是不肯让她走的,伸手去拦,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茶杯,茶水就顺着大理石桌流到木地板上。
宫凝霜停留下来,回身看了看杯子,嘴角露出一丝轻鄙的笑容。
她的头发早已及至小腿处,因为穿着身长衫,映衬着格外娇弱。
慕容千赫喜欢她的名字:宫凝霜。
再之后,慕容千赫便用各种理由来她的院子里歇息。有时还会趁着她躺在树下的时候,拨弄她的头发。
宫凝霜合上房门,轻笑出声,抚摸上发底的疤痕。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父母要让她留在A市,因为花莲里有她不能记起的回忆。
她并不是天生的淡漠,而是真的经历了太多,心中再也泛不起丝毫涟漪。
那年她十八,姐姐带着男朋友一起回来,那是她跟容遇的初见。
姐姐考了雅思,即将出国,她的男友也会跟她一起走。
那是姐姐最后在国内呆的
两个月。
容遇住在离她家不远的社区里,姐姐上学的地方跟她不一样,而容遇却跟她一条路。
那时候只知道容遇很体贴,总是会揉着她的头顶叫她小不点。
明明她只和姐姐差了三分钟而已。
他总是喜欢穿着白色衬衫,骑单车的样子阳光帅气。
闺蜜小小总是说,高三有个学长帅的一拼。没成想,居然是自己姐姐的男友。
那段时间,花莲市闹得惶惶不安的是一起夜间抢劫案。
容遇总是会等她下去,说起来为什么,他便扯着爽朗的笑容:“如果我小姨子出了事,我媳妇一定会伤心死的。”
嗯,对了,那时候的她还是姐姐掌心的宝。
那是一个躁动不安的下午,姐姐说让容遇带她去玩两天,放松一下心情。
而姐姐独自打理爸妈交给她的一部分生意,那时候姐姐会摸着她的头:“我们凝霜以后一定要嫁给王子殿下。”
对,容遇只是骑士。
姐姐一定想不到,一般骑士都是公主心里最不愿触碰的伤口。
宫凝霜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跌倒水里,只记得它们涌进自己的鼻口之中,再之后容遇跳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凝霜,别怕。”
宫凝霜看着容遇一点点的消失在湖面上,嗓子嘶哑哭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姐知道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宫凝霜想起的片段里她靠在医院的墙上,任由身子慢慢滑脱。她过去递卫生纸,宮凝雪一把推开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她跑出医院的门,只记得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的景物若隐若现,眼睛干涩难耐。那种心痛的感觉,就如那日的水涌进她的心脏里。
脑后的那道疤是她自找的,她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路中间,无视过了红灯打算走过去。
实际上不止这里的伤口,还有腿上,里面关节上的钢板,它会在阴天时隐隐作痛。
父母瞒着她不肯说,她也逼着自己忘了那段过去。
这场车祸于当时的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只是,梦会让你记起你曾经要想糜烂在心里的东西。
宫凝霜跪在佛前,她整日的忏悔,可是他还是活不过来,那么她的忏悔只是能换来她一时的心安而已。
关泽旭按着苏凉亦所说找到宫凝霜的院子时,只见门前上着一把锁,他坐在车里跟自己的朋友闲聊。
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声音,关泽旭从下午一直等到天气渐黑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对于苏凉亦来说,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看着白策不懂他为什么要缠着自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说,我们曾经说过互不干涉这件事情吧。”
“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干涉过白总什么。”苏凉亦将一旁微微震动着的手机关掉,“白总有什么事情,就早些说吧。”
“明天,是我们白家祭祖的日子。”白策这场宴会倒是非她去不可,否则也不会再这样的时间里来自找苦吃。
(本章完)